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海1
当然,在此之前,时踪特意问了左三丘:“你說這次你的角色也叫‘三三’?”
“是。”左三丘道,“系统原话是,我是一只名叫‘三三’的乌鸦。”
“什么情况?”
“不知道呀。对了,你是电影《山海》的编剧,贺真是电影的男主角……按理,大家的角色都是围绕电影来的。该不会电影裡面有动物的角色吧?我要扮演乌鸦?
“可不对啊。這应该交给特效啊。我這么大,這么演乌鸦?除非是演《神雕侠侣》的雕。
“那也许‘乌鸦’是個代号?嘶……难道這回的《山海》是谍战戏?”
左三丘忍不住叨叨,“其实我還挺期待我有感情戏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指望。”
时踪道:“剧本杀裡的感情戏通常都不太美妙。你确定?”
左三丘:“……”
9点15分。遵守进入游戏时需要保持独处的规则,时踪关上房屋,准时进入游戏。
作为一角,這是目前时踪拿到的全部信息。
屋内挂着钟表,他从床上爬起来,注意到现在是下午5点半。
头果然疼得厉害,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等眩晕感過去,這才走下地。
他所在房间的装潢還算华美,放置的物件略显陈旧,倒也還算干净。
光照充足,屋子裡很暖和,勉强算是個让人能住的舒服的地方。
略作打量后,时踪去浴室洗了一把脸,顺便通過镜子打量了一下现在自己的模样——
镜子裡的人的五官好看而精致,然而他眼眶凹陷,黑眼圈很重,下巴上有些许青色的胡茬,好似几天几夜都沒睡過觉。
他的眉宇间带着几分戾气、几分厌世感,满眼写着“错的是世界而不是我”“你看我不顺眼也沒办法我就這样”“我随时都想去死一死”。
這就是电影《山海》的编剧形象了。
他浑身散发着颓唐气质,像是那种“神经质”类型的艺术家。
洗過脸,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时踪朝楼下走去。
楼下是古堡的第四层,那裡有一個大宴会厅,是大家吃饭,以及举办围读会的地方。
這座古堡是《山海》的重要取景地,也是开剧本围读会的地点。
它建在悬崖上,大约五层高,演职人员全都住在最高的第五层。
推开门,时踪来到一條漆黑的走廊中,迅速打量了一下這裡的情况。
走廊的情形与他的记忆吻合——
楼梯口位于中间位置,12间房围着楼梯形成了一個圆形,其中六间分别住着导演、编剧、男一号、男二号、女一号、女二号這六個人,剩下的房间则都是空的。
时踪不多耽误,很快走至四楼的宴会厅。
他第一個遇见的人便是导演。
导演坐在主座上,头发花白,但脸是年轻的。
他面带红光,精神矍铄,见时踪来,立刻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编剧老师来啦?来,坐。”
几行字在這人的头顶停留了数秒才消失——
接下来依次入场的有男主、男二、女主、女二。
导演是npc,這些演员们却都是玩家。
分别由贺真,周律,张琦君,以及祝霜芸所扮演。
然而左三丘并不在其中。
他去哪儿了?
时踪正疑惑,便看见导演拍了三下手。
两個戴着白色厨师帽的人随即推着餐车出现,为大家带来了饭菜和酒。
這两人长得有些像,身高差不多,端菜的动作也如出一辙。
时踪注意到他们两人走路的时候,每一步迈出的步子居然都差不多大。
他们不像单纯的厨子,像受過特别训练的军人。
饭菜上齐后,导演端起红酒杯,开口便是一句:“是缘分,把我們聚在了《山海》這個剧组——”
话音未落,只听“哇——哇——”的声响忽然传来。
這声音嘶哑、低沉,而又刺耳至极,活像是在报丧。
时踪循声望去,便见一只乌鸦从窗外飞了进来。
双脚一抬,抓住窗棂,它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向了玩家。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裡面似乎闪烁着危险、不祥的信号。
倏地,它的头上飘出了几行字——
时踪:“……”
恭喜你啊三三。
“咳咳,大家别介意啊——”
导演发了话,“這個地方是有一些乌鸦的,不必担心,继续吃饭!”
