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山海7
贺真沉着脸,声色很低地开口:“嗯。我知道。那边的岑千山過来了。”
时踪用很无辜的语气道:“嗯,這是一方面。不過我刚想說的倒不是這個。”
贺真问他:“那你想說什么?”
时踪绕到他身后,瞥一眼他屁股上的鞋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只是想說,你要怪就怪古堡的地太不干净。我也沒走几步,脚底怎么這么多灰?”
贺真:“……”
沉默了一会儿,贺真径直走到编号为“”的房门口,屈指在房门上叩了叩,再回头看向时踪。
“一会儿你先走,我断后。”
时踪摆摆头:“都是大学生,左三丘比你好逗多了。”
贺真:“…………”
不再看时踪,贺真一言不发推开了门。
时踪倒是迅速跟了過去。
房门打开的一刹,映入眼帘的還是那浓得化不开的雾。
他们一同踏入那片浓雾,之后再度进入一個狭窄阴暗的空间,居然還是衣柜。
不過這回的衣柜比上次大上不少。
至少两個人不必紧紧挤在一起。
时踪轻车熟路地小心动作,把衣柜柜门推开些许,這就再次看到了岑千山。
从3月4日到6月7日,不過短短三個月,岑千山竟似乎已老了许多。
他不再是干净帅气的、惹女明星青睐的编剧老师,而已成了一個胡子拉碴,邋裡邋遢的中年男士。
這间房应该是主卧,不過做了玻璃隔间,隔间内看样子是個书房。
岑千山是個编剧,或许平时他就在這隔间裡写作,写累了,从隔间裡出来就是床,他能立刻上床睡觉。
书房内,書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的全都是书。
书桌上、地上、乃至外面卧室的床上也都散落着书籍。
也不知道是因为岑千山這個人从来都不爱收拾,還是說他只是最近比较颓废。
這会儿岑千山正半躺在床上喝酒。
他的神色颓丧极了。
一边喝酒,他一边苦笑着自言自语:“你不该是這個样子的。岑千山……你不屑于娱乐圈,不屑于曲意逢迎……你只想写出一個符合你心意与梦想的故事……可现在呢……
“你写的是什么玩意儿?烂本子……全都是烂本子……为了赚钱而已……
“你写来的男主角被人骂做是人渣,写出来的台词被人骂油腻……可這是我好不容易学来的啊。我以前也不会的……他们教我的泡妞技术……我学了……我也成功撩上了雨嫣……可是然后呢……
“可她就是個什么男人都可以上的婊|子!她跟我好,只是想演我的戏……
“哈哈哈哈,原来我的烂戏也有人抢着想演……
“所以其实她也不值钱……
“不……我爱她……我還是爱她的……
“我真的是爱她的……”
岑千山自言自语了许久,客厅忽得传来一個女人的喊叫声。
听得出她试图喊得非常大声,大概是因为她想用尽所有力气来求救。
可由于太過虚弱和惊恐,那声音也就显得格外微弱。
伴随着喊叫声一并响起的,是疑似木椅滑過地板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听到這些声音,结合着记忆裡岑千山把梁雨嫣从片场带走的桥段,时踪猜测,岑千山应该是绑架了梁雨嫣。把她带进這個屋子后,他应该将她绑到了客厅,并很有可能殴打了她。
梁雨嫣先前被打得昏了過去,现在才醒過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发出了绝望的呼救,以及徒劳无力的挣扎。
梁雨嫣的声音让岑千山一下子从梦呓般的状态中惊醒了。
他的脸色骤变。看上去不再過分颓废,眼神变得严肃而又机警。
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望了一眼客厅房间,岑千山走进了卧室边的浴室中。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块毛巾。
很快他就拿着毛巾去到了客厅。
躲在衣柜中的时踪看不到他去客厅做了什么。
但从喊叫声消失這一事实判断,梁雨嫣的嘴被這块毛巾堵上了。
過了一会儿,岑千山再度去到了卧室旁边的浴室。
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被打理得颇为整齐,脸上的胡子也沒了,竟像是费了功夫将自己仔仔细细打扮了一下。
床旁边的椅子上摆放着一套西服,西服還是放在干洗袋裡的。
看来它還沒来得及被放进衣柜,也许才刚被送来。
岑千山将干洗袋打开,将西服一丝不苟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穿上了,甚至为自己系了一個红领结。做完這一切,他走至穿衣镜前,握起拳头给自己做了個类似于打气的手势。
然后他挤出了一個笑。
可那笑容比哭還要难看。
人生已走至至暗时刻。
强挤出来的笑容只会让人感觉到扭曲与古怪。
岑千山面容英俊,五官非常出挑。
可颓丧的眼神以及古怪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恶魔,无法让人心生半点好感。
把自己收拾妥帖后,岑千山离开卧室,去到了客厅。
时踪听到他這样对梁雨嫣开口——
“雨嫣,你爱我嗎?
