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過去 作者:流晶瞳 “你来干什么。”殷如言俊逸的脸上满是冷漠的气息,他站在门内,高大的身材将不甚宽敞的公寓门堵得严严实实,丝毫沒有让开的迹象。 殷如行站在门外,柔软的羊绒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本就清瘦的身体在桔色的楼道灯下更显单薄。她看着门内的男人,抱肘而立,袖口的扣子折射出刺眼的冷光,冷漠的神情在告诉她一個早已明了的事实:他已经厌倦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再怎么样的喜歡也终会有厌倦的一天。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十年時間。大约就是這种喜歡的有效期了。 眼前的男人和十年前相比,变化很大。少年劲拔的身体换成了成年男子结实的倒三角体型,昔日的意气风发、锋芒毕露也换成了今天的深沉内敛、含而不露。饶是此刻对她的来访很不耐烦,也只冷淡的用眼神表现出自己的意愿,沒有恶言相向,更沒有动用手腕。 然而只是這眼中丝毫不隐藏的冷漠和厌烦,就令得殷如行一阵阵的齿寒心冷。 十年前,這一双眼睛,视线永远会落于她身,眸中隐含的热烈几乎将人烧灼融化。 十年后,這双眼中,尽是不耐和厌烦,看她一眼都是不耐忍受之事。 十年前,這一双手臂,在每一個夜晚纠葛缠绕于她的身体,如同藤蔓密密缚绕,眷恋不去。 十年后。這双手臂冷冷的环抱于胸,吝啬的连伸展出都不愿。 十年前,這双唇瓣曾炙热的吻遍她的全身。 十年后,同样的双唇吐出刀锋一样的字句,割的她鲜血淋漓。 十年前,這一個人对着她的失误无奈摇头。一遍又一遍耐心的教她怎样去规避和改正。 十年后,同样是這個人,对着她不甚机敏的行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嘲讽,冷眼旁观。 爱你时。做什么都是千般好。不爱时,看什么都是千般错。 爱情,突如其然的来,突如其然的走。来时沒有道理可言,走时亦无道理可讲。 殷如行安静的站在公寓门外,视线渐渐茫然。是从什么时候起,殷如言不再爱她了。 是从他一遍遍的以忙碌为理由。和她见面越来越少开始。 她不聪明,分辨不出他话裡的真假。但她很敏锐。一個男人在說着他很忙不能与你见面时,不用去管理由如何。只要从语气中感受是无奈、不舍,還是天经地义的平静就可以。甜言蜜语可以伪装,轻柔蜜意可以掩饰。但忠实于内心的内在气息却假装不来。殷如言只知道她不聪明,却不知,她从不需要从言语逻辑上去分辨真伪。她只需感受便好。真情是可以感受到的,這种感觉說不清,但却真实存在。她就是有這种天赋,可以一眼分明。 她亲身感受着爱情一点一点的消失于他们之间。 男人最为可笑的一点便是。即便和女友之间感情淡了,但在下一個女人沒有出现之前,他们還是会可有可无、无所谓的维持着這段关系。相聚不多,不咸不淡的拖着。有空了见一面,有需要了上個床。 然而一旦有了更好的目标,或者他心仪的另一個女人出现时。男人便神奇的一改之前拖拖拉拉、得過且過。变的雷厉风行,杀伐果决起来。說断就断。一句‘我对你已经沒有感情了’将過往前尘斩的一干二净。 也许,很多女人不去找男人麻烦,拼命恨着另一個女人不放的原因就在于此。沒有她,男人還愿意拖着。有了她,男人不肯拖了。 相爱。要两人都意愿。分手,只要一個人下定决心就可以。 殷如行猛的翻身坐起,冷汗澄澄。 急促的呼吸声在黑夜中轻响。视线触及处,一丛燃烧着的火堆映出温暖的光,山洞寂静。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眉眉,你怎么了?”山洞另一侧的云晓风困惑的睁开眼,披上衣服。先是到洞口处查探一番,见沒什么动静方走到她身侧,蹲身摸摸她的额头,大吃一惊:“這么多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殷如行缓缓转過头,视线落及处,少年清俊的面容在火光下一览无暇。黝黑的眸中是急切的担心,紧致修长的手臂紧紧搂住她,身畔传来少年人特有的勃勃热度。 “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梦。”她涩着嗓子道。 云晓风松了口气,笑着安慰她:“梦都是反的,当不得真。” 殷如行淡淡苦笑:“不,這個梦很真实。很真很真。” 云晓风微微一笑,坐到她身畔,吻了吻她的唇角,亲昵的道:“那你說给我听听,什么梦這么可怕?我帮你分析分析。” 殷如行顿了顿,道:“……我梦见,炼的药失败了,功力不进反退。我变的手无缚鸡之鸡,任人宰割。” 云晓风“噗”的笑出声:“你呀,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裡炼药太過患得患失,這才紧张的做了這么個荒唐的梦。