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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她要走自己的路

作者:报纸糊墙


  之后的几天時間裡,侯春玲都一门心思想着要怎么跟那些外星人搞竞争。

  就像当初卖烤红薯一样,她不打算给任何人让道,竟然大家都卖差不多的东西,那就竞争吧。

  姜家两兄妹挺好的,腌泡菜的手艺不错,干活也勤快,最难得的,托這两兄妹的福,侯春玲已经接连吃了好几天的现成饭。

  但這两個孩子的岁数到底還是太小了,正应该是要读书的年纪,反正就目前看来,他们在星網上那家小店也消耗不了多少泡菜,干脆让他俩到学校去读书,课余時間稍微帮她做一点泡菜也就够用了。

  這一天傍晚,侯春玲吃過晚饭,送走姜家兄妹以后,拿着個铲子去打扫鸡圈,鸡圈裡面那些稻草要经常换,要不然细菌滋生,就容易发鸡瘟。

  随着天气转暖,虫子们会越来越多,她家這些鸡很快就有新鲜鸡食了,刚好去年秋天攒下的那些干货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

  “春玲啊。”侯外婆這时候過来了。

  “外婆你们吃過了?”侯春玲和她打招呼,這几天她总在忙自己的事,也沒跟侯外公侯外婆他们好好說過几句话。

  “早就吃過了。”侯外婆站在砖墙外面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說道:“你一個年轻女孩子总干這些活怎么行,你還是得找一個。”

  “不爱找。”侯春玲笑嘻嘻应了一句。這個话题她们之间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是那几句,說不出什么新意,观念不同想法不同,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沒有办法沟通的。

  “听人說,你在永青那边开的那家店,生意挺好?”侯外婆突然這么问道。

  “啊?”侯春玲抬头看了她一眼,感觉有些怪怪的,說不上来哪裡不对。

  “春辉媳妇跟他离婚了,你知道吧?”侯外婆问她。

  “哦。”這事侯春玲也听說了,拿材料到季敏芳那家干洗店的时候听人說的。

  侯春辉那媳妇,叫啥名儿侯春玲已经不记得了,总之在流产事件之后,她娘家那边来了一大帮人,其中不乏年轻气盛的青壮年男人,据說侯春辉還挨了几下,另外還得赔钱赔礼,老老实实办了离婚证,這事就這么了了。

  当初他俩结婚的时候,婚宴礼金的钱不用說都是候爸候妈给出的,這回离婚花了多少钱,八成也是他们掏的,当然他们自己乐意侯春玲也管不着。她就是有点替侯春海心疼她那個红包钱,不晓得侯春辉下回再结婚,她還得再给一回红包不?

  “唉……他這两年运途也不好。”侯外婆又叹气道。

  “……”侯春玲笑了笑,沒說什么,合着侯春辉那边之所以会发生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因为他运途不好给闹的。

  “听你妈說,他现在也在家裡沒事干呢,春辉不也是学厨师的嗎,让他在你那家店裡帮忙也合适。你们兄妹之间,要相互帮衬啊。”侯外婆劝道。

  “……”侯春玲依旧沒說什么,事实上,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說点什么了。

  她和侯春辉之间,前前后后发生的那些事,侯外婆都是知道的,在這种情况下,她還对侯春玲說出了兄妹之间要相互帮衬這样的话。

  侯春玲有时候觉得,這也许就是代沟,是观念不同,在有些人的想法裡,尤其是老一辈人,他们认为家人之间就是要无條件包容,家人裡面绝对不会有坏人,话一說起来:不都是一家人,怎么样怎么样。

  但她有时候又会想,也许這一切的說辞不過都是借口而已,人们之所以能說出這些话,不過就是因为,他们并不真正关心罢了,因为那些拳头砸在侯春玲身上,却并沒有疼进侯外婆心裡。

  在她還更年轻一些的时候,那时候的侯春玲,并不真的有勇气面对這些残酷的事实,所以她总是自欺欺人,总是挣扎,总是受伤。

  毕竟,对于很多不幸的孩子来說,承认自己是個叛逆的坏孩子,总比承认自己的悲惨要来得容易得多,不是嗎?