“从此以后,只爱我一個。好嗎?
“宝贝,现在我把毛巾拿出来了,你可以說话了。
“但是你不可以对我撒谎。
“你如果撒谎,我一定会看出来。
“否则你和那些男人的事,是怎么被我发现的呢?
“我最亲爱的宝贝,我不仅会知道你什么时候說真话、什么时候說假话……我甚至還为你的谎言计了数。
“宝贝你听清楚了,但凡你再骗我一次,我就会在你身上动刀了。
“你撒了多少次谎,我就在你身上划下多少刀。這個主意棒不棒?”
岑千山话到這裡,空气一度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梁雨嫣才用极度惊惶的声音开口。“你、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不会撒谎,我再也不会撒谎……求求你放過我!!”
“好。我再重复一遍問題——
“告诉我,你现在是否只爱我一個?是否愿意這辈子只守在我一個人身边?”
“我、我我我……”
“宝贝,记住了,你要說实话。如果你撒谎,我就动刀。”
梁雨嫣崩溃地哭出了声。
“放了我吧。求求你。我……我现在只感到害怕。千山,我害怕。放過我!我从沒想過你居然……是、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是我贪慕虚荣,是我享受被很多人讨好的感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愿意以后尝试着只守在你一個人身边,可我现在、我现在……”
岑千山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你现在不爱我了,对嗎?”
梁雨嫣沒有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刀刺入血肉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声音并不大,但几乎让人毛骨悚然。
时踪猜测,梁雨嫣应该是对岑千山摇了头,给了他一個否定答案。
现在的岑千山,她当然爱不起来。
按理她该捡好听的话說,按理她应该回答从此只爱他一個。
可是她根本不敢撒谎。
梁雨嫣很快尖叫出声。
“你食言了……你食言了!是你不让我撒谎的……你不让我撒谎……
“我……我好疼好疼……求求你放過我……你放過我吧千山……”
岑千山接下来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
“你撒谎,我会划伤你的皮肤,我会折磨你,我会在你身上刻很多刀。
“可如果你不爱我,我会杀了你。
“宝贝你看,我从来不会食言。”
“不……不——!!!!”
“嘘。我喜歡你保持安静的样子。那样很乖,很听话。
“那会让我知道。你只属于我一個人。”
乌云袭来,天气阴暗,风吹得窗户咔咔作响。
不多时,一阵电闪雷鸣后,大雨倾盆而下。
而藏在阵阵雷声、以及雨声中的,是客厅传来的一下又一下,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以及女子极度惊恐疼痛,却又因为毛巾堵住嘴而发出的呜呜声。
岑千山就這样杀了梁雨嫣。
时踪与贺真在衣柜裡听到了全程。
過了许久,岑千山离开了這栋房子。
他走向客厅玄关的时候,脚步声显得疲惫且沉重。
很快,汽车发动声响起,那是他离开了房子。
时踪看向身边的贺真。“去屋子裡看看?”
