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客栈 作者:流晶瞳 這是一個很简陋的客栈,粉白的墙壁,漆面斑驳的八仙桌,大堂裡坐着三两個衣衫整齐却并不光鲜的旅人。柜台的漆面倒是很光亮,一個一脸笑容的中年掌柜对着陈五吆喝道:“五爷,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們這小镇上来啦!” 陈五露出一個客套的笑脸:“王老板你這话說的。你這寻仙镇有龙潭虎穴不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王老板露出一口黄牙笑的灿烂:“话不是這么說的,五爷。嘿嘿,整個东出云,谁不知道您做的都是大生意!累您亲自出马,我這不是好奇嗎?” 陈五眉头皱了皱:“别提了。我是在收货的路上听說這附近有山民挖到了好药材,巴巴的赶了来。结果……”他用鼻子“哼”了一声,“這帮子山佬,和我陈五耍心眼,竟狮子大开口。也不打听打听,我都不愿出的价,這东出云,還有谁出的起?” “那是。”老板一脸奉承,“除非他有本事卖到祺城。” 陈五哈哈大笑:“你這老儿,就会寻人开心。你怎么不說他卖到祀地去,赚的更多呢?大公子和夫人两相对持已有五年,只要他有命走過边防线,出云山的药材卖到哪裡都是天价。” “可不。”客栈生意冷清,沒什么客人。老板越聊越起劲:“听說出云山的药材在外头越发涨价的厉害,占着西出云的禧地可是靠這個狠狠的发了财。唉,咱们守着宝山货却卖不出去,真是沒福气。” 陈五道:“知足吧,人平安就好。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到时你這客栈就热闹了。你想,夫人是续弦,又沒儿子,统共只一個闺女,還能跟大公子、二公子犟到底不成?咱们祺地,总有那太平的一天。” 王老板嘿嘿的笑:“說的也是。反正外头再怎么打也打不到出云山来,咱们這儿日子虽清苦些,可胜在太平。” “是啊。有钱难买太平年嘛。”陈五打着哈哈结束了闲谈,“老规矩,两间连着的上房。茶饭送上楼。” 王老板将眼珠转向殷如行,猥琐的笑了两声:“這,是您新进的货?” 陈五叹口气:“总不能空手吧。顺手就买了,也就一袋粮食。人不走空,图個吉利。”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警告:“這女人再不值钱现如今也是我的货了。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可别起了好奇心,坏了自個儿的买卖。” 王老板正上下打量着殷如行,见她浑身包的严严实实,连手指头都不露一根,十分好奇。闻言一怔,讪笑着丢出两把钥匙:“哪儿能呢,谁有那胆子坏您的规矩。小二,带五爷上楼去!老规矩办事。” 陈五带着殷如行上楼,小二开了其中一间上房的门后,他示意殷如行进去,自己也跟了进来。打赏小二几個铜板,小二谄媚的笑着关上了门。 所谓的上房在殷如行眼中和這客栈是一样的简陋,面积很宽敞,约有十几個平方,靠墙摆着一张木床,青色帐幔。木架、木盆、漆面算是完好的座椅,此外,床角处還有一個黑漆马桶。這就是上房。殷如行蹙了蹙眉,在桌子边坐下,摘了斗笠。 陈五坐到她对面,道:“本来是该找個老妈子来陪你的。可你這相貌若传了出去,只怕惹来麻烦。实话和你說,這寻仙镇并不是我的地盘。在這裡找伺候你的人,很不妥当。只能委屈你一下。我們住一夜就走,晚上我会让车夫在你门外值夜,你也不用怕。” 殷如行点点头:“五爷說的我都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出门在外是该小心些。” 陈五看着她,意味深长:“你真的明白?你可知,凭你的相貌,在這寻仙镇,是不难找到庇护者的。” 殷如行露出一個了然的浅笑:“五爷何必试探我?除非我足不出户。只要在外行走,终会被人瞧见容貌。到时传了出去,這寻仙镇的地头蛇又能护的我多久?我到不是贪图富贵,只不過,若有更强硬的人来索取,那庇护者還能舍了身家性命来护我不成?更何况,舍了身家性命也不定能护住我。到时几经辗转,我已是昨日黄花、败柳之姿。即便有机会也沒那條件過好日子了。五爷只管放心。我不過一随波逐流的女子而已,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在殷如行的认知中,落后时代,一枝独秀的美女是很危险的。美人众多的地方,对她来說才相对安全。美人是要好吃好喝养出来的,越是穷的地方她待着越扎眼,說不定到了繁华之地,她這张脸就成了普通货色了呢? “好。”陈五击桌赞叹,“我果然沒看错,你是個有志向的。你放心,我定替你找個好出路。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平阳公主对卫子夫說“苟富贵、勿相忘”,将之送上了刘彻的马车。殷如行沒想到自己在這陌生时空竟也能听见类似的话,当即嘴角轻弯,眉梢带笑,乖巧回应:“承您吉言。” 当天晚上,殷如行在房内吃了晚饭,洗了热水澡,换上新买的干净白布中衣,将门窗锁死,床幔一拉,早早上床。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夜過去,玉兔西沉,金乌未出。天色灰蒙蒙之时,陈五叩门唤她起床。亲自端来了热水。穿衣、洗漱、大小解、吃早饭,全在這十来平方的房间内完成。殷如行照例蒙面带上斗笠,出得客栈门。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马车车轮压着青石板,一路咯嗒作响,离开了寻仙小镇。 到得人迹稀少的官道之时,陈五将马车帘半卷,和她隔着半幅帘子說话:“殷姑娘口音有些奇怪,可還记得老家在何处?怎么来的本地?” 殷如行苦笑:“我老家在很远的地方,和你们這边的风俗大易。至于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迷糊之间就到了一处山林子裡,走了一天一夜都沒找着出路,又饿又累,只记得最后是晕倒在溪水中。等再睁开眼,就到了那座小山村了。” 陈五心头暗忖,寿家村村民說這女子是从溪水中飘进村子的,前后一对倒也符合。只不知她老家是什么地方,离這裡有多远。当下又问:“姑娘可還记得家乡的地名?附近城镇,如何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