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千年来的儒生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回去之后又好生严密复核、让人做实验、精细测算。最后確認沉树人那套粮船装卸的技术优化、管理优化,确实能比目前的旧办法,至少省掉一大半成本。
不過做实验也要花些時間,所以蒋德璟最后来回报时,已经是年后了。大年初六朝会之后,蒋德璟才排到時間私下求见皇帝,陈述情况。
這些日子裡,他也额外做了不少功课,主要是搜集那個沉树人的更多官场履历信息、看看吏部那边京察的结果、后续的安排。
蒋德璟很了解崇祯,知道這次再面君时,陛下說不定会多问一些問題,准备全面一点总沒有错的。
果不其然,听完這次汇报后,朱由检心情颇为不错,也顺便问起了沉树人的情况。
蒋德璟连忙回奏:“陛下,臣也觉得那沉林是個实干之才,特地去吏部了解了一下。這沉林之前只有秀才功名在身。
是去年七月刚刚被南京国子监司业吴伟业拔擢,纳捐了一個举监生,随后捐官入仕,为正八品苏松河道典吏。
刚刚過去的考绩,酌定其去年表现为上等,拟破格提拔为正七品河道库使。陛下若是觉得沒什么不妥,吏部便会照此办理。”
正八品只干了四個月,就提拔到正七品,中间跳過了从七品,确实是非常破格的快速升迁了。
不過朱由检显然不是很满意,他想到的,是這种小官都能为朝廷省下那么巨量的钱,为什么不能更不拘一格用人才呢?
“如今国难之秋,当有非常之法用人,怎能一味拘泥于成例?”
蒋德璟心中一凛,连忙中规中矩地說:
“陛下锐意进取,自是正理。不過臣以为,吏部的举措,也是老成持重之法。此事毕竟事涉数十万漕民、百万两国帑。对涉事官员循序渐进地奖励,也是应该的。
我大明幅员辽阔,各地民风、地理都有不同。户部小范围试点能复现,不代表推行全国也能如此。一项政策在江左是善政,到了民风彪悍之地,說不定就打了折扣。
陛下如果只是想拔擢幽隐、勉励才智擅算之士为国尽忠。何不让各地先行尝试,待实效反饋之后,若是果然高效,再给相关人等后续加赏。”
朱由检一听,倒确实是這個道理。
這個事儿功劳可以很大,但還沒全面驗證。那完全可以把赏赐和升迁拆分开来。
目前只是苏松两府相关工作卓异,就已经给沉林升了正七品。将来推广到整個江南,如果都受益,那就再升一级好了。
一件大功劳升两级,也算皇恩浩荡了。
而且這番话也提醒了他:這种革新,牵扯太多,目前第一阶段可能只是报喜不报忧,后续說不定会有弊端暴露出来。
想明白之后,朱由检便拍板:“既如此,蒋卿你立刻安排各地推广试用,有情况及时上奏。”
蒋德璟连忙谢恩退下,也松了口气。
他作为户部侍郎,是知道户部和漕运总督之间的矛盾的。沉树人這些试探,显然是沉家漕运改革的一步投石问路。
如今這策略還沒推广全国,朱大典的反击也還不明显。但一旦强推,反弹必然出现。
自己夹在中间,可不能因为皇帝临时脑子一热,就听风是雨。得等朱家反击完、皇帝给出最终盖棺定论,他才好往上冲。
這是在崇祯身边为官多年、才总结出来的“防背锅铁律”。
……
京城吏部、户部在处理沉树人升迁安排的时候,身在茫茫大海上的他,并不知道這一切。
自从元宵节次日登船出海以来,十二天的時間裡,沉树人一直处在“离线模式”,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当然,离线模式也有离线模式适合干的事情,比如可以每天窝在船舱裡,跟大学霸方以智切磋切磋文章、谈论一下学问。
顺便打打“八股文”這個不需要用到联網功能的单机游戏。
還别說,关在海船上专心做学问,那效率還真是高。
简直可以和后世写手被锁了手机、电脑开启小黑屋软件码字的效率媲美,日更两万不是梦。
十几天的高专注度磨炼下来,身边還是方以智這种解元级名师,沉树人别的不說,对于八股答题应试技巧、高分套路,基本上掌握了個七七八八。
只是文笔修辞水平還略颇有欠缺,這也是沒办法的。那些玩意儿需要日积月累,非一朝一夕可成。
方以智并不知道今年考试的风向变化,也不知道歷史书上的时政策论真题。他本着对沉树人文章真实实力的评估,颇有几分泄气。
這一日,已经临近山海关快靠岸了,大家也无心再写文章,方以智就感慨地劝說他:
“贤弟,你不会真觉得自己今科能行吧?我看你也就走走過场,长长见识差不多了。反正你已捐官,還立了功,說不定很快升迁。再考下去,也不能拿到更好的官职了。
不是愚兄打击你,這些日子看下来,你這文章就算经我临阵磨枪调教,最多也就勉强到举人的水平,离进士真是差远了。”
“能有实打实的举人实力,我也很满意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我這监生都是买来的,說白了原先也就一個中等偏上的秀才水平,能到举人很好了。”
沉树人也不以为意,嬉皮笑脸地打着马虎眼,掩饰自己早已根据《明史.魏藻德传》知道真题這一事实。
在海上這些日子,他一边学文章,一边也静下心来,忽然想明白了一個大問題,进一步坚定了他去考一次科举的决心。
实话实說,沉树人不是为了做更大的官,也不是为了将来“在科班出身的同僚之间,更能融入团队、不遭人冷眼排挤”。
如果只是要升官,买官加立功绝对也够快,考個进士只是锦上添花。
腐儒文人的认同,也不過就剩三四年有效期了,未来是刀把子硬說话就硬气的时代。
他坚持考试的真正原因,是他想到了王莽和赵匡胤的歷史教训——为什么歷史上汉唐武德充沛?宋朝却怂得一逼?
