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番外12
“這裡就你跟明月最熟,你陪他逛逛。”
這是余钦之前交代他的话。
青龙总觉得,余钦沒发现這事儿背后有毛病,是因为他彻底被爱情、被要结婚的喜悦、被明月的花言巧语冲昏了头脑。
毕竟,如果明月真的无聊,他可以去人间玩儿。
在地狱有什么可逛的?
就拿那几百個处在不同维度的小地狱来举例,它们全是用来处罚人的。
按他对明月的理解,明月应该不至于有参观人受刑的爱好。
那明月到底想干嘛?
我可得看住了他。
不然到时候背锅的是我。
思及于此,朝明月打招呼的时候,青龙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勉强。
却见明月只是十分温柔地看向他。
“有劳青龙大哥了。”
青龙被他這称呼搞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很勉强地开口:“所以……你是想到哪儿去?”
与此同时青龙脑子裡冒出来的一個問題是——
他如果真和宋帝王结了婚,以后自己怎么称呼他?
明月问青龙:“我和宋帝王要结婚的事情,你听說了嗎?”
“听說了,听說了!”青龙点头。
“那你說,我算你半個上司嗎?”明月问他。
“……算,必须算。”
青龙硬着头皮回答了這么一句,然而为避免自己掉进坑裡,又赶紧补充道,“不過那得等到你们正式举行仪式之后。
“我现在不能听你的。”
“我沒有要你听我做什么。”
明月很诧异地看他一眼,只是道,“我只是想给宋帝王做個礼物而已。你陪我去趟凤栖山吧。
“我需要采那裡的一种植物做個东西。”
“给宋帝王做礼物?”
青龙在心裡哟嚯了一声。
——你還有這样的闲情逸致?
作为宋帝王的老下属,作为明月曾经的同事、乃至战友,其实青龙对明月是有防备、也有一些怨言的。
因为宋帝王被明月背叛過。
他自己也算是被明月背叛過。
不過青龙的一切顾虑,都在抵达凤栖山的时候慢慢散去了。
明月真的在采集植物,然后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用他带来的工具做起了东西。
看着他做东西时认真而专注的样子,青龙不免想到了半年前的危急时刻,他从备用世界赶来、且不顾危险去到昆仑阴之维度的样子。
至此,青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渐渐放了下来。
明月采集的植物叫鸡血藤。
凤栖山的鸡血藤更是有着人间见不到的上品材质。
至于他用鸡血藤做的东西,则是一枚戒指。
先挑选上好的鸡血藤,将之剪下来,再通過火烤的方式使之弯曲、渐渐调整成型,最后一步则是打磨光滑。
明月捯饬了大半天,总算是弄好了。
通体呈深红色、打磨后几乎有些像红玉的鸡血藤戒指十分好看。
他将之端起来,放在自己戴朱雀戒的那根手指旁,再一起展现给青龙看。
“好看嗎?”
“好、好看。”
沒想到明月真的老老实实做了一天的戒指,青龙也有些诧异,当即附和道:
“鸡血藤又叫一生之环,古时候本就用来当定情信物的。用這個当婚戒,其实再合适不過了!”
“嗯,寓意是倒還行。”
话到這裡,明月指了指自己手上那枚朱雀戒。
“其实归根结底還是宋帝王不对,他准备结婚戒指,怎么只准备一個?
“虽然我戴他送的戒指,他戴我送的……這样倒也不错。
“不過他留给我准备戒指的時間還是太仓促了。”
“倒也不必這么說。自己做的东西,才更有意义。
“三殿一定会喜歡的!”
青龙如是道。
明月不置可否地重新回到他临时搭建的操作台边,又往红戒指上缠了几圈银丝,让戒指显得不那么单调。
最后他拿出一個盒子,将戒指放了进去。
当青龙发现明月把装有戒指的盒子递到了自己面前的时候,显得很是诧异。
“這是……”
“你帮我现在就递给宋帝王。可以么?”明月道。
“你不亲自给他?”
“這我哪儿好意思?”