其后,发表了几句期待项目顺利的话,导演率先吃起了食物。
吃饭是红线剧情,玩家们有心想多关注一下左三丘這只乌鸦,暂时也沒机会,于是也就都低头吃饭了。席间时踪一边吃东西,一边观察着其余玩家。
男主的扮演者是贺真。
贺真的底子极好,系统以他为原型生成的角色也就有着一张非常有說服力的男主脸。
他五官锋利,轮廓分明,眼睛、鼻梁、下颌线的弧度全都十分完美。
這個角色自带一股阴郁美和颓唐气质。
皮肤冷白色的他坐在古堡裡,像是中世纪的漂亮吸血鬼。
女主的扮演者是张琦君。
张琦君本人嗓音普通,样貌平平,在李融景能力的影响下,這才在唱戏时有了非比寻常的魅力。
這会儿在系统的优化下,他這個角色出落成了绝色美人,還是魅惑十足的类型,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男二的扮演者是周律。
时踪沒有亲眼见過他,不過听左三丘描述過,也上網搜過他的信息。
作为商业精英,周律很会說场面话,做事滴水不漏,他在吃穿用度上非常讲究,为人倒是很有风度,长相也颇为清俊,是锦宁市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然而游戏裡作为“男二”的他,一双眼睛被拉成了吊梢眼,颧骨高,腮骨横长,看上去简直是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最后是女二。
她的扮演者是祝霜芸,先前扮演過李大少。
祝霜芸本人是個具有御姐气质的大美人,在這個副本裡的扮相也不错,只不過副本裡的她轮廓更柔软,個头也矮了很多,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萌很可爱。
這顿饭的大部分時間,时踪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祝霜芸扮演的女二号身上。
只因她实在太能吃了。
连续要了两份牛排,她花了一分钟時間就吃光了,之后很抱歉地看向导演。“我能不能再吃一点?我真的好饿。”
导演倒是很好說话的样子,拿起筷子敲了敲杯沿,那两位厨子就又走了出来。
导演对他们耳语了几句,不多时,他们就拿了一只烤鸡、一只烤鸭、一整只德国咸猪手出来,全都摆在了女二号面前。
大概花了十分钟,她就把它们全部吃掉了。
這居然還沒完。
很快,她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导演。“导演,我還饿。好饿好饿。”
“知道你能吃。但后面你马上要上镜,多忍忍好嗎?”导演温和地說道。
“好……好吧。”
女二号勉强答应下来。
然而她依然垂涎欲滴地望着厨房方向,分明是還在渴望食物。
此外,时踪還注意到,所有人之间互相称呼,用的都是“导演”、“男主”、“女主”、“编剧老师”一类的词汇。
难道不止自己,所有人都失忆了?
每個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其他人的名字,不過都還记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要参加剧本围读会。
然而這合理嗎?
按常理来讲,当人们发现自己失忆,应该会惊惶失措,会迫不及待地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会赶紧去医院做检查。
可现在呢?
难道所有人都无比爱岗敬业,哪怕发现自己失去了部分记忆,也要继续工作?
晚餐過后,两位厨子再度出现,他们将餐桌收拾干净,为每個人倒上一杯红茶,剧本围读会便正式开始了。
《山海》讲的是一個现代架空背景下的修真故事。
男主是求道之人,修行之路却久久沒有精进。
后来他悟到妻子是阻止他精进飞升的最大阻碍。
他认为他对妻子的爱,耽误了他修行。
于是他選擇了杀妻证道——
杀妻、断情,以求真正的飞升。
殊不知杀妻只是一切的开始。
此后他陆续杀了诸多人,离最初的道心越来越远,以至于陷入了茫然的境地。
最后男主来到了海边。
回首往事,他发现爱人、挚友、亲妹妹,已经全部离自己远去。
是他亲手杀了他们。
他以为杀了他们,他就能切断友情、亲情,彻底斩断自己与尘世的关联,继而飞升去到道的最高处。
可到头来除了无穷无尽的孤寂,他什么都沒有得到。
他不明白自己活這一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男主在海边自尽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自杀居然不是结束。
他竟然又睁开了眼睛——
与年轻的女主相遇相爱,与曾经的挚友一起奋斗事业,送可爱的妹妹上学……
他竟回到了過去。他重生了。
重生后的男主试图做一個好人。
他不再求仙问道,规规矩矩過着现代人三点一线的生活,对妻子、挚友、妹妹都很好,以试图弥补前世自己曾犯下的错误。
然而某日醒来,他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他的妻子拿出剪刀,把他的手指头一根根减掉;他的妹妹亲手挖掉了他的一只眼睛;他的挚友则用一把弯刀插进他的琵琶骨……自此,他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受刑。
受尽折磨,痛苦不堪,然而无论受怎样的刑,他都死不掉。
他這才明白,自杀后,他并沒有重生。
他坠入了无间地狱,永世受苦。
他在为他曾经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
古堡宴会厅裡。
演员们正在声情并茂地演绎台词。
男主由贺真演绎。
他的妻子、挚友、妹妹,则分别由女主、男二、女二演绎。
只听男主道:“雁雁,我是爱你的。我是真的爱你。我只是迷失了道心。請你原谅我。我最后自尽,就是为了以死赎罪,求你不要再惩罚我!”
