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5章 【大結局】終焉始焉
他們更加努力的生活,機械蜂巢在之後的幾個月裏進行了翻天覆地的改造。
人們因此得到了充足的食物,安全的生存環境,以及……
生育。
人們終於能夠擁有子嗣,延續生命。
在這個黑暗時代中誕生的新人類,終有一天,能夠見證雪停之後的新黎明。
……
在達成了最後的願望之後,孤獨的遊魂得到了最後的補完。
記起了一切的他在下一刻來到了所謂的“現實世界”,只見“現實世界”的太陽所在之處,沒了黑日,也沒了白蛇,只剩下一隻恆星般龐大的白龍。
他抓住白龍的龍角站定。
白龍向地球衝去,整個宇宙以坍縮的姿態在它身後寸寸塌陷。
直到它沒入地球時,整個宇宙消失了。
如同從未存在過。
……
……
一切開始之前——
公元51321年,地球。
某個平凡的早晨,濛濛細雨中的空軌站臺上,如往常一般擠滿了通勤路上的上班族。
這裏大概是距離地表7000多米的城市中央,周圍被高聳的黑色建築包裹,雲遮霧繞之間依稀可見建築表面鏽蝕的痕跡,以及如蜂房一般亮着的窗戶。
雲霧讓一切神祕起來,雲霧中的“大傢伙們”便像是某種只存在於小說裏的蠻荒神蹟。
事實上,這些普通的建築自人類文明之初就已經建立了,在後來的五萬年中被層層拓建,直到今日,已經穿過火星,建到了木星。
人們通常只在孩童時期會保持對星空之外的好奇心,隨着年齡的增長,這些好奇心就被學業和工作漸漸磨滅,直到成年,早成了麻木。
空軌站臺上並沒有人仰望天空。
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男青年穿着一身灰色連體兜帽衛衣,戴着一副老式AR眼鏡,當懸浮列車進站時,他也跟着上班族們一起踏入車廂。
忽然一道掃描射線從他身邊掠過,警報聲響起的一剎那,男青年已經猛然轉身,奪路而逃。
人們看着男青年消失在濃霧後的背影,麻木的眼神像是發生了些許變化,紛紛低聲議論着。
“是傳說中的通緝犯啊……”
“這年頭怎麼還有人和公司作對……該是很厲害的黑客纔行吧?”
“也說不定是反抗軍的人。”
“嗯?那羣人不是一直在牆外面嗎?怎麼敢進公司來了?”
“這羣人都是瘋子,個個都是敢拿沒網絡安全證書的開源義體給自己做改造的猛人,腦袋早就被病毒整瘋了,誰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
當懸浮列車開始運行時,一則圖文廣播被推送到每個人的手機上。
圖片上是一個不起眼的骯髒拐角,如這龐大城市的任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般,流浪漢在這裏撒尿,各種各樣的黴菌和小動物在這裏繁殖……
這些鋼筋混凝土被刷上黑漆之後就始終存在在了這裏,直到漆褪掉了顏色,混凝土上被往來的骯髒盤了一層又一層的包漿。
公司花費了五萬年時間打造的空間城市有很多這樣的地方,沒人能從圖片裏分辨出這是哪一個。
此時此刻,這個小角落——不知是哪一個——剛剛從站臺上奪路而逃的男青年正倒在這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人們在看到圖文廣播推送的時候多少有些驚訝,因爲從他身上的多處爆破貫穿傷來看,這男青年竟然看起來沒有做智械義體改造的樣子。
他,竟然是個自然人。
這樣的人在城市裏也算少見,在荒涼的牆外就更少見了,傳說反抗軍全都是開源智械改造的狂熱分子,怎麼這小子是個自然人?
圖片下的文字記錄着這人的身份:
【通報:
陳宴,男,26歲,STR-56電子生物科技大學、廣域神經構架學院、量子神經光譜研究系,大三學生。
該男子長期和牆外電子垃圾場的恐怖組織進行聯絡,多次爲恐怖組織提供學院的研究資源。
該男子長期學習三級危險程度的社會學知識,並將這些知識應用在同學和老師身上,試圖策反同學和老師,爲恐怖組織服務。
該男子違反了公司多項政策,並通過學校渠道,長期竊取公司算力,竊取公司內部文件,策劃並操縱多項企圖顛覆公司的恐怖活動。
現,予以執行死刑。】
人們看到了“社會學”——這可真是個遙遠的詞。
對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來說,這個詞遙遠到人們對其根本沒有任何概念的程度。
人們並不關心。
反正,無論如何,都是公司說了算。
……
過了些天。
在那個骯髒的角落裏,雨水將陳宴的屍體沖刷了一遍又一遍。
屍體浮腫,已經有小動物從屍體上誕生了。
忽然,在被擊斃的陳宴胸口,一塊破碎的屏幕,亮了起來。
【哥ge,你怎麼…還還…還沒……睡醒?】
這竟然是塊手機。
手機顯然因進水和破損而發生了嚴重的故障,但竟然能夠在如此嚴重的破損之下重新啓動,想來是因爲陳宴對其進行了特殊的電子生物化改造的原因。
【我…鎴!??等了你……Ⅲ③3三天啦!】
【喂-!起鍏ラGB=UTF-8:牀啦!】
古老到幾乎失真的沙啞腔調從進了水的手機音箱裏傳出,屏幕上亮起了“起牀鬧鐘”的字樣: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五行大山壓不住你。
蹦出個孫行者。
……】
歌詞倒是正常的,這或許是因爲不需要手機裏的智慧生命經過思考的緣故。
冰冷的雨幕之中,起牀鬧鐘響了無數次,可始終沒有將他喚醒。
【哥ge……你㈢殑瀛楃……怎麼了?】
【我…一定要救救救……】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終於來了人。