贺真点点头,继而直接推开了房门。
时踪若有所思看他一眼,试探性问道:“如果他去而复返,我們能听见汽车的声音,能及时躲起来,不被他看见。
“但摄像头呢?你不担心他会录下自己的杀人過程?他也许会的,他已经病态了。”
“你探索。我找摄像头。如果真有,那就把录像毁了。只要岑千山不看到我們的录像,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就沒問題。”
說着這句话,贺真已离开衣柜。
时踪紧跟其后。来到卧室后,他先走到窗边往屋外看了一眼,发现這是建在半山腰上的独栋别墅,刚才岑千山是开车绕着盘山公路离开的。
這点倒是与大家之前得到的信息一致——
岑千山在山间别墅杀了梁雨嫣。
简单在卧室扫了一圈,时踪就和贺真去到了客厅。绑人的椅子倒在了地上,那上面布满了鲜血。染了血的绳子静静躺在旁边。
梁雨嫣的尸体已被搬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从她身上流的血已经把沙发整個染红了。
在她身后的窗外,青山如墨,山脚的大海沐浴在美丽的晚霞中,就像是被血水染红。
窗外山海相依,风景格外美丽。
窗内发生的却是一场极其可怖的虐杀。
时踪不再耽误,迅速在屋中找起了线索。
贺真则在找摄像头。
然而只過了大概十分钟,他们就收到了系统让他们离开的通知。
两人只得经由衣柜重新回到古堡第三层。
至此,這层楼只剩最后一扇门沒有开启。
第一扇门后的时空中,岑千山要么本人出镜,要么偷偷放了摄像头,时踪完全沒法离开衣柜,否则会引发时空紊乱。
至于第二扇门,时踪主要的時間也用来听岑千山杀人了。
他离开衣柜探索的時間太過短暂,根本沒法发现什么。
因此基本可以判断,系统给出的“不能让门后时空的岑千山得知时踪存在”的规则,相当于只允许时踪旁观、旁听那两個时空发生了什么,而禁止他做出任何干预。
他无法干预梁雨嫣出轨,无法阻止岑千山放摄像头,也无法阻止岑千山杀梁雨嫣。
在這两扇门后的时空裡,他完全无法左右這两人的任何行为,也无法见到任何npc,与他们产生交互。
這两次他的活动范围通通被限定得很死。
那么第三门后又如何呢?
总该迎来一次相对自由的探索机会了吧?
时踪料对了。
走进编号为“”,他与贺真来到了一個小巷中。
两人并沒有贸然行动,直到附近一户人家传出了新闻播报的声音——
“凶手岑千山已落網,被捕之前,他将《山海》全新修订版,他的创作心得,以及他杀人的原因,全部刊登在了網络博客中。
“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人在閱讀了這個故事后,居然觉得他可怜,觉得他有魅力,继而成为了他的粉丝。
“此事影响很大,請家长注意家中青少年和儿童的心理健康,并予以积极的引导,切忌让孩子们盲目追星,更不可让他们崇尚犯罪……”
岑千山既已落網,当然不必担心正面碰上他。
這個副本可以自由探索了。
確認這一点后,时踪立刻离开了那扇门。
通往這個时空的门依然变窄也变矮了,得弯着腰才能经過。门上的编号布满铁锈,变得难以辨认。除此之外,整個门的颜色几乎与墙体融为了一体,很难被這裡的普通人发现。
门前方還放着几個垃圾桶,也就更加不易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此地臭味熏天,时踪是捂着鼻子小跑着离开小巷的。无法在现实世界闻到气味的他实在沒有過這种经历,走至巷子口后一把扶住了墙,沒忍住弯下了腰,差点就要干呕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
贺真走至他身后伸出了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背。
察觉到什么,时踪迅速侧身躲开了,继而给了贺真一個颇为凌厉的眼神。
除了第一次在客栈见到贺真,时踪表现得格外冷漠外,其余时候他都装得挺温柔的。
這会儿他算是暴露本性了。
那眼神俨然要拒人于千裡之外。
贺真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也不知道是沒察觉到时踪的眼神,又或者他只是毫不在意。
收回手,他上下打量时踪一眼,问:“還难受?旁边有商店,我去帮你买点水。”
时踪面色恢复如常,盯了贺真一会儿后,淡淡笑着道:“那你先得去搞点這個时代的钱。你打算怎么搞?”
问這话的同时,时踪站在巷子口看向這座城市的一隅。
這個副本居然把一座城市搬了過来,时踪不免有些惊讶。
此时晨曦初至,上班的白领還沒有出门,在街上活动的基本都是送货的、忙餐饮的、急着早起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菜的大爷大妈们。
一個真实而又生动的城市就這么明晃晃地展示在时踪眼前,等着他从中抽丝剥茧找到对破解副本有用的线索。
跟前两扇门一样,他们在這裡待的時間一定会很有限。
然而這么大一座城市,该怎么大海捞针地找出会对他们有用的线索呢?
时踪有了主意。他侧头看向贺真:“我們要快点搞到钱。我打算去網吧看看岑千山的博客,看看他到底写了個什么剧本。另外,我還要查出他的地址,去他家一趟。
“你呢?你的计划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