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办案(一)
自督办府成立以来,就是朱桃和冯蝶两個小丫鬟晚上住在那裡。
沒有王嬷嬷时,两個小丫鬟還不觉得害怕,可自从有了王嬷嬷,她们反而害怕起来。
這老太婆每天晚上像個孤魂野鬼似的前后院转来转去,而她那犹如陪葬陶俑般的坚硬发髻,虾米似的佝偻腰,還有一双短小罗圈腿,和一对過膝长臂,无论从哪個角度看到她,无不是在暗夜中展示出一道鬼影。
尤其是她天生的骷髅般的脸,和阴毒的眼神,每每在月色下出现,都会把小丫鬟吓一哆嗦。
话說,朱桃和冯蝶并不完全是因为她长得丑而害怕,毕竟她们已经认识两年多,关键是這老嬷嬷一身的规矩,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国公府六小姐院子裡,老嬷嬷却要用宫裡的规矩约束這帮丫鬟,吃喝拉撒,說话放屁,哪哪都是规矩。
一旦小丫鬟表现得不够好,她就要责罚。轻则咒骂,重则掌掴。若是不轻不重的,就罚她们干一些平时可干可不干的活儿。
比如清理台阶缝隙裡的青苔,抠木板缝隙裡的虫卵,收集各种花花草草给六小姐熏衣服,等等。若实在沒事干了,就让丫鬟们去捉老鼠,喂给六小姐的那只又肥又懒的猫。
“如今,咱家姑爷天天去给那姓樊的疗养,怎的,就白白便宜她了?”王嬷嬷把饭菜端了上来。
天蒙蒙亮,唐梅就来到督办府,她要在督办府吃早餐。可以這样說,除了睡觉,唐梅都在督办府。在苏瓶看来,這丫头虽然有许多缺点,但在工作上,不得不承认她是一個狂人。而且她对自己的要求,远比对员工要求高。
唐梅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
王嬷嬷盯着唐梅道:“小姐不正缺一個推薦人嚒,让姑爷去跟姓樊的說說,让她推薦小姐。如若不然,就让姑爷断了她的疗养,让她遭罪去吧。”
本来唐梅缺两個推薦人,她通過大仓裡的三個缺儿,换来五老爷家老太太的支持。還差一個推薦人,可她手裡已经沒缺儿了。
“可是……,我听說樊家高金聘請高手,轮番给她疗养。”唐梅沒信心地說:“而且我听說疗养的效果越来越差,這时让苏瓶去提這事,還能有用嗎?”
王嬷嬷眯着眼道:“小姐,您太小看咱家姑爷了。姑爷的内力深不可测,绝非那帮人可比。”
唐梅叹了口气:“若是這样,倒是可以试试看。”
苏瓶带着小师姐来到乘风茶馆,直言要见祁昱。
见官差来了,那几個长相粗鄙流裡流气的伙计沒說话,而是把账房先生請了出来。
账房看起来不像個读书人,反而像個山匪,高大威武,胡子拉碴,只是年纪稍大了些,估计五十岁左右。他来到苏瓶梅染面前,插手行礼,請二位进小室說话。
室内沒有椅子,只铺着一张大席,席上有茶几。
账房先生姓张,手脚麻利地煮着茶,谨慎询问二人归属,探听来意。
苏瓶道:“我們要见祁先生。”
账房先生沒說话,直到茶水煮好了,动作娴熟的给苏瓶和梅染各斟上一杯,再给自己斟一杯,手指在茶杯边缘画圈:“难道是六年前的案子?”
苏瓶因为账房先生的机敏而笑了笑,也算是给了他一個答案。
账房先生皱眉道:“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嗎?”
苏瓶面无表情:“当时是怎么结的,张先生心裡沒数嗎?”
账房先生冷笑:“苏副班头,你是不是觉得咱家老爷现在不做官,就压不住這案子了?你以为咱家老爷在京兆府裡……”
苏瓶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如果六年前是我接手此案,或许那时候就压不住。”
账房先生脸上的谦恭神色悄然不见了,在他眼睛裡似乎看到一丝不屑,傲慢口气道:“是西门堪让你们来的?”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請苏副班头别绕弯子。”
“那好,你去把祁昱請出来,我不跟他绕弯子。”苏瓶盘腿坐在席上,双手搭在两膝上。
账房先生冷哼一声:“看苏副班头年纪不大,身材也并不是很壮实,应该不是武科出身吧?”顿了一下,又道:“不知令尊令堂是哪裡人?”