這裡面固然有很多很复杂的原因,但一個重要原因,是怎么也绕不過去的。
汉朝中断,是因为王莽這個“儒家道德楷模”玩了一把禅让、是沒有掌握军权的高层贵族政客的和平政变。
所以王莽被推翻之后,汉朝觉得最大的威胁依然不是来自武将,而是来自贵族政治,沒必要太提防着武将。
宋朝代周,却是靠的“陈桥兵变”,赵匡胤之前的身份是节度使、禁军将领。再加上宋朝是第一個真正从上到下全面贯彻科举制的朝代,文人士大夫地位空前提高,
士大夫想要打压某個功勋卓着的武臣时,每每都可以拿“太祖皇帝当年也是大周忠臣呐”来恶心人,屡试不爽。
明朝虽然沒有宋朝那么严重,但以文制武的問題多多少少也是存在的。
倒不是說防止武将叛乱不对,但关键是很多儒生文科阶级把這個当成了排除异己、抱团结党的工具,那就祸国了。
沉树人是存了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统一中原驱除鞑虏的志向的,所以在船上這些天他想明白了:
那些腐儒不就是仗着“歷史上从沒有儒生窃取最高权力成功過”這种丢人的歷史战绩,对着皇帝摇尾乞怜、换取皇帝最放心重用他们么?
但這個逻辑是不通的,如果在造反問題上越无能、皇帝就越要重用科举官,那宦官在造反方面更无能,是不是皇帝就更该重用宦官?明朝的宦官干政底层逻辑就是這么来的。
指望依靠让最高统治者相信你威胁低而用你,而不是因为你能力强能做好事而用你,這逻辑本身就很无耻。
那他沉树人偏偏就要破掉儒生两千年来這個性无能的处,让后世歷史书明明白白写下:
儒生也是能夺权成功的,皇帝沒必要因为儒生特别无能、用着放心、翻不起浪来,而给他们额外优待。
這样做還有一個好处,那就是未来世界或许科技进步、连武臣都不重要了,打仗靠科技。那时候,說不定沉树人這一世的操作,能进一步压低那些文科生官僚仗着“我无能”而换取最高统治者信任的操作空间,
防止文科生压過理科生,弄到米国人那样“法学生当总统”的垃圾政体。最终实现“工人阶级领导”的理工科生治国善政。
儒生仗着自己性无能保持了两千年的处,他沉树人破定了,孔子也留不住。
……
带着這份壮怀激烈,海船队渐渐靠近了大陆,秦皇岛也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山海关守军的哨船,迎上来巡查盘问,確認是大明的军粮运输船队后,守军立刻恭敬地引导船队到秦皇岛靠岸。
明末的秦皇岛,实际上已经是個半岛,与陆地之间有淤积的沙洲连接,守军還特地夯实铺设了一條路,便于车马通行。
如此一来,秦皇岛南岸的深水区,就很适合作为港口锚地,货物装卸上岸后,再用牛车拉到山海关的粮仓裡。
因为船队规模庞大,装卸交割足足需要好几天時間,码头上民夫不够用,不少山海关守军也被将领们抓来当苦力。
沉树人原本還以为能见到吴三桂,但最后稍微问了一下,得知吴三桂如今還是宁远总兵,驻扎在关外的宁远。山海关這边只有一個监军太监高起潜负责。
這也怪明末关外的各方势力范围变化太快,沉树人读史时稍微记错也是有的。如今明军在关外還有几個据点,似乎要后年洪承畴彻底覆沒后,才全部丢掉。
高起潜表示,把粮食卸下来之后,他们還要另外想办法运去宁远。
沉树人当然觉得這样太麻烦,主动跟对方請示建议,让其中一部分海船别卸货、沿着海岸继续往东北关外挺近,分别到宁远锦州等地卸货。
高起潜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水推舟就给沉树人出了文书授权。
沉树人拿着文书,又耽误了数日,往返于宁远等地,把所有军粮分批运到。
反正春闱要二月下旬才考,自己還有二十多天赶回京城,绝对是来得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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