名叫雁雁的女主道:“我不可能原谅你!你不知道吧?你杀我的时候,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仅杀了我,你還杀了我們的孩子!
“我們都别离开。我們就一直待在地狱吧。我要一遍一遍将你碎尸万段。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
時間已经有些晚了。
演员们读的這一场戏要求非常饱满的、激烈的情绪,以至于到了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累。
作为编剧,时踪旁听了全程。他觉得无聊至极,可還无法离开。就在他以为一切总算要结束的时候,他的手背一震,居然又收到了一段红线剧情——
时踪:“……”
晚上11点。
时踪遵照红线剧情的要求,回到了五楼自己的房间内,先去浴室洗了個澡,顺便回顾了一下自己這個角色的故事。
编剧、导演、演员们凑在一起开剧本围读会。
然而所有人都失忆了。
這显然不同寻常。
时踪不禁怀疑——
既然存在失忆的设定,现在自己的记忆是真实的嗎?
這场剧本围读会,又是真实存在的嗎?
目前时踪不過瞥见了故事的冰山一角,实在什么都无法确定。
不過有一個细节是他无法忽视的。
那就是他作为编剧,翘了男主女朋友,并从他的眼神裡感觉到了恨意。
——该不会我又拿到了默认剧情线的死者牌?
当然,在时踪看来,拿死者牌也并不一定是坏事。
只要找准切入点,不仅能逆天改命,還能完成特别的隐藏任务。
上次姜婉儿改命的切入点在于她与张野的那场婚礼。
這次呢?
既然目前自己的角色只跟男主角有交际。
那干脆先去找他。
当晚11点半,洗完澡的时踪顾不得头发還在往下淌水,随意找来毛巾擦了下头发,也就出了门。
12间房均匀地分布在一條环形走廊上,时踪出门左手边的第一间房是空的,第二间房住着女二。
女二左手边第一间也是空的,第二间才是男主的房间。
及至男主房间,时踪抬手敲了好几下门,然后并无人来应门。
他伸手试着推了一下,发现门沒锁,且系统并沒有发出任何不允许他行动的提示,也就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房间内沒有人,灯也灭了,浴室裡倒是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贺真似乎在洗澡。
时踪并未出声,拿出一只手电筒打开来,放轻脚步,在屋内展开了探索。
刚进屋沒几步,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其实颇为微弱。
但在现实世界无法感知气味的时踪进入游戏后,对气味格外敏感,于是很快顺着味道走到了床边。
如果沒错,這裡就是血腥味的来源。
蹲下身,时踪侧目望向床下,与此同时拿起手电筒一照。
——床下有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双眼微微眯了一下,时踪沒有犹豫,直接伸手把那只断手从床底拿了出来。
被时踪捧在掌心的断手仍然温热,甚至断口处仍在淌血。
看来它刚被砍掉不久。
温热的血水从巨大而狰狞的伤口流出,再顺着时踪的指缝跌落地面。
时踪毫不在意地拿来纸巾仔仔细细擦掉断手上的血,再仔细朝它看去——
五個手指中,四個手指的指甲有白色月牙,唯独食指沒有。
再者,他的四只手指的指纹都是斗状,只有食指的是簸箕状。
還欲将断手看得更仔细一点,时踪忽然听见了几声“咚咚”的声响。
循声望去,他看见一只沾着血的眼球,鲜血淋漓的半只脚接连从浴室门缝裡滚了出来。
时踪略皱着眉,一步步走到浴室门口,這下他听得更仔细了些——
哗哗的流水声中,竟隐隐藏着某种“嚓嚓”的、类似于切肉的声音。
怎么回事?
有人在浴室裡碎尸?
贺真是碎别人尸的那個,還是被碎尸的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