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因果循环 作者:未知 十四年前,裘钧扬查出是朱辉设局的那個晚上。 裘钧扬靠坐在床上,心情很不好,以往的时候,若是有空,他都在看各种法律相关的书籍,或者一些案例分析。 即便是被很多兄弟调笑,說他這是将黑道当成了自己的学校,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笑。 在一众热血的青年裡,他是一個出类拔萃的异类。 他沒成为苗春辉的心腹的时候,因为年纪小,還有人因此而取笑他,說:“小弟弟,混什么江湖,還是回家找妈妈吧。” 但他从来都是充耳不闻。 他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疏冷气质。 唯独這個晚上,他脸色沉默得有些可怕。 “九哥,怎么了?心情不好?”萧以辰不知道他心裡在计算什么,沒脸沒皮惯了,又一心想巴结裘钧扬,总是见缝插针的迎上去。 他自己沒读书,但看着裘钧扬每天拿着本书看的很认真,而且书名還非常的高大上,言谈举止也和這裡的人完全不一样,心裡就崇拜得不行,见他坐在床上发呆,凑上去朝着裘钧扬问道。 “沒事。” “那你今晚有空怎么不看书了?” “不想看。” “兄弟们在下面狂欢,你要不要也跟着一起去?” 那群兄弟今晚端了别人一個场子,把场子据为己有,心裡很是开心。 萧以辰原本也是要下去的,但裘钧扬沒下去,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就留了下来。 “你是沒事做嗎?”裘钧扬显得有点不耐烦,那双少年的眼底带着不符合他這個年龄的冰渣,一下子震慑得萧以辰半天沒說出话来。 “這不是陪着你嗎?”萧以辰好久才诺诺的說道。 “你要是沒事就去下面跑两圈,下次被人砍的时候還能跑的快点!” 裘钧扬几乎是沒什么表情的道。 他這话說得毫不客气,但萧以辰之前确实因为跑慢了,被人差点一刀砍死,還是裘钧扬帮了他一把。 所以他崇拜裘钧扬不是沒有原因的。 萧以辰那個时候就是一個中二少年,這個年纪的人,是很容易被比他强大的人吸引的,而且這人总是穿着白白净净的衬衫——他就沒见過打架混江湖的還穿着白衬衫的! 当时就觉得他特别晃眼睛。 他总喜歡有事沒事在裘钧扬面前晃荡,想找他說說话。 但裘钧扬显然不想融入他们這個集体,从来也不参与他们的任何话题,总像是和他们隔着一层,看起来冷冰冰,却又清风霁月得不行。 人总是羡慕比自己好的,比自己强的,特别還是這個人的脑子是真的好。 他虽然打架特别狠,刀子往人身上扎的时候也从来不留情面,但十分有分寸,从来也不真正的闹出人命。 以至于当他真正从苗春辉那裡听到他杀了人,并且還制定了一套完美到几乎无懈可击的方案的时候,都被他這种手段给深深的折服了,震惊得說不出话来。 但谁也不知道。 ——在杀朱辉的那個晚上,其实并沒有别人說得那么轻松。 他那個时候毕竟還年轻,就算智商再高,也沒有办法做到天衣无缝,他甚至是胆怯和害怕的。 但他害怕胆怯的同时,却又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 他精心设了個局,将朱辉引了過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在那個晚上,他用苗春辉给他的枪,在朱辉惊恐的目光裡,一枪爆了他的头。 他将朱辉丢在了龚州一处专门用来埋人的“尸海”裡。 那個地方由于靠海,政府原本的规划是要做一個旅游度假村,但是工程還沒正式开工,就出了一场命案。 总承包单位的一個施工员在勘察现场的时候,不幸坠了海。 甲方、施工方、监理单位和安监站连夜开会,但纸包不住火,這件事被人捅了上去。 捅到了市裡。 市住建局下来做大检查,各個相关单位一一排查,阵仗前所未有的大,后来判定总承包单位负主要责任,赔了一百多万,其他相关单位负连带责任。 龚州的人有讲究迷信的說法,工程還沒开工,就出了命案,按照龚州人的說法就是不详。 那是上亿的工程,沒有人愿意拿這么多钱来堵。 总承包单位還沒人驻场,就打了退堂鼓,赔了钱以后立马退了场。 這個事情当时在龚州闹得挺大的,龚州就那么大,建筑行业的圈子就更小,加上這件事又闹到了市裡,红头文件一個個的下来,整個龚州的建筑行业几乎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事情。 后来這一块地就成了不祥之地,几乎是沒有承包单位敢接這個烫手山芋。 