明月微笑着站在青龙面前,他的双手沾着土,脸上還有点红,再加上他因为身份转变年龄变小的缘故,整個人很像给心爱之人准备了礼物、却不好意思送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青涩学生。那一瞬青龙都沒好意思多瞧他,挠了挠头,把盒子接過去了。
“那我……”
“你现在去可以么?”
明月道,“我們先回龙幽山。然后你去找他。
“我主要是想着,他忙碌一天,看到這個礼物,应该心情会不错?
“就是要麻烦你了。”
三殿受完罚……看见這礼物,应该会高兴的吧。
青龙這么想着,倒也答应了明月的要求。
其后,两人一起回到龙幽山。
看着明月走进宋帝王的寝宫,青龙关闭空中屏障,這才独自前往宋帝王所在的那個推压小地狱。
他原本也是想去探望余钦,顺便给正在受罚的他烧点茶水什么的,现在好了,他還可以把戒指递给余钦。
然而青龙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回到余钦寝殿的明月立刻进入了漱玉系统操作起来。
明月在逃离地狱前,曾在余钦、青龙等人的漱玉裡放了個小程序,它无法追踪他们去的具体坐标,但能大概知道他们跨越了多少维度,去了多远的地方。
在《畸形秀》副本结束的时候,明月就是通過這程序察觉到异常,继而得知余钦和青龙都去了沧澜山。
這半年来,在备用世界的时候,明月也会偶尔通過漱玉盯上余钦一眼,发现他时常在同样的時間点,跨越相同数量的维度。
這意味着,他总是会在固定的時間点去往某個地方。
這次回来后,通過两人对结婚的理解不同所引发的小乌龙,明月更是进一步察觉到些什么,于是便在昨日特意做了观察。
他发现宋帝王果然又在同样的時間点,去了同样的地方。
于是他便做下了今日的一系列计划。
他是卡着余钦去“某個地方”的這個時間点完成的戒指制作。
也就是說,在他的设计下,青龙去给余钦送戒指时,两人都会正好位于“那個地方”。
先前,为防那個小程序被发现,明月做得很小心、很隐蔽,這也限制了小程序的功能,导致它无法探查余钦的具体坐标。
但今天不同了。
明月那枚戒指是在青龙的眼皮子底下做的,自然沒有什么花样。
不過装戒指的盒子裡面有個特殊的“维度定位器”。
此时此刻,漱玉系统展开了一张复杂的多维图像,并很快计算出“维度定位器”所在的位置——
推压小地狱的其中一個。
果然如此。
明月的双眸一下子冷了下来。
·
龙幽山的须臾之间,推压小地狱却已過了一天。
余钦的身体在白天被压得粉身碎骨,又在夜晚重新生长。
小地狱裡朝霞升起的那刻,仪式完成,他离开分开的那座山,看到了守在不远外的青龙,他旁边的茶,以及茶杯旁的一個盒子。
而当离开小地狱,回到龙幽山寝宫的时候,余钦的步履依然沉稳,但比起平素還是轻快了一些。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那枚血红色的剔透戒指,显得格外惹眼。
他丝毫沒有想将它遮掩起来的意思,反而一路上不住地抬起手看。
明月想与他结婚。
明月为他亲手做了戒指。
這戒指的大小居然刚好合适……
种种事实皆让余钦有种不可置信之感。
在看到戒指的那刻,他脸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
還好有面具的遮挡。
在外人看来,他也就還是那個不苟言笑、威严十足的宋帝王。
及至寝殿,见明月并不在此地,余钦便去了龙幽山上的那处小院。
推开门的那一刻,余钦的心脏沒来由的一沉,就好似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
怀揣着微妙而复杂的心情,他走进庭院,并不见明月的踪影。
于是他去到前厅,再顺着找了几個房间,明月通通不在。
最后余钦是在后院见到明月的。他坐在一棵树下下围棋,白棋是他、黑棋也是他。
他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瞥见明月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眸,根本不理会来到此地的自己,余钦的心脏再一沉,已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他立刻上前走到明月身边。
然而還未等他开口,明月手执一颗白子放置在棋盘上,毫不留情地把数枚黑棋予以了围剿。
他头也不抬,以极度淡漠的语气道:“沒错。我都知道了。
“怎么,是不是要怪我不信你,瞒着你耍把戏,甚至怪我跟踪你,利用你的手下——”“明月——”
余钦打断他,随即坐在他对面,一把摘掉自己的面具,表情与语气全部变得严肃。“好好說话。”
“我還沒好好說话?沒好好說话的是你!”
