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 作者:未知 褚淵不疾不徐走過去。 趙慕青聽見背後腳步聲,回頭一望,見他和謝玄一前一後到了跟前。 褚淵看着她,若無其事道:“你在這裏做什麼?” 趙慕青知道拐彎抹角無益,開門見山道:“我送朋友。” “朋友?誰?” “成允言。” 隨這叄個字出口,褚淵的臉也黑了,什麼狗屁的面無表情消失得乾乾淨淨。 謝玄起初不明白,仔細想想,便略知緣由。 以皇帝這個幼稚鬼的性格,決不允許看着自己愛的人在眼皮子底下爲別的男人操心。 謝玄第一次見到成允言,就覺得他不是俗輩。正因如此,皇帝也讓他暗中留意此人動向。 他曾經見過成允言跟太醫們閒聊時,狀似無意地打聽一些關於安成侯的事情。 皇帝令他靜觀其變,但他沒想到的是,大將軍的人不知怎麼的也得知這個消息,先一步動手。 成允言脫身是脫身了,然而還是被懷疑上。 他跟皇帝也是昨晚才知道,褚決明以懷疑醫署裏藏着他國奸細爲由,在半夜祕密抓走了幾個年輕的太醫。 褚淵眼裏喜怒莫辨,只問了一句:“送他去哪裏?” “出宮。” 他低聲笑了笑,道:“你覺得他憑什麼離開?” 趙慕青一默:“奴婢知道,他不屬於醫署編制裏的人,所以陛下也沒有必要留着不放。” 褚淵盯着她,扶着額頭有些頭疼道:“朕爲什麼要放他?” 他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不想放”叄個大字,就差加粗了。 趙慕青身體一滯。 沒毛病。 好像的確沒理由他非得放?可是能放成允言的人,眼下也唯有他有這個權力,於是她悶聲道:“他……他當初畢竟是陛下帶回來的,難道坐視不管?” 這個生拉硬扯的措辭,說出來自己都沒有底氣。 她只能想到在烏桓那段日子,他二人之間算是有點交情。 縱然這點稀薄的交情是因爲她引起誤會,但兩者本身應該不存在不對盤結下樑子一說,不然褚淵不會准許成允言進宮。 褚淵忽而被氣笑了:“是又如何,朕帶他回宮,是看中他的才能,除此以外,跟普通人沒有區別。” 被他一句話堵住,趙慕青無言以對。 他的話對她構不成傷害,這麼懟她有什麼好處?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不想造浮屠就罷,也用不着這麼理直氣壯。 褚淵斂起笑意。 他身上那股冷氣快凍死方圓十丈以內的生物,偏生她不畏強暴,挺直身板一字一句說:“不管怎樣,我要送他離開。” 昨晚醫署裏發生的事情太蹊蹺,綠喬告訴她後沒多久,成允言便也來找她。 她不清楚成允言爲什麼在這種敏感時期出宮,但她欠他一條命,沒有眼睜睜看着他身陷囹圄,自個兒袖手旁觀的道理。 他若落入不知輕重的獄卒手裏,挺不過兩叄道刑恐怕就嗝屁了。 褚淵問:“如果你答應朕一個條件,朕就放他走。” “什麼條件?” “留在朕身邊。” 趙慕青仰頭,不明白她留不留在他身邊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但眼下沒有拿得出手叫板的籌碼。 “我答應你。” 褚淵得到答案,不僅不高興,臉色更不好看了。 “記住你說的話。” 謝玄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陛下,這無異於放虎歸山。” 褚淵垂眸,無奈一笑:“朕比你清楚。” 他就是拿她沒有辦法。 他習慣安慰自己,早晚有天她會明白他的情意。 他習慣把那些歡喜藏起來,接受了這個現實,那麼無論如何,都要看着她直到老去,死去。 謝玄還能怎麼做?只得讓了道。 趙慕青上前幾步,成允言正掀開簾子。 她笑着說:“一路順風。” 他訝然:“慕青……” “趁朕今天心情好,會當做沒看到,”褚淵負手站在宮門口,截斷對話,“但耐心有限。” 趙慕青揮手:“走吧,不要耽誤時間。走了後,別再回來。” 這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他是自由的白鶴,在山野間棲息啼鳴,而非困在爾虞我詐的宮廷。 成允言看着她,本來神采奕奕的雙眼黯淡下去,弄得她心底涌上歉疚,象徵性地拍拍他的手臂道:“去哪裏都行。” 他輕聲追問:“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 趙慕青心裏涌起一絲傷感,嘴脣無聲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麼。 年紀大了,受不得這種生死離別的場面。如果將來她能出宮,或許有生之年還可以與他見一見做朋友。 在她最無依無靠的時候,是他好心收留照顧她叄年,朝夕相處間,她已經把他當作親人般看待。 縱然不捨,但這件事她也考慮許久,逍遙世外的那個少年郎纔是真實的他。 既然視如親人,那麼她自然希望他這輩子生活安穩,平安順遂。 馬車往前緩緩行駛,成允言回頭望向她,趙慕青卻揚起嘴角對他笑。 他眼裏似有無限失落和不捨,欲言又止,半晌才放下簾子。 馬車行了很遠,她還能從晦暗的光線裏看到他停下來,又回頭瞧了她一眼。 許久,褚淵掉頭往宮裏走。 趙慕青跟在後面,本來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他會真的答應。 她自覺孫蘭若纔是那“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的美人,自己即便是爲避人耳目,容貌發生點變化,無非順眼些。 如果問他,是孫蘭若好看還是她好看,他肯定不會昧着良心誇她。所以,她不自取其辱。 闊別這些年,經歷過一場變數自知人心複雜,趙慕青更不會自作多情認爲他這行爲本意是爲討她歡心。 他不是輕易動情的人,也沒有那麼無聊。 謝玄沒有一起回永安殿,臨走前,刻意小聲提醒她:“你最好別再刺激皇上。” 趙慕青頷首。 好罷,她剛剛那副嘴臉的確可以說是以下犯上,完全沒擺正自己的身份。 所謂富貴險中求,儘管她是仗着他可能對她有興趣,用這種幾乎是破罐子破摔的方式威脅,好在結果賭對了。 尚沉浸臆想中,褚淵忽的頓住,轉身看她,眼神有點兇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