期间也断断续续出過几個不怕死的人,来過几批外地不明情况的施工队,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人为,這些单位竟然无一例外,都出了大大小小的事故,而且每一次都兜不住。 渐渐的就沒人敢建。 后来時間长了,竟然還传出了這边有人的哭声。 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說三更半夜经過那裡,听到有女孩子的哭声,怨气极重。 這些话传播的速度极快,久而久之,就算是大白天,也再沒有人敢過来這边。 裘钧扬選擇将朱辉抛尸在這裡,就是看中了這一点,而且他曾经无意中查到,這边与其說是一处废弃的工地,不如說是一個用来抛尸的尸海。 是有人不想让這裡真正的建起来。 他们几乎已经形成了一個产业链。 這個产业链隐秘,背后的靠山强大,几乎无坚不摧。 正是因为這样,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等做完這一切,他很仔细的擦去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 但他沒想到,等他从“尸海”出去的时候,等待他的会是“海棠”的堂主苗春辉。 苗春辉一把将他甩在了车门上,狠狠抵住他,低声的吼道:“裘钧扬,你踏马胆子是不是太肥了点!” 裘钧扬冷眼看他,像個沒有感情的小狼崽。 苗春辉是真的喜歡他,這個长得漂亮惊艳的男孩儿,打架的时候不光能豁出命去,脑子還非常的灵光。 就从他设计朱辉并且抛尸的那一套流程来看,哪裡像個十四岁的少年。 他将裡面的每一個细节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這個计划对于一個十四岁的少年来說,太過于完美了,完美到让人甚至挑不出任何错处。 而且他救過他的命。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個时候,裘钧扬其实心裡是非常怕的。 甚至很久之后,他都会做梦,梦见朱辉。 以至于他很久都摆脱不了這個事情给他留下来的阴影。 而遇见苗春辉,对于他来說,其实是一件很不利的事情。 這就等于苗春辉抓住了他的把柄。 他很怕以后会出不去。 很多事情就是這样,一环扣着一环。 其中任何一個环节出了問題,后面所有的走向都会越来越偏离原有的轨道。 這件事過后,苗春辉更加信任他,甚至将很多内部重要的事情都一并交给他打理。 他在這個圈子裡,被迫越陷越深,掌管的东西越来越多。 而且他正在暗中给余正涛铺路。 给那個正直却憨厚,整個世界裡就只有裘烟一個人的男人铺路。 他将他从一個小小的小跟班,慢慢往上升。 而裘烟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让人有真实感。 他们组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 甚至商量着再要一個孩子。 他那個时候已经不常回家,關於裘烟的消息,也只是自己暗中在查,他在這個位置上呆得越久,也就意味着,他的仇家会越来越多,报复的人会越来越多,他越来越难以脱身。 但余正涛和裘烟還沒来得及真正要孩子,裘烟却生了一场大病,住进了医院,需要大笔大笔的钱。 余正涛是沒有钱的,就算他把他的家底一毫不差全都交出来,也远远不够裘烟住院的花费。 這些钱全部要裘钧扬一個人拿出来。 所有的重担几乎都压在了這個少年的身上。 這一拖,就拖了整整四年。 這四年裡,他渐渐有些麻木起来。 而且越来越看不进去书。 十七八岁的少年,有的是用不完的精力,哪怕他再冷静克制,可是年复一年,也会磨光他所有的意志力,打架带来的兴奋和刺激让人热血沸腾。 书上的字都被沸腾的岩浆蒸腾得越来越沒有真实感。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他开始整夜睡不着觉,然后像苗春辉提出了退堂。 当时他已经成为了苗春辉手下的一把手,成为龚州最负盛名的金牌打手。 苗春辉的野心很大,他想要扫荡整個黑道,成为整個龚州的暗夜统治者。 而在這條路上,裘钧扬是他的左膀右臂。 所以在他提出要退堂的时候,苗春辉简直不能理解,他道:“你要想清楚,你這几年已经结了数不清的仇家,你要是不想干了,你的手下一個不能带走,而那些仇家不可能放過你,可以這么說,你也许连我海棠的大门都出不去。” 他這不是危言耸听,這四年间,裘钧扬不知道端了多少個场子,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一旦有人知道他脱了单,他只有被乱刀砍死的份。 但他不想再做下去了,他還记得十四岁的时候,那個微弱的,即将被鲜血浇灭,如今却依旧隐隐在心口发着烫的梦想。 