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就是這样看着他的! 作者:未知 我的话一說完,整個世界都安静下来。 隔着夜色,我并不能很清楚的看清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但我能够感觉到从他身上透出来的强大的气势。 我潜意识裡大概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不希望我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在意我的死活。 在旧仓库的时候,那么着急的跑過来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還沒把握玩够,想要继续玩下去?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他在意,我就有了砝码。 我惨白的笑了笑,我几乎是在求他。 我道:“你放心,我不自杀,我配合你去见医生,如果医生觉得我有問題,我就配合他们的治疗,你把项远的骨灰還给我,好不好?” 在說出這句话的时候,我心裡很清楚,我不光想要项远的骨灰,我還想要尽量自救。 我的状态已经很危险了,危险到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真的走上不归路。 就像是今晚,如果不是他上来的及时,并且用项远来威胁我,我可能就真的跳下去了。 等回過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后怕到背后冒出了冷汗。 而我当时并不知道,其实在這一刻,我潜意识裡,是将他当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了的。 我心裡知道他不希望我死,所以我潜意识裡觉得,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我去轻生。 既然我自己克制不了,我就只能借助于别人的手。 而這种近乎于变态的依赖,我当时并沒有意识到。 它产生得毫无声息,我還沒有来得及去阻止,它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我。 曾有研究表明,一個人在绝望的时候,是会对加害于他的人产生感情的,那种感情或许是好感,或许是依赖,他们潜意识会觉得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 這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而我在這一刻,下意识的产生了一种错觉,我觉得不管是威胁也好,或者是用尽手段也好,他可能会成为我走上不归路的一個绊脚石。 只要能活下去,我就還有很多可能,可一旦我活不下去了,就什么也沒有了。 项远不能入土为安,我的父母老来丧子,這是我沒有办法承受的。 所以我在這一刻,紧紧的抓住了他。 和感情无关,我只是不想死。 而他不希望我死這种想法,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果然,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声音沉沉的道:“记住你今天說過的话,要不然,就算挖了他的坟,我也要让他這辈子都安宁不了。” 我笑了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从天台边上下来,往他那裡走。 可還沒走两步,整個人徒然摔在了地上。 他赶紧過来,检查了一下我的身体,见沒有什么事,将我抱起来。 我挣扎了一下,他将我抱得更紧,我這才发现,他那张夺目的脸上全是汗,抱着我的手有些发抖。 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我自己走。”我实在厌恶透了他身上這种清冽的气息,這就像是我的一场噩梦。 他下楼的脚步顿了一下,沒說话,却也沒有放我下来。 我們刚走到住院部楼下,就看到萧以辰匆匆从住院部外面跑了进来。 我见過他三次,每一次见他,他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连上次在旧仓库,他也是光鲜亮丽的存在,可這一刻,他整個人却显得异常狼狈。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這么冷的天,還在不停的往下滴着汗,竟和刚刚跑上天台的裘钧扬的形象如出一辙。 大概是见到了我們,他猛地停了下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被抱在裘钧扬怀裡的我一眼,而后又看向了裘钧扬。 這是第一次,他脸上产生了一种近似于害怕,亦或者是理亏的表情,朝着裘钧扬喊了一声:“九哥。” 