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窘迫 作者:未知 吴中元有生以来第一次为钱发愁,之前虽然穷却沒到窘迫的地步,现在不止是窘迫了,而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過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這句话吴中元此时深有体会,之前他之所以沒有为钱发愁,那是因为有林清明在照顾他。 而今照顾他的人需要他来照顾了,他却拿不出钱来,诸多负面情绪齐涌心头,心情低落,无奈沮丧。 晚上九点多,黄萍打来了电话,吴中元只說在外面忙,這几天可能不回去了。 冬天很冷,夜裡更冷,吴中元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最终自一处文化广场停了下来,這是一处半露天的广场,上面有部分遮挡,下面分布着一些方柱,柱子四面贴有關於城市文化的宣传画,柱子裡有灯光照亮。 每個方柱旁边都有一個长條椅子,他就坐在這裡。 起初是坐,后来是躺,然后睡着了,最后冻醒了。 被冻醒的感觉并不好,很难受,好在他会气功,可以行气活血,不至于受冷感冒。 太冷了,露天待不住,环视左右,发现不远处有個工商银行的atm取款室,走過去,发现裡面挺暖和,往墙角一坐,又迷糊過去了。 再次醒来是早上八点多,是被银行保安叫醒的,“小兄弟,你沒事儿吧?” “沒事,沒事。”吴中元急忙站了起来。 “真的沒事嗎?”保安追问。 “真的沒事,谢谢你。”吴中元在保安的注视下离开了取款室。 取款室的暖和,保安和蔼的态度,這令他离开之后回头张望,看到工商银行四個字时感觉莫名的亲切。 工作不好找,短期工更不好找,一直转到中午,還是徒劳无功,午饭是在一处十字路口西南的拉面馆吃的,一碗拉面花了十五块,身上只剩下十块钱。 眼见找工作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吴中元无奈之下又拿出了手机,逐一翻看裡面的联系人,又想给王院长打电话,想了想,沒打。 想给宛山海打电话,想了想,也沒打。 他手机裡還记着赵颖的电话,犹豫良久,還是沒打。 下午的寻找仍然是徒劳的,很快,夜幕再次降临。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很容易误入歧途,吴中元就误入歧途了,一天的游荡令他非常疲惫,有些走不动了,见路边有辆自行车沒上锁,犹豫過后過去骑走了。 自行车很破,后轮胎气压還不足,骑着并不轻快,但总比步行好一点。 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這话跟现在的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致是一個意思,人落魄到一定程度,道德标准是会降低的,吴中元也不例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個好人,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這一点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只想搞钱,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搞到钱,也不在乎是不是犯法了。 城裡的汽车很多,晚上大多都停放在路边,有些车主会把包放在车裡,包裡可能会有钱。 吴中元开始寻找目标,他最大的忌惮就是监控,得選擇那些不在监控范围内的汽车下手。 晚上十一点五十,途经一处南北路,路西有几栋楼房,那裡也停放着几辆汽车。 就在他想进去看看之际,裡面突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沒等他反应過来,一個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自裡面跑了出来,穿過马路,往东跑了。 很快,一個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睡衣跑了下来,边跑边喊,“快把包還给我,裡面沒钱,裡面是我的合同。” 女人跑出来之后见吴中元在路边,匆忙的過来询问刚才那人往哪裡跑了。 吴中元指明了方向。 那女的跑了几步,想起吴中元骑着自行车,就過来跟他借用。 吴中元把自行车给了她,苦笑着往南走了,本来是要干坏事儿的,结果却成了助人为乐。 