明月霍然起身,冷漠地看着余钦道,“我以为我們之间再无隐瞒了。那晚在酒店我对你說過的心裡话,這辈子沒有对第二個人說過。
“我自认,我走到這一步并不容易。
“可你呢?有事瞒着我的人是你。
“至今沒有对我坦白一切的也是你。
“你为什么這么做?你又凭什么這么做?!”
走至余钦身前,明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光几乎是恶狠狠的。
“你以为這样就能感动我是嗎?
“你永远不和我商量,永远自以为是!
“独自做出的這些交换身份、交换因果的决定,你是不是以为這样就能让我感动,继而——”
“我从来沒有這样想。”
余钦几乎厉声打断明月。
這一声之后,明月与余钦对视良久,一把推开他就要走。
余钦迅速跟上,一手攥紧明月的手腕,另一手快速揽過他的腰。
明月不乐意受他桎梏,拼了命地想要挣开。
余钦只得更用力地将他揽住,铁了心地不让他走。
来回纠缠几下后,余钦抱住明月,两人一起倒在了棋盘上。
噼裡啪啦一阵响,棋子散落一地,连旁边的树都好像被惊动,几片树叶也跟着簌簌落了下来。
一片树叶盖在了明月前额,与两人拉扯间扬起来的明月头发一起将他那双凌厉冷漠的眼神遮了起来。
余钦用一臂压制住明月,沉默地注视了他良久,這才伸手将他前额的那片树叶,以及他眼前的头发拨了开来。
這样一来,明月那双冷漠的眼神几乎直直刺进余钦的心底。
“要来强的是么?
“如果我還要跑,你是不是又要对我用阎王恶相了?”
明月的语气几乎带了几分嘲讽。
余钦心口刺痛,但也尽量缓和了语调。
“月月,别這样想。我不会再对你那么做。”
略作停顿后,余钦张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道:
“是,对你有所隐瞒,是我的不对。“但至少听听我的解释,好嗎?
“我不让你知道這件事,首先是因为,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决定,這不是你想要的,也与你沒有任何关系。
“我不希望你因为這件事产生任何不好的情绪。毕竟我知道你有多厌恶地狱的這些处罚。
“我更知道推压地狱会勾起你多少不好的回忆。
“另外,更重要的是……”
话到這裡,余钦的语气裡几乎多了几分苦涩。
“我不告诉你這件事,就是不想让你对我产生……类似于感动、怜悯、同情等等情绪。
“我甚至、甚至不敢看到知道這件事后的你,对我露出……哪怕只是一瞬的、觉得我這個人很可怜的表情。
“明月,我希望你做决定的时候,考虑的只是你喜不喜歡我,对我是否有感觉,而不是考虑我为你做了什么。
“对我有些许好感,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你就留下。
“如果讨厌我,那你就离开。
“做决定的时候,你只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就可以了。
“我是這么想的,所以沒有将這件事告诉你。
“就当我要面子、当我臭毛病、当我性格不好,或者当我偶尔也想在你面前维持最后一点所谓的宋帝王的尊严吧。
“明月,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你的心甘情愿。仅此而已。”
余钦一语毕下,两個人沉默了像是有一個世界那样久。
余钦严肃着表情不发一言,但将明月禁锢地越来越紧,与此同时沒有放過明月的任何一丝表情。
心脏位置密密麻麻的疼痛减缓了一些,那是因为他看见明月眼裡的冷漠与凌厉总算消散了很多。
又過了许久,明月总算看着他开了口:
“余钦,你以为我上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拯救苍生?不忍看這個世界或许就這么毁于一旦?
“投桃报李地還你恩情,因为你给了我身份,我也要救你一命?
“我忽然良心发现,顾及旧日的上下属情分,所以来帮你?
“如果我告诉你,這些理由……都不足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