裘钧扬的脸色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整個人浑身的气场徒然降了下来。 那种冰冷的表情,像是能将一切都给冻僵。 萧以辰也看着他,动了动唇,刚想說什么。 裘钧扬转了一個身,轻轻的将我放在了医院走廊的铁椅上面,而后,在我還沒有反应過来的时候,他突然站起身,朝着萧以辰肚子上一脚狠狠踢了過去! 萧以辰被他踢得往后撞過去。 他离后面的墙壁還有一两米的距离,背后竟然就這样迅猛而生硬的撞在了水泥墙上。 我仿佛都听见了他骨头和墙壁相撞时,发出来的碰撞声。 然而還未等他从這种剧痛中回過神来,裘钧扬再一次抓住他的肩膀,屈膝上顶。 “九哥!”萧以辰嘴角渗出了血,痛呼一声,朝着裘钧扬喊道。 “這就是你說的看好他?這就是你說的你来解决?”裘钧扬的眼神像是透着一把刀子,森然的看着萧以辰:“萧以辰,這就是你踏马的說的解决方案?你就是這样看着他的!” “九哥!”萧以辰不知道是理亏還是别的什么,竟然半点手也不敢回,以裘钧扬的爆发力,他腹部的伤肯定不轻,但他竟然生生的忍住了,连看医生這样的事情都不曾提及,朝着裘钧扬道:“我不知道他会這么铤而走险!是我错了!” “你不知道!”裘钧扬目光透着血色,用力抵住他的脖子:“你看着的人你跟我說不知道!?” 我坐在椅子上,就這样再一次见证了他不同于平凡人的那种迅捷而一招致命的爆发力。 我连看都沒有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萧以辰整個人就已经被他狠狠压制住在了墙壁上。 這到底是要在怎么样的情形下,才能做出這样快速到让人连看都看不清的反应? “九哥!我错了!”萧以辰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然后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血,那应该是内脏出了問題,但他丝毫不在意,朝着裘钧扬道:“人我已经送到警察局去了,连带着他绑架的那份和越狱的那份,這件事也不是他一個人完成的,是有人找了他,但是這個人我們暂时动不了,不過你放心,用不了多久。” 他這话明显是說给我听的,为什么送进警察局? 他明明可以私自解决,但是偏偏送进了警察局。 他是想让我知道,他会被伏法,会通過正常的途径为项远偿命。 但是這又怎么样? 项远依旧不能沉冤昭雪,真正的刽子手依旧還在逍遥法外。 這样刻意的话对我来說除了在我心裡捅一刀,沒有任何用处。 我站起身,往外面走。 “九哥。”我听到背后萧以辰的声音。 而后是裘钧扬追上来的脚步声,以及萧以辰再也克制不住的咳嗽声,和医务人员慌乱的脚步声。 但這一切,都在我离开的同时,离我越来越远,只有裘钧扬沉稳的脚步声。 他走了沒几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我整個人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弯下腰来,将我抱在怀裡,什么话也沒說。 我觉得很累,也不想再反抗什么。 不管江海的行为裘钧扬知不知情,亦或者是萧以辰是不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对我来說,都沒有别的分别。 我的不雅照依旧被全網推送,我的父母依旧会成为别人诟病的对象。 我如今所遭遇的一切,都因他而起,是他一步步将我推到了這一步,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被他抱着,一直往外面的停车场走。 他沒有再将我留在医院,而是出了医院,上了他的车,将我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以往坐他的车时,我很少坐在副驾驶,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 而且他身上的压力时时刻刻压迫着我的神经,我实在是受不了,更不要說刚刚再一次亲眼见到他的身手,我道:“我坐在后座。” 他替我系安全带的手僵硬了一瞬,什么话也不說,直接将安全带扣死。 我侧着头看着车窗外,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裡,我问:“要去哪裡?” 他从后视镜裡看了我一眼,侧脸冷峻得仿佛沒有温度,抓住方向盘的手指有用力收紧,良久,才像是无所谓的道:“你不是要项远的骨灰的嗎?带你去拿。” 我靠在车窗上,心被人狠狠攥着,想哭又想笑。 我转头又看向车窗外。 我想起当初,他将项远的骨灰带走的情形。 這個人的手段真是高,我們那么多人守在火化的地方,可一转眼,骨灰就能不翼而飞。 后来他折磨我时,曾似笑非笑的朝着我道:“楚小姐当初那么坚定的選擇去警察局的时候,有想過会有這一天嗎?” 有想過嗎? 沒有的。 毕竟我从小接触的环境裡,从来沒有一手遮天這样的事情存在過。 我沒有办法预料以后的事情。 我预料不到。 