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长命镇13
两人都有些饿了,于是继续吃起了烤土豆。
吃完土豆,他们便迅速回到广场,等待下一批npc的到来。
广场中心中央立着一座雕像。
雕像是一個手执美玉,身姿曼妙的美人,大概有两個成人那么高。
在她的脚旁边立着一块牌子,牌子上有一個红色按钮,便是系统提到的发起投票的工具。
這是“圣女像”,象征女子的圣洁。
在這個封闭落后的小镇中,只有男性能掌权,女子讲究三从四德,把贞洁看得比天還大。
所以這裡的人供奉着圣女像,希望所有女人都像圣女一样纯洁。
时踪抬头了几眼圣女像,随意坐在了雕像旁边。
仰起头,他轻轻眯着眼睛,像是在看藏在层层云雾中的光。
此时他表情严肃,眼神竟少见地透露出些许迷茫。
除非他刻意做戏,左三丘還从沒见過他露出這副表情。
走上前,他不由问:“你在想什么?该不会是土豆吧?”
时踪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我在想,我的情况其实和姜婉儿有些像。”
“啊?像什么?你是男的,她女的,哪裡像了?”左三丘提醒道,“玩游戏可不能太代入!”
时踪继续仰头望着天际,淡淡道:“我是指,我和姜婉儿都失忆了,不再记得从前。此外……
“我偶尔会做梦,梦裡有一個人告诉我,我是一個罪大恶极的人,還是死后会去地狱受刑的那种。”
也许我犯過罪。
但我不记得了。
這就是时踪提到的他与姜婉儿的相似之处。
领悟了這一层,左三丘面上沒吭声,但屁股往外挪,悄悄离时踪远了一点。
只听时踪再道:“记忆代表過往,而過往决定着一個人的性格,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他的未来。
“一個人失去记忆,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說,就是失去了从前的自我。从失忆那一刻开始,新的记忆与经历,会赋予他新生。那么……
“失忆前的人生,其实与现在的我无关。
“那部分人生,现在這個时点的我并沒有参与。现在的我有了新的记忆、新的人生体验,如果我回到過去,不一定会做跟当年的我一样的選擇。
“那么,当年的我犯下的罪,還是现在的我犯下的罪嗎?
“我明明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在左三丘的印象裡,时踪是個话很少的人,更不会向人暴露任何内心的隐秘。
感到惊讶的同时,左三丘也被时踪的逻辑震住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這才开口道:“你這话好绕……而且我怎么感觉好哲学?
“你說的這些乍一听好像還挺对的,搞得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用你的逻辑来反驳你,但我明确地知道一件事——
“如果照你這么說,那些犯過罪的人,只要想办法失忆,就能直接洗白自己?只要他们失忆,从前犯下的错就与他们无关了?
“那当然不可以。所以你這想法完全不对。
“在大家演出来的幸福泡沫裡,现在的姜婉儿感觉到了快乐,也许戾气消除,确实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胡乱杀人了。
“可话說回来,终究是過去的因,造就了现在的果。她不能一句‘我失忆了’,就把从前做過的一切抹杀!”左三丘发现时踪笑了。“你笑什么?笑我說得不对?”
“沒,挺对。你很正义,說的是你這個年纪的孩子该說的话。你今年才19岁?”
“你该不会在嘲笑我天真吧?”
“为什么是‘嘲笑’?天真又不是贬义词。”
时踪的表情已恢复如常。“說回正事。你真的认为,姜婉儿是纯粹的大魔头?”
“你有其他看法?”左三丘问,“对了,你還沒說,我之前的脑洞哪裡有問題呢。”
關於左三丘的脑洞,第一個疑点是,姜婉儿诅咒的是全镇的人,但凡年轻人、1938年以后出生在這裡的新生儿,全都活不過35岁。
在此基础上,全镇人心甘情愿地生活在被河流包围的所谓“富人区”,配合三大家族演一出大戏,仅仅是为了完成四场婚礼,救下李大少、二少、王志恩和张野這四個即将满35岁的人嗎?
搞這么一出大戏,只为救四個人。
投入产出不成正比。
疑点二,那封遗书把姜婉儿形容为“荡|妇”。
如果她真的是所谓的水性杨花、三心二意的荡|妇,三大家族为什么认为骗取一個荡|妇的真心,就能让她解除诅咒?
不能奢望一個不专情、随便可以和人上|床的人,因为几出狗血戏码就动了真心。
至少這個方法不够稳妥。
绝不该是三大家族的最优选。
解释到這裡,时踪看向左三丘,再道:“三大家族今天能草率地把龚长老之死推到我身上,当年也能把叶家人的死推到我身上。
“叶家从前的规模很大,当年也应拥有一部分金矿。现在那部分金矿去哪儿了呢?