他将苗春辉给他的枪交還给了苗春辉。 這些年,苗春辉是真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兄弟,能为彼此豁出命的那种,他是真心实意的疼爱這個少年。 那個年代的兄弟情,江湖义气,就是立足的根本,那种浓厚的感情,很多时候,要比亲情来的更为浓烈。 他们可以为了报兄弟的仇,连自己的生死都不管不顾。 苗春辉见他执意要走,也并沒有多为难他,但就在這個当口,海棠這边出了事。 苗春辉在赴宴的时候,他的老婆孩子被人用刀抵在他面前,乱刀砍死。 那一次苗春辉带的人并不少,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自己带的三四十個人,還暗中埋伏了一百多号人。 他和萧以辰得到消息,来不及集结兄弟,只带着四十来個人,连夜赶過去,和对方一百多個人厮杀,几乎是以一敌三的劣势,将苗春辉从裡面救了出来。 那一场厮杀死了很多人,几乎每個人都杀红了眼睛。 直到后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這些人才开始四处逃窜。 —— 裘钧扬的声线异常平稳,他挑挑拣拣,只說了能說的一部分,關於尸海半個字也沒有提出来,他附在我耳边,道:“刚开始的时候,大哥沒从悲痛中走出来,我和萧以辰也不敢上去說话,几乎是沒人敢上去說话。” 杀子丧妻之痛,不共戴天,這個仇,苗春辉不可能咽的下去。 而裘钧扬也不可能在這個时候抽身走开。 苗春辉的人一直在暗中调查,他派了人日夜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直到终于找到机会下手。 “但他還沒来得及下手,他的人就把我继父的照片带到了大哥面前,大嫂死的那個晚上,警察来的太块也太蹊跷了,大哥一直怀疑是有内鬼,但一直查不出来到底是谁,直到我和我继父的合照送到了他面前。” 一個黑帮的心腹,他的继父竟然是個警察,而且已经過了那么几年,在裘钧扬的铺路下,余正涛的地位早已经不是昔日那個小小的跟班,這对于苗春辉来說,不亚于一個重磅炸弹。 整個海棠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我当时沒有办法辩解,因为這件事,只要稍微一查,就能将我們的关系查的清清楚楚。” “我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冷静的看着大哥,问:‘你相信我嗎?’” “大哥說:‘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事实。’” “可事实就是,我的继父是個警察,留在大哥身边的這几年,我一直在给他铺路,而且在不久之前,我才提出来,不想干下去了,再者,那几年,我看的都是法学相关的书,整個海棠的人几乎沒有人不知道。” “大哥不信我,整個海棠的长老也不信我,后来還是萧以辰替我求情,我和大哥毕竟這么多年的感情,他虽不信我,却也沒有立刻杀了我,但我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处。” 后来苗春辉将最危险的事情全权交给他做,让他带着兄弟去踢场子,去冲锋陷阵,带着兄弟去报仇。 但即便是這样,苗春辉還是不放心,他让人给他递了毒品。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来,就只会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很难在给予信任,久而久之,這种怀疑会变成扎根在心裡的刺。 更何况,他失去的,是他挚爱的老婆,和他唯一的孩子。 只要有一点点怀疑,他都不可能真正的放過。 人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能轻易的被控制在手底下。 這样的日子大概過了好几個月,苗春辉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原本是想要带着他和萧以辰,但很多事情就是這么巧合,在那一夜,裘钧扬的家人,出了事。 他沒有跟着苗春辉去赴约,而是带了萧以辰還有几個兄弟,叛逃了。 但即便是這样,他赶到家裡的时候,也沒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 等着他的,只有余正涛和裘烟衣不蔽体不堪入目的尸体。 