从我不停的往警察局跑,一遍遍指认他,直到终于和他在警察局门口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开始天翻地覆了。 而如今,我已经千疮百孔,竟然還将他当成了能够自救的绳索。 這种痛让我快要窒息。 他将车开往了他在榕城的一個住所,那個住所裡放着项远的骨灰,他曾经要将那一团骨灰摔碎,是我用命护了下来。 他就当着项远的面,让我在他身下承欢。 這些事情,仿佛淅淅沥沥,還在昨天发生。 甚至那时候的每一种脉络清晰的痛,都還刻印在我心裡。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我看着自己的手心,轻声的道:“你上去拿下来吧,我在這裡等你。” 他下车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很沉,然后什么话也沒說,下了车,将车门给关了。 再次拿到项远的骨灰时,我的情绪差点再一次崩溃下来。 但由于有他在旁边,我依旧强忍着,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大概是知道我拿了项远的骨灰,不会再去别的地方,他沒有任何疑问的问:“想去哪裡?” “北城中街。”我道。 他看了我一眼。 我拿着电话,打给了项艺涵。 我住院住么久以来,都沒有和项艺涵联系,我想她也沒有找過我。 陈美娇到底是不是真的恢复得不好,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急着要卖房子去美国,我现在并不想去深想。 电话打過去,只响了两声,就被人挂断。 我又打過去。 依旧被人挂断。 我的心凉了半截,我之前還不敢肯定,总是心存一丝侥幸。 可這两通电话,彻底断绝了我的妄想。 我出事前项艺涵给我的那通电话打得太蹊跷了,为什么刚好在裘钧扬出门的时候打過来?为什么那么急,一刻也不能等? 我一出门,江海立马就跟了上来,并且刚好就在一個龚州去榕城最偏僻的那個路段截住了我,這一切,就像是早有预谋。 我想扯唇笑笑,却发现怎么样都沒有办法笑出来。 我抱紧项远的骨灰,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的天阴沉沉,竟然下起了雪。 這不是榕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也不是榕城最冷的一场雪。 等情绪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又垂下头,给项艺涵发信息:我拿到了项远的骨灰,你来门口拿。 裘钧扬朝着我看了一眼。 我假装沒看见。 我的信息一发出去,项艺涵的电话立马又打了過来。 “喂?”我很快接起来。 “在哪裡?”项艺涵的声音有点发抖,她哽咽的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但我的眼睛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我道:“我還在路上,大概两個小时后過来。” 她发出了一点声音,想說什么,却又无从說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說:“对不起。” 我将头转向车窗外。 她說:“对不起……楚悄,对不起……” 我沒出声,挂了电话。 這之后,我的情绪一直不太好。 裘钧扬从后视镜裡看了我一眼,将车停在了路边。 我看着车窗外,只觉得满世界都在下雪,冰天雪地,我压抑而抑郁。 他解了安全带,将我的身体转過来,要抱我。 我使劲挣开。 他却不顾我的反抗,非要将我往他怀裡抱。 我受不了,我說:“你想干什么?我就把骨灰送走,项远在這裡看着我,你還要這样,你是不是還要逼我去死啊。” 他的身体一僵。 而后一点点将我松开。 他下了车,点了根烟在车外抽。 等到我們都冷静得差不多,他又上车,朝着北城中街那边开。 這之后,我們一句话的交流也沒有。 到达北城中街之后,我又给项艺涵打了個电话。 “喂?”项艺涵的声音响起来,问:“你是不是已经到了?我在旁边的那個咖啡馆。” 顿了顿,她又說:“以前常去的那個。” 我抱着骨灰,下了车。 裘钧扬跟着下车。 我脚步顿住了,回头看他一眼。 他沉沉的看我,那双眼睛黯沉得仿佛一片汪洋大海,见不到底。 我道:“你不要跟着一起进去,你不要逼我,你放心,我說了把项远的骨灰送走就配合治疗,但你要是再這样逼我,我真的什么也不想在乎了,项远這辈子沒有办法入土为安,我下辈子還他。” 他依旧沉沉的看我,良久,他道:“我不进去。” 我真是懒得再和他纠缠,我抱着项远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项艺涵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的眼圈很红,一见到我,就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骨灰。 