  之后,无论侯外婆說什么,侯春玲都沒再搭话。

  无论候妈在背后做過多少水磨工夫,无论别人怎么說,侯春辉都跟她的牛杂店沒有任何关系。

  为了以防万一,侯春玲当天晚上還给牛杂店经理王秀磊打了一個电话,话并沒有說得太直白,意思却很明确,這家牛杂店的老板就她侯春玲一個人,其他人的脸色他们都不需要去看,假如将来有人去他们店裡狐假虎威的话。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情谁說都沒用,侯春玲以为這件事到這裡就差不多了,最多又被候妈在背后說上一堆坏话,然后又有這個谁那個谁的信以为真。

  然而,之后那些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侯春玲的意料。

  ——候爸出车祸了。

  候爸候妈在通河镇的一個桥头上,开了一家小店,這家小店的收入就是他们一家的主要经济来源。

  那一天候妈不在店裡,候爸一個人看店,然后有一辆货车不知道怎么的直往店面裡面冲,候爸伤得很严重。

  手术還算顺利,但医生說伤到了神经,可能会留下轻微残疾,以后主要靠养。

  侯春玲前后去過医院几次,有时候是跟侯春海一起過去的,有时候是自己一個人過去的。后来她去的那几次,候爸精神状况還好,但是对于侯春玲,他也是淡淡的。

  侯春玲和候爸也并不亲近,尤其是在上一次争执中,候爸砸向侯小六的那一锄头,更是在她的心头上抹下了一道浓重的阴影,說实话她是有些恐惧的。

  但无论如何,在她還年幼的那些年裡,是這個男人担负起了养家的担子。长大以后,她听過看過无数的故事,關於那些沒有父母可以依靠的孩子们,他们的童年是怎样的悲惨,很多孩子甚至沒有机会长到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

  有些人也许会說,生了当然就要养,這是理所当然的责任。

  但是对于侯春玲来說,這個世界上,并沒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又或许在候爸候妈看来,這些也并非理所当然。

  她在星網上搜罗了不少据說能够促进神经愈合和生长的食物,又让侯小六找了不少资料打印出来,给候爸那边送了過去,至于他们到底看沒看,那些东西候爸又吃了多少,侯春玲就不得而知了。

  在候爸车祸不久的某一個清晨,隔壁屋子裡传来侯外婆的哭声,侯春玲急急忙忙跑過去,看到侯外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她的那些仙人果,让這個老人在临终這几個月,有了不错的精神头,還能到处走走看看,但它们似乎并沒能帮侯外公延长他的寿命。

  侯外公的丧事办得很热闹,侯春玲的舅舅舅妈姨妈姨夫都回来了,孙子外孙也很多,另外還有许多侯外婆那边的亲戚。

  侯外公這一边的亲戚,除了自家子孙之外,其他就很少。

  侯春玲以前也听人說過,侯外公的父亲是個浪荡子,年轻的时候整天赌钱,家产都输光了,老婆再嫁了,侯外公从小吃了很多苦,沒有地方睡的时候就睡在别人家的草垛上,饿肚子大概也是经常。

  這样的侯外公,待他成年以后,又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经营自己的家庭。他在這個山脚下起了两间屋子,距离屋子不远的地方有小溪,屋子前面有泉眼,他们在那裡砌了一口井……

  他大概比谁都渴望家庭的温馨,但是家庭果然温馨嗎?侯春玲的两個姨妈嫁在旁边镇子上,一年到头也不怎么见回来,听說早年也是经常回来的,這中间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侯春玲并不很清楚。

  侯春玲的两個舅舅之间并不和睦。另外,他们還有一個小女儿,也就是候妈,候妈一只埋怨爹娘从前不让她读书,活到五十多岁,仍然对這件事情耿耿于怀,即使成年以后有无数的机会,她自己也曾报過扫盲班,只是沒能坚持下去。

  侯外公整天笑眯眯的,对于家裡這些事,对于他的這些儿女,对于她们這些孙辈,他又是怎样的看法,估计连侯外婆也是不那么清楚的。

  如今他過世了,他所有的感受,都将和他的躯壳一起,埋进泥土裡。

  只是他盖過的房子還矗立在這裡,他种下的竹林就生长在屋侧,看着這些东西,侯春玲隐约可以感觉到,這個老人当初决定在這個地方安家落户,一砖一瓦盖起两间屋子的时候,心裡装着的是怎样的憧憬。

  侯春玲也曾有過那样的憧憬,但她却终究沒有走上那样的道路,后来的她,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来越清楚自己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她要走自己的路,就算孤独,就算悲惨,那也是她自己選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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