他以前做的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因为這两個人有需要,他们一死,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就像是一直以来,有一個支点撑着他,這個支点一倒,他猛然之间,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那個關於警察的梦,也好像变得异常可笑了起来。 而且他有了污点,再也入不了警校。 但那個时候,根本容不得他思考太多,因为苗春辉還等着他。 他让人看着余正涛和裘烟的尸体,又带着萧以辰连夜赶去苗春辉指定的地方。 那一场厮杀,直到很多年以后,都成为他和萧以辰心裡的一個砍。 他在那一夜,失去了家人,但他想,他至少应该把苗春辉救下来。 但是沒有,他们赶到的时候,苗春辉已经身中数枪,他死死的瞪着裘钧扬,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人灼伤。 裘钧扬带着萧以辰叛逃,让他到死,都以为自己信错了人。 他和萧以辰拼了命一样,却還是什么也沒救回来。 而苗春辉的落幕,起因却是因为受制于人。 所以后来他告诉萧以辰,說像他们這种人最好是不要动感情,因为他们在走上這條路的那一刻,就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他们更应该无坚不摧,一旦动了感情,就等于是把后背留给别人,等于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了对方面前,让别人用刀来捅,而像他们這种人,好的结果是可以撑到自然死,但大多时候,都会像苗春辉一样,成为别人刀下的亡魂,所以才更不能有弱点。 人大概都有一個临界点。 而這一夜,成为裘钧扬人生的零界点。 裘钧扬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直的人,更沒有多大的社会义务的自觉性,就连他想当警察的初衷,也只是在看到余正涛的时候,觉得当個警察也不错。 但后来的一切,又让他对警察這個行业嗤之以鼻。 尸海的形成,朱辉的龌龊,以及余正涛的步步高升。 都成为浇灭他心裡那個火种的源头。 所以后来的一切发展,都好像水到渠成。 他本就沒有多少浓烈的感情,如今余正涛和裘烟一死,就好像连他最后的那一点温度也跟着带去了地底下。 他开始报仇,替余正涛和裘烟报仇,替苗春辉报仇,揪出了裡面的内鬼,他的势力越来越大,直到整個龚州,都成为他的天下。 他成了龚州的活阎王。 所到之处,沒有人敢挑衅他一分一毫。 很长一段時間,就连萧以辰看到他,也要畏惧三分。 能做到龚州的一把手,這样的人是不会把一個人的性命放在眼裡的。 因为他脚底下的累累白骨,已经数都数不清了。 一條人的性命,和无数條人的性命,对他来說,并沒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知道项远在调查他,拦了他和蒋正南的路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朝着项远开了枪。 但他沒想到,這把枪,经年累月,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带着雷霆之势,打进他心上。 威力之大,竟比以往十多年的动荡還要让人难以招架。 而楚悄,就是插在他心上的那颗子弹。 伤筋动骨,却又因果循环。 我睡在床上,听着他声线沉稳的声音,他說: “后来大哥死了,我为了报仇,几乎把整個龚州搅得乌烟瘴气,海棠的人沒有人敢再在我面前再說三道四,我有很长一段時間,不明白为什么余正涛会为了一個女人放弃男人的尊严,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她說东不敢往西,只为讨她一個欢心,什么样的丑事都能做得出来。 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明知道自己处在這個位置上,不适合结婚生子,却還是执意带着大嫂和孩子,和他一起经历生生死死。 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人连我是個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却能說出爱這個字。”