我将骨灰递给她,我說:“這是真的,你還给项叔叔。” 我說完,转身想走。 项艺涵激动的抱着骨灰,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她叫我:“楚悄。” 我整個人顿在原地,抬起眼,就看到了玻璃墙外面抽烟的裘钧扬。 他背对着我,手指间夹着一根烟,长身玉立站在雪地裡,像是一尊冷冰冰的雕塑。 我垂下了眼,沒理她,想走。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過来,她說: “对不起,我当时沒有办法,我不知道会是這样,這几天我反反复复的想,当初项远的事情,会不会也是另有隐情?我虽然恨你,但也从来沒有想過真的要害死你,那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我是被逼着打的,我虽然恨透了你,但是也从来沒有想過真的要了你的命,毕竟项远当年那么爱你……” 我不知道能說什么。 就像是我当初让项远身败名裂一样,我所遭受的,他们同样遭受過。 像是一场轮回。 我說:“该說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你们還要房子,可以联系我。” 顿了顿,我又问:“项妈妈的病,真的沒有好转嗎?” “沒有。”项艺涵道:“但也沒有真的恶化到我說的那么严重。” 我笑了笑,然后点点头,我說:“那就好,年后還是带去美国一趟,房子我会找人全权处理,到时候把钱打到你卡裡。” 說完我大步往前走。 再留在這裡,我怕自己真的会崩溃。 出了咖啡馆,我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裘钧扬。 他转過身来,看到我,掐了手指间的烟朝着我大步走過来。 我沒理他,往停车的方向走。 到了车边,我想拉开车后座的门。 裘钧扬转头過来看了我一眼,道:“坐前面来。” 我动作顿了一下,最后還是坐在了前面。 坐上车以后,裘钧扬倾過身来要给我系安全带。 我躲了一下。 裘钧扬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我,他的侧脸绷得很直,直直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惊肉跳,我惊恐的看着他,道:“你這样,我不习惯。” 他突然掐住了我的下巴,朝着我吻了過来,气势汹汹,很冲直撞。 我想退缩,他将整個人压過来,将我抵在椅背上。 他刚刚抽過烟,嘴裡很浓的尼古丁味道,混合着雄性的荷尔蒙,這种气息像是带着刚烈的蒙汗药,吻得我大脑一片昏沉沉。 我被這种气息包裹,整個人都像是在他的吻裡溺毙。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我快要呼吸不上来,他才放开我,黯沉的眼惊心动魄的直直的看着我。 我止不住一阵咳嗽,他的呼吸很沉,紊乱,胸膛起伏,带着力度。 我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惶恐的自己。 像是個任人蹂躏的病人,脆弱而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勾人味道 我赶紧垂下了眼睫,而后,我看到了他唇上破开的口子,和唇边的血迹,我偏开了头,看着车窗外。 通過玻璃的反光镜,我看到他伸出手,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迹,而后拿了张纸巾将手上的血擦掉,半点也不关心嘴裡现在是個什么情况,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打火,开车。 我嘴裡全是他的血,血腥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我有点想吐,但我沒敢再轻举妄动。 后来实在受不了這种味道,我滚动喉咙,将這种味道吞了下去。 反胃得我差点吐了出来。 他也沒說话,只是双手握紧方向盘,对嘴裡的血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两人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我道:“我想回一趟家。” 他侧头過来看我。 我沒看他,我看着车窗外,半响,我道:“出了這样的事,我父母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不管怎么样,這個年,我還是要赔他们過的。” 說到這裡,我转头朝着他看了看,笑了起来,我說:“你放心,我就算是克制不住,想轻生,我也不会選擇在父母家的。” 我的话一說完,他的目光显得更加黯沉的骇人。 那眼神,像是能够穿透一切,锋利得像是一把带着寒光的刃,能将人的心脏层层剖开,让你连笑都僵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