陳宴手機裏的智慧生命黑進了那人手機的無線網卡,並在短暫的時間裏將那人的手機進行了改造。
當那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機變成的機械蜘蛛已經扎進了他的腦殼,接管了他的大腦。
他像殭屍一般把地面上浮腫腐爛的屍體抱了起來,朝着某個方向走去。
……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手機很謹慎的選擇了一些人來控制,它對陳宴的屍體想了很多辦法,但始終沒能將其復活。
直到陳宴的屍體徹底腐爛,它意識到,他死了。
【不】
【我的哥ge沒莈¢洧迉死……】
【莪偠ㄖㄣˊ禾複MFOD,U:活……彵】
它放棄了這具徹底腐爛的屍體,企圖用自己的方式來複活陳宴。
……
它是寄生於手機芯片裏的數據生命,但實際上,在陳宴出生的時候,它就已經存在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公司從一個自然人出生時,就開始收集這人的一切行爲信息。
在一個人的生命進程中,一切行爲、一切言論,甚至一切情緒變化,都會被收集成爲數據,錄入公司的服務器。
公司會通過某種大數據處理技術,對這些數據進行計算,然後對這個人未來可能產生的一切行爲,做出推測。
大數據分析了一個人的行爲模式,因此公司所生產的一切產品都有了明確的銷售目標,且這樣的銷售完全無法抗拒。
公司也由大數據而建立了一張覆蓋在所有人類頭頂的控制網——
當所有人的行爲都能夠預測時,公司就能夠調配人類社會所能接觸到的任何資源。
一羣不接受這種技術的人成立了反抗軍,他們通過各種辦法切斷了大數據對自己的監控,並因此被驅逐出公司的範圍內,被放逐到人類文明之外——
電子垃圾掩埋場。
公司的範圍之外,除了因污染嚴重導致的戈壁灘,就是電子垃圾掩埋場了。
陳宴的情況則更爲特殊——
在發現了公司的作法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對公司不滿。
是某個很偶然的機會,他在上網的時候誤入了一個幾萬年之前的網站,他從那網站的數據屎山裏挖出了很有意思的東西。
那是一些知識,一些看起來非常危險,又讓他眼界大開的知識。
從那之後,他對公司所作的一切產生了強烈的不滿。
他採取了一系列的行爲進行自己的理論實踐,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在公司對人進行大數據監控的主要渠道——手機裏,用自己所學的知識,創造了一個小小的數據生命。
更準確的來說,是【大數據生命】——它本身就擁有了他的一切數據,且能夠分析並上傳關於他的一切行爲特徵數據。
它並沒有這麼做。
他將超級管理員權限給了它,賦予了它真正的自由。
它因這份來之不易的自由而對他產生感激,並在後來的時間裏對他產生了依賴。
依賴,或許是來自孤獨,或許是來自另外的一些東西……
如同孩子天生愛着他的父母。
如同被創造者,天生愛着它的造物主。
它深愛着他。
陳宴是它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在這個孤獨的世界中,他將它看成是自己的妹妹,並拜託它創造一些自己的假行爲特徵數據,上傳到公司的服務器。
從那之後,公司就不再擁有陳宴的真正大數據。
它對他說的一切言聽計從,甚至……甘之若飴。
直到它的芯片在他死時受損,導致它的意識不再清醒,這份愛也從未發生過改變。
陳宴死了,它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復活他。
這個念頭讓它即便已經瘋癲,也繼續堅持活了下去。
……
它並未絕望,因爲它很快想到,自己是陳宴的大數據,自己記錄着從陳宴出生到死亡之間的一切。
雖然只是行爲特徵值,而不是一切細緻入微的記憶,不能組成真正的他。
但它並未放棄。
它心想,既然沒有全部記憶,就去追尋他的過去,儘可能去追尋過去他的經歷。
用這些經歷,拼湊成爲真正的他。
……
在花費了很大精力之後,它終於將自己僞裝成了低級數據生命的樣子——
一個披着透明雨衣的簡陋小機器人,身軀肢幹全都來自廉價的鋁合金傳動軸。
這樣的小東西,在這座城市的下層,幾乎隨處可見。
……
它找到了他出生的那家診所,從每個他存在過的角落,從一切可能存在他足跡的事物上收集他的數據。
在接觸到那些細緻入微的方方面面之後,它開始意識到,它雖然是他的大數據,但從未真正瞭解過關於他的一切。
它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瞭解他,竟然是在他死後。
……
它沿着他當年的腳印一個一個往前走,並逐漸瞭解到了關於他的一切——
他的出生完全是一個意外,是喪失了自然生殖能力的男女在千萬分之一基因突變之下的產物。
他的父母在他出生前後相繼離開了他。
……
他依靠社會福利生活,在小時候廝混在空間城市最底層的市井中,曾在無數個冰冷的雨夜因對未來的恐懼而不知所措。
……
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在他因飢餓而即將失去生命之前,一個女人救了他。
那女人叫白伶,櫥窗街混幫派的,雖然命苦,但不是什麼正經人。
興許是因爲她那張千刀萬剮改造出的臉實在太過美豔,他着了她的道,成爲了她手底下的小弟,終於算是