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道:“当时整個黑道還沒被清扫,萧以辰和一個女孩儿谈恋爱,有人为了针对他,绑了那個女孩儿,用来要挟他,后来那個女孩儿被救出来了,萧以辰却也损失惨重,他手下的两個兄弟,折在了对方手下。 他来找我喝酒,很不好過,我当时并不理解那种感情,所以告诉他,动什么也不要动感情,一旦动了感情,就等于有了弱点,他连d都能戒得了,难道還戒不了一個女人嗎? 萧以辰大概是崇拜我崇拜得太久了吧,回去就和别人分了手。” 他在說到這個话的时候,低低的笑出了声,他道:“当时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和他同时被大哥强制染上了白粉,后来又一起强制戒了,那個過程很痛苦,我觉得分個手所承受的痛苦和這個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沒遇上你。 戒掉你,比戒掉毒,难多了。 我要是萧以辰,当时才不会分手。 我死都要拉着你一起。 沒试過,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被乱刀砍死,還是百年好合?” 我睡在床上,听着他的话,不知道是個什么心情。 但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隔着血海深仇。 像他這种人,一旦真的对别人动了感情,是很难让人招架得住的。 但即便如此,我依旧对他恨之入骨。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故事太长,還是他的声音平稳得太具有催眠效果,亦或者是怀了孕,本来就是犯困的体质,就在我以为這是一個无眠之夜的时候,我竟然沉沉了睡了過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裘钧扬讲的东西太過血腥,睡梦裡,我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 那些梦杂乱无章,场景一個一個的转换。 有的是旧梦,有的确实新梦。 旧仓库的血腥味,躺在血泊裡的项远。 被扯撞死的陆晋明和陆曼,以及磕了药,把握不住方向盘,冲出了防护栏的蒋澄。 這些事情我明明沒有亲眼看见,一帧桢一幕幕却又异常的清晰深刻。 這样的噩梦让人几乎喘不過气来。 我想摆脱這样的梦境,可却陷入了更深更痛的梦境。 梦境裡的一切,都像是真实存在,历历在目。 他们一会儿是我的父母回了国,让我带着人去他们面前,我被逼着将裘钧扬带了過去。 但我父母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双目血红,道:“你這個畜生,害得我的女儿還不够嗎!她都被你逼得自杀了你還要怎么样才肯放過她!” 我被這句话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一会儿又是许芮,他被裘钧扬的人控制住,浑身是伤,一根手指被他的人用砍刀血淋漓的剁了下来,他却姿态闲散,薄唇峻厉得沒有丝毫温度,朝着我道:“你要是再敢打小孩,我就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躲下来!阿悄,别逼我。” 我看着她掉在地上的手指,微微蜷曲,而许芮痛到尖叫出声,却又强忍着朝着他吼:“姓裘的,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 我捧着那一截莹润却又鲜血淋漓的手指,胸口全是铁锈的味道,一股一股的往上冒,却怎么也哭不出声。 可画面一转,又变成了一個小孩儿,他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满脸的泪,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睛裡滚滚而下,朝着我喊:“妈妈。” 他說:“你既然不喜歡我,为什么還要生我?” 他說:“妈妈,抱抱我好不好?” 他說:“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开心一点点?” 那一瞬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伤心,那么难過。 难過到,只是轻轻的吸一口气,都觉得伤筋动骨,痛到让人的心脏都跟着一阵阵的痉挛。 他是从我心上剥下来的一块肉,和我十指连心。 我怎么会不痛? 我怎么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