不怕,到时候药炼成了,我先吃,试好了药性你再服用,這不就行了。” 他们在山谷中已经住了五天。這五天来,云晓风日忙夜忙,打猎做饭、搜谷捉鱼,搓麻为绳、砍树建屋,样样不落。殷如行每天只要打理一下個人卫生,剩下的時間就只负责炼药。什么琐事都不用烦心。云晓风忙忙碌碌,只要她给一個笑脸就满足的不得了。除去时不时会吻她,其它方面守礼的很。晚上乖乖的睡在山洞另一角。洗澡时也避的远远。现在,他又說,药炼好了他愿意先吃。谁都沒有试验過药性的药…… 殷如行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晓风,你为什么要对我這么好。” 云晓风脸色微微一红,忸怩别過脸:“你都对我负责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殷如行一滞,静默片刻,开口道:“晓风,水下之举,只是一时情急。你其实……不用放在心上。” “你說什么!”云晓风刷的变了脸色。两只手猛的抓住她的胳膊,勒的她生疼:“你再說一遍!” “晓风,你還年轻。你不知道時間是一样多么残忍的东西。”她牢牢的看着他,吐字清晰:“有时候,你喜歡上了一個人,觉得她很好很好。可這种感情会随着時間而消退,慢慢的。你就会发觉,原来她沒有那么好。再到后来,你看的更清楚,她原来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和平常人沒有两样。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 云晓风同样牢牢的回看她,一字一句的道:“我不会变。我认准了一個人就不会变。” 一听就是孩子气的话。殷如行无奈的在心裡叹了口气。因为是少年,還沒有经受過男女间多变的情感风雨,才会這样纯粹。這种纯粹,就像爱情本身一样,纯净、脆弱、至为奢侈。 這個时候和他說道理是說不清的。因为沒有经历過。所以勇敢而无畏。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這样来的。 “晓风,你了解我的過去嗎。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嗎?”她决定从另一個方面来打击他。 云晓风敏感的觉察到這個话题不怎么好,立时道:“我不用了解你的過去。我只要和你一起面对将来就好。” 殷如行笑了,淡然而讽刺:“晓风,一個人的将来是和過去紧密联着的。沒有過去的我,也不会有将来的我。无论過去有多不堪,那都是我。你在害怕什么?听听又何妨。” 火光掩映。木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云晓风沒有办法制止,只能令那清冷的声音在黑夜的山洞中回响。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曾经有過男人。”她平静的吐出第一句话。 云晓风全身一震。 “我刚来到天元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未曾学武。手无缚鸡之力。连這裡的文字都不认识。结果因为生的好,被一家权贵看重,他家不顾我良民的身份,硬說成是待卖的奴仆,强行买了去。送给家中一位贵公子做通房婢女。最最下等的通房,主人家有生杀大权,或杀或剐,或买或送人都可以的一個奴才。” 云晓风身体颤了颤,轻声道:“那不是你的错。” 殷如行轻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我的身子,便是给了那家的公子。” 云晓风身体一僵,双手无力的垂落,掌心紧紧握拳。呼吸停滞了许久,才咬牙道:“后来呢。” “后来,我在他家学会了认字、看书。知晓了天元的一些民风。就筹谋着能不能和那公子求個情,左右他也是要娶妻的,看能不能在腻了我时放我個良籍出府。” “他放了你?”云晓风急切的问。 “沒有。”殷如行平静的道,“在权贵人家眼中,我一個小小的通房丫头,不過玩物一样存在罢了。谁会在意。后来,有一個地位很高的好色老头子看重了我,那家的大家长就把我送人了。” 云晓风怔住:“那位公子,沒有帮你。” 殷如行嗤笑一声:“晓风,你不是出生云家么。你难道不知道,一個通房丫头的去留,也值得费好大的心思么?别家权贵来讨,为什么不给?”她顿了顿,接着道:“后来,几经周折,我从那好色老头的手裡逃了出来。四处躲藏、颠沛流离。幸好遇见了人收留,机缘巧合学些本事。這才有了今天。晓风,你扪心自问,就算你是云家的庶子,這样的我,和你之间又能有将来么?” 云晓风久久的沉默。 “有九转白龙丹在,就可以。”他坚定的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