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倔强的六小姐(上)
可還是那句老话,清化坊经济总督办唐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看得出唐梅背后有高人指点,而他或许已经猜到那個人就是苏瓶。
面对小妹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唐宽沒生气,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小妹是一個多么要强的人,她爱面子,她珍惜這次成为大仓督办的机会。逼着她,让她放下面子承认,已经很难为她了。
而在她承认之后,她就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虽然她只是呜呜哭而不說话,可唐宽知道她为什么委屈。以前在天空上翱翔的凤凰,何等高傲,如今失去羽翼,落入凡尘,還想通過努力获得别人的尊重。
脾气暴躁的唐宽一改往日作风,耐心地安慰小妹好长時間。
之所以叫她小妹而不是六妹,因为唐梅是唐宽同母所生最小的妹妹。也是唯一沒嫁出清化坊的妹妹。
终于,唐宽還是决定向家族举荐唐梅来当大仓督办。四公子在家族裡很有威望,他的提议得到了宗正府诸位老爷的支持。而唐宽還打算,明天在宗正府为唐梅举办一個小小的就职典礼。唐宽知道,這個典礼对唐梅很重要。
“有妹婿帮你,其实也沒什么不好。”唐宽笑了笑:“只是别让他這样一個外人控制了咱家的仓库。”
“他是我的人,当然要听我的。”唐梅不服气地道:“怎還能让他反客为主?”
唐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虽然明天才举办就职典礼,但今天唐梅就打算去大仓看看。一共三座大仓,分别是东大仓、西大仓和粮仓。
唐梅回到家,招呼她的丫鬟们:“走,咱们去东大仓瞧瞧。”
多带些人去,能让六小姐不那么紧张。她不仅带上家裡的四個丫鬟,還从内宅把甄平儿王锦儿也唤来。全都是女人,她觉得阴气太重,于是又唤来几名剑客随行。
六小姐特意换了一套她最喜歡最昂贵最高档的大礼服,特别厚重,看起来像一团火焰,又像一朵肥厚的牡丹花。她双手抱在身前,以太子妃的傲慢姿态走着路。
可当她来到仓库裡,她觉得自己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当时仓库裡正在卸石灰,真個暴土扬长乌烟瘴气,呛得她喘不過气来。
高贵华服顷刻间落了一层灰,高耸油亮的云髻上眼瞅着变成了白色,好像上一层霜。
一阵猛烈咳嗽過后,她狼狈地走了出来。她决定,再也不进仓库了。可是想了想,還是要进去。因为她要了解一下工作现场。
“小姐,咱们去乙仓吧,那裡存的是布匹,比這裡干净多了。”甄平儿轻声說。
“咳咳,你当我不知道嗎?”唐梅用绢帕捂着鼻子說:“我就是故意要来這裡,我要让人们都看到我,让他们知道我什么都清楚,谁也别想糊弄我。”
倔强的六小姐坚持把三座大仓的十八间仓库都看完。等她回到家裡,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先是被自己的狼狈样子逗笑了,可不久后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奔流而出。
本不应该是這样的。自己本应该是太子妃,而太子妃未来会是什么呢?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可她突然就被太子抛弃,纳了一個庶民赘婿。现在她需要努力当好督办,重新获得别人的尊重。
這些字眼好像冰刺,不断刺痛六小姐高傲的心脏。
如果仅仅是灰尘让她变得狼狈,她也能忍受,毕竟沐浴一番也就是了。可令她懊恼的是仓库裡的很多事她都搞不明白。
看着账本上乱七八糟的品名,和数不過来、对不上号的胡乱堆放的杂货,還有那陌生的工人头目、陌生的工人、陌生的货主,她觉得自己有些应付不来。
想到這裡,不禁愁苦起来,坐在榻上愁眉苦脸的发呆。
“小姐,温水已准备好了。”
甄平儿沒直接回到内宅,而是打算在沁香小筑多呆一会儿,因为她已经发现小姐情绪不对。她猜到小姐因为什么而心情低落,希望借着帮小姐沐浴的机会,与她說說。
“小姐,温水已经准备好了。”
二次呼唤,唐梅才缓過神来,甄平儿一笑道:“平儿今個跟小姐走了一路,倒是有些看法。”
“哦?你有甚看法?”
說话间,甄平儿帮唐梅卸下高耸的义髻,再摘下金簪和步摇,六小姐头上足有四尺长的青丝倾泻而下。
“奴婢觉得,小姐需要几個帮手,替小姐下去检查各個仓库。小姐金枝玉叶的,怎能去遭這罪呢。”
“說得轻巧。我身边就你们這几個可信的人,合着,我让你们去?你们能行嗎?”