“有一個原则,谁获益最大,谁就最有嫌疑。叶家覆灭,作为姜婉儿,我不仅沒有坐拥金矿,還死了,成了失忆的鬼,根本不记得生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甚至怀疑,‘荡|妇”二字,也是他们编排来污蔑的。
“所以,這一回我恐怕是受害者,而不是罪人。”
“你讲得有道理。這件事或许真的跟你无关。”
一個稚嫩的童声传了過来。
說话的正是李四妹。
时踪侧過头,便看见她和李大少一起走了過来。
李四妹编着两個麻花辫,明明一脸稚气的长相,偏偏看着特别拽,身上很有一股贵族大小姐的傲气。
李大少看上去则大方随和,看上去是個很好說话的样子。
两人一起拿出了两张地圖,上面都写着“李氏矿业”的字样。
只不過一张已陈旧泛黄,一张還算新。
陈旧的那张制于20年前的1928年,另一张则被制作于10年前,正是叶家灭亡,姜婉儿死亡的1938年。
对比地圖可以发现,1938年属于李家金矿的区域,要比1928年多出一大块。
這表示李家的金矿在十年前扩大了。
怎么扩大的呢?
“金矿区域不属于可探索范围。好在那裡通电话。我打了李氏矿业的电话,找到了值班经理询问,確認多出来的這部分区域,确实来自叶氏。”
李大少解释道,“不過按经理的意思,姜婉儿杀了叶家全族后,叶家金矿生意沒人管,三大家族這才勉为其难共同接手。”
勉为其难?共同接手?
怎么說得好像是三大家族在做好事似的?
时踪挑了下眉毛。
左三丘看向這二人,不由问:“你俩一组,一直在一起探索?”李大少点头:“对,我和四妹妹一组。王志恩和李二少一组。我們想着,這個地圖太大,一個人不可能探索完全程,只能分头探索。可如果我們每個人单独行动,就能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信息。所以,两两一起行动最好了,可以互相监督。你和姜婉儿一直在一起?”
“是。”左三丘点头。
李大少道:“那就沒問題了。”
周围忽然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响起,那是又一批npc過来了。
此刻已将近12点半,已经過了时踪最初要求的12点。
因此他们怕得厉害,几乎是哭着、哀求着朝广场奔来的。
這场面有些滑稽,也有些让人叹为观止。
见状,李大少不由感叹道:“我和四妹妹探索的时候,听npc们提到了姜婉儿对他们的威胁——”
他朝时踪竖了個大拇指。“漂亮。這样可以节约很多時間。”
时踪淡淡道:“主要是节约我和张野的時間。”
听出他话裡有话,李大少皱了眉。“你這是什么意思……”
时踪直言不讳道:“我和张野,明显与你们四個人掌握的信息量不同。”
李大少的脸色有点变了。
时踪又道:“情咒、改变记忆和恢复记忆的法阵,你都知道?结完婚,你立刻对我态度大变,還变着方法给我和二少创造机会……
“10年前姜婉儿遭遇了什么,叶家又是被谁所灭的,你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让我們知道這些信息,会导致你扣积分,是不是因为這样,你才隐瞒了這么多?”
“我确实隐瞒了一部分內容。不過不多。”
李大少如实道,“婚后,我知道了情咒的存在,也知道你是厉鬼。我也确实在配合父母把你推给二少。
“对此,父母只是解释,我們活不過35岁,需要跟你成婚才能打破這個诅咒。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另外——”
指向身边的李四妹,李大少道:“四妹妹也并不知情。
“全镇人都得在姜婉儿面前演戏。成年人好說,小孩子不懂事,不好控制,所以龚长老干脆把小孩子们的记忆全都做了修饰。
“总之,你、张野、四妹妹掌握的信息量,都是差不多的。你们都被改写了记忆。”
李大少到底還有沒有别的隐瞒,时踪暂时无从得知。
他只再问:“你们還发现了什么线索?”
這回开口的是拽拽酷酷的李四妹。
她道:“我在永葬旅馆找到了一处衣冠冢。那应该是你的衣冠冢。我从那裡面挖出了你和一個男人的照片。你们应该是一对情侣。”
李四妹把這张照片递了出来。
照片上果然是一对郎才女貌、十分登对的情侣。
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紧紧搂住了她的腰,两人正对视着微笑,看起来非常恩爱。
這女人正是姜婉儿。
男人的身份尚未可知。
照片右下角有一個字的落款,那是一個“锋”字。
看到這個字的时候,时踪的太阳穴狠狠一跳。
翻到照片的后一页,他看到了這样几行字——
“婉儿,人世间寻不到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终究会找到你。
“——叶云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