他是想问苏瓶的家族背景,苏瓶笑了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沒有任何家族背景。”
账房先生板着脸,看看苏瓶,再看看梅染,突然笑了:“苏副班头是手头紧嗎?若是如此,請开個价吧。”
若苏瓶想坑点钱花,這倒是一個机会,可苏瓶压根就不是为了几两碎银来的。
而且,区区从九品捕快副班头,也坑不到太多钱。如果自己狮子大开口,人家就直接去找县令說话了。
“我不要钱。”苏瓶盯着姓张的账房,拉沉脸道:“如果你再不把祁昱唤来,小心我以为行贿罪拿你。”
一听這话,梅染似乎兴奋起来,手抓刀鞘站起身:“快去!听到沒有!”
姓张的账房一愣,觉得今天這是碰见吃生米的了。
他不再多言,而是离开小室。在门口,不知与那几名流裡流气的小厮說了些什么,随后小厮们就堵在门口,不善目光看着屋裡的苏瓶和梅染。
梅染瞪视他们,喝道:“看什么看!”
那帮人不知收敛,继续抱着肩膀看。她火了,走過去,一脚踹在横拉门上,那横拉门好似闸刀一般飞快闭合,吓得那群人猛地撤身。门关上了,把那些可恶的目光挡在门外。
這时听到纸门外传来小厮的吐痰声,擤鼻涕声,骂骂咧咧,不时崩出一些脏字。
随后苏瓶和梅染一直坐在小室,一锅茶全喝光了,也不见祁昱进来。
梅染有些急了:“那姓祁的不会是跑了吧?”
苏瓶笑了笑:“我猜他去找西门堪了。”
“那我們這次是不是白来了?”
“怎么会白来呢。”苏瓶侧過头,看着梅染:“我不清楚西门堪为什么故意跟你過不去,给你安排如此繁重的任务。但我知道,直接求他放過你,他多半不会答应,因为我沒有那么大的面子。那咱们就事儿上见。如果他不把话說清楚,我就持续揪着這個祁昱不撒手,直到西门堪老小子主动来找我为止。”
梅染眨眨眼:“搞了半天,你不是来为冤民伸冤的?”
不出苏瓶所料,祁昱已经带着钱跑去西门堪的家。
虽然西门堪感觉到有些意外,可他還是笑纳了那笔钱,而且对祁昱保证,這件事就此结束。
西门堪当然不会亲自来茶馆把苏副班头和梅捕快唤回,而是让家中一個小厮,跟着祁昱回到茶馆。
小厮与苏瓶耳语几句,祁昱笑着走进小室,抱拳道:“让苏副班头久等啦,初次见面,請允许祁某做东,去对面酒楼小酌一杯。”
苏瓶微笑着站起身道:“吃酒就算了吧,既然见到祁先生,咱们倒是可以好好聊一聊案子的事。”
一听這话,县令家小厮和祁昱同时惊疑一声,二人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苏瓶。
小厮急道:“苏副班头,难道是刚才我沒把话說清楚嗎?县令說了,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
苏瓶笑了笑,看着小厮:“我觉得本案存有重大疑点,請你回去转告县令,這案子结不了。如果他一定要凭借官职压我一头,那我就去刑部或御史台讨论案情。或许,他可以跟我一起去。”
苏瓶并不急于今天破案,說完這句话,就带着梅染离开了。留下陷入沉思的祁昱和目瞪口呆的小厮。
祁昱已经从西门堪那裡听說過,這位苏副班头来头不小,是安国公府的赘婿姑爷。“赘婿”虽被人瞧不起,可“安国公府”這四個字却压得人喘不過气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祁昱一抖袍袖:“难道是唐宽想从我這裡捞点好处?”
县令家小厮走了,祁昱凝眉坐在席上,张账房垂手站立。
实言,祁昱這位曾经的六品官,长得相当不错,浓眉大眼,三绺髭髯,直到现在還是一身官场气派。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听說,唐宽有意收万花楼。最近与行裡的人走得比较近。难道他知道了我的事?”
张账房立刻低声道:“唐宽的胃口可不小啊,咱们恐怕喂不起。”
祁昱摇摇头:“我听說现在清化坊日子不好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唐宽,现在恐怕小鱼小虾也要吃。先别管那么多了,晚上我去见见唐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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