退下厚重的外袍,再退下小棉衬子,只剩下一层薄如蝉翼的裡衣。六小姐珠圆玉润的身形展露无遗。她修长丰满凹凸有致,一双长腿洁白光*,犹如两條玉柱。若被男人见到,无不垂涎;被女子见到,无不羡慕。沟壑方寸间诸多隐晦,不此赘述。
“或许,奴婢能行。让姑爷在背后给小姐出谋划策,让奴婢为小姐冲锋陷阵,小姐岂不安逸?”
唐梅眉毛一挑:“怎的,在你眼裡我是個废物,什么也不用做了?那别人凭什么敬我,凭什么高看我一眼?我這督办当不当還有甚意思?”
“那怎可能呢,小姐手握任免和财政大权,谁敢不以小姐马首是瞻?再說了,赘婿姑爷和奴婢都是小姐的人,我們立下功劳,也都是小姐的呀。最终還是您领导有功。”
……
已经获得大仓督办的职位,只等着明天举办就职仪式。
六小姐的心愿达成一半,可随之而来的工作压力,让她感到不安。
先前一直觉得获得职位也就行了,不必再放低姿态去求那個摆谱的人,可现在看来,說那样的话還为时尚早。
六小姐選擇忍耐,继续放低姿态,正式邀請赘婿去大仓工作,为她出谋划策。哪怕是一個月,或者是十几天,让自己熟悉工作之后,他再离开,那样自己也不用太過慌张。
所以,六小姐的晚饭一直沒吃,就等着赘婿回家共进晚餐,假装顺便的样子与他聊聊工作的事。
可那赘婿不知死哪裡去了,左等不回,右等不回,害得六小姐不时凭窗远眺,她甚至有些担心,赘婿去县裡上班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再想想這几日自己对赘婿的态度,越想越觉得有這种可能。
先前冷言冷语,后来大吵一架,又沒收他的一颗宝珠。
连续三番的刺激赘婿,他别不是真的不回来了吧?
想到這裡,唐梅长眉紧促,闷坐到榻上。左手不自觉的拉开抽屉,看到了那颗宝珠。晶莹剔透的翡翠石,若是做成项链吊坠,一定很好看。
她手裡攥着那颗宝珠,陷入联想,忽而嘴唇翕动:“区区从九品,還不至于让他放弃国公府赘婿的身份。”
虽然赘婿往往是被瞧不起的,但也要看是在哪裡当赘婿。比如那些驸马郡马,也有很多是赘婿,谁能小瞧他们呢。毕竟公主郡主的老爹招惹不起。
而唐梅觉得,自己的老爹不亚于一位亲王。事实也确实如此,尤其是在长安道,她爹唐琼根本就是一個土皇帝。在京都洛阳,他爹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只有实权亲王才能与安国公来往,而那些沒有实权的亲王郡王,安国公都不一定理他们。
“他若不回,就让哥哥去县裡,一句话就能废掉他。哼!敢不回来?”
老爹唐琼虽然是身份最高的人,但四哥唐宽才是她的主心骨,因为四哥格外宠着她,不像父亲唐琼对儿女十分严厉。
六小姐脾气不好,性子倔强,别人不敢說她,可老爹却不惯着她。就因为她這坏脾气,沒少被唐琼骂。可是骂来骂去的,她也改不了。唐琼就拿鞭子抽她,可她就像個小豹子似的,打不服的,而且越打越来劲,跟她爹叫嚣,你打死我吧!
唐琼是一只西北虎,她這种捋胡须的行为,惹恼了唐琼,就真的說要把她打死。甩膀子打。不過呢,有一群哥哥在一旁說情,阻拦,再加上唐琼打死她的决心不够强烈,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件事发生在两年前,唐梅与二婶(唐宁夫人)吵架之后。挨了打,她怄气不去见父亲,而唐琼也不主动理她。她很难過,可又拉不下脸来求她爹再理理她。
或许也是因为這件事,后来皇室提出换太子妃的时候,唐琼沒提出异议。唐琼觉得六闺女的脾气实在不适合进宫,相比之下,七闺女唐昭才更合适一些。
其实唐昭脾气也不是十分太好,但是照比唐梅還是要好一些的。
唐家人的脾气大,這是祖传的。說儿女脾气不好,其实唐琼自己脾气最不好。瞪眼就杀人。
“小姐,姑爷回来了。可是姑爷說,已经在外面吃過了。”丫鬟唐婉登楼說。
“吃過了?我等他這半天,他竟然吃過了?”唐梅越想越气,道:“那也让他上来,再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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