到了下半夜,吴中元看到远处有几栋别墅,走過去,围着其中一栋转了一圈儿,根据窗户上摆放的东西来看,這栋别墅的主人很有钱,而且主人不在家裡 這栋别墅有三层,对于他来說构不成阻碍,自墙角墙壁两次借力之后,攀着窗台上了三楼的阳台。 阳台通往屋裡的门沒关,但吴中元沒进去,事到临头,他害怕了,他是不怕被抓住,他怕的是自己否定自己,一旦进去就成小偷了,哪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也知道。 犹豫良久,吴中元最终悬崖勒马,自阳台上跳了下来,急用钱是真的,但不能犯法,更不能让自己变成坏人,沒有什么坎儿是過不去的,不能病急乱投医,不然以后沒法儿面对自己。 一夜不睡很难受,除了感觉身上冷,脑子還糊涂,反应也迟钝,迷迷糊糊的。 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這话是对的,游荡到城郊时,吴中元发现远处村庄外有片苹果林,這时候果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远远的能看到枝头上挂着一些小苹果。 走過去,摘了几個,装在兜裡,出来的时候发现路旁有一排房子,门前竖着一面牌子,‘招装卸工人,工资一天一清。’ 這個工作沒什么门槛儿,谁都能干,老板也不挑剔,能干活儿的就收。 第一份工作是卸酒,四個人干了两個小时,一人分了四十块。 紧接着是装车,回收站收购的破尼龙袋子,一捆一百條,装满前四后八的大货车,還是四個人,還是两個小时,一人分了六十块,之所以多了一点儿,是因为這活儿脏,尼龙袋子有粉尘。 刚回到装卸站,又有活儿,搬白灰,十吨,对方要两個人,出两百块,结果沒人去,吴中元自己去了。 很简单,自车上卸下来,搬到仓库帮人摞好,十吨用了三個小时。 干完之后他才明白過来为什么這活儿沒人愿意干了,因为装卸时会出汗,而白灰有毒,遇到水会发热,所有接触白灰的部位都会被烧伤,起小水泡。 装卸站有住处,老板见吴中元沒地方住,就让他住在了装卸站,当晚十点多,又有活儿,一辆运沙的大货车陷进了路边的坑裡,吊车起吊之前,需要人工把车裡的沙子卸掉。 三個人干了三個小时,一人分到八十。 次日清晨,老板叫醒吴中元,“你小子干零活儿浪费,快起来跟着去港口,那裡赚钱多。” 吴中元這才知道這個装卸站分两批人,一批是干零活儿的,什么都干,還有一批身强力壮的,由老板的儿子领着,去港口装卸化肥,后者更累,但赚钱更多。 去到港口,熟悉工作流程,化肥是国家支援给外国的,由火车拉来,人工卸下来以尼龙兜捆好,然后由叉车叉到港口,再由吊车吊进船舱,工人再负责进入船舱将化肥整齐码好。 一辆火车二十几节车皮,一节车皮载重六十吨,一共是两千四百袋化肥,三人协作,每人得一百八,其实应该得两百,但老板要抽成。 进入船舱,再将吊车吊进来的化肥码好,一人又得一百八。 由于年前赶着发船,三班倒,别的工人每天上一班,他会气功,力气大,耐力好,硬撑着能上两班,每天结算,一天七百二。 三天吴中元就出名了,所有人都想跟他搭伙儿,吴中元选了一個姓金的鲜族人和一個姓杨的小伙子跟自己搭伙儿,姓金的是個投资破产的鲜族人,快五十了,体力不太行,总是出虚汗,吴中元之所以选他是因为這家伙每天总是带很好吃的泡菜来。选那個姓杨的小伙子是因为這家伙叫杨伟,不管是喊他杨伟還是喊他伟哥,他都一脸的不乐意,這让吴中元感觉很有趣。 最多三天,吴中元就会回医院一趟,回去之前他会洗澡换衣服,林清明的精神状态還可以,黄萍的心情也很好,這令他很是欣慰。 二人免不得询问吴中元在干什么,他会回答在船上干活儿,也不說具体细节,他不想跟林清明說自己有多累,就像林清明从来不跟他說矿下有多危险。 每次回来,吴中元都会把钱存进住院的押金裡,医院结算是出院时结算的,但他们能看到押金数额的增加,知道病人家属一直在筹钱,所以从不催林清明和黄萍补交押金。 王欣然沒留在医院,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過有一点吴中元是清楚的,那就是他虽然不知道王欣然在哪儿,王欣然却知道他在哪儿。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第九天的傍晚时分,王欣然出现在了港口。 吴中元正在卸车,她沒有過来打扰,只是在远处安静的看着,直到吴中元忙完,才冲他招了招手。 吴中元走了過去,“你怎么来了?” 王欣然沒有回答,只是盯着吴中元看,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有什么事儿?”吴中元又问。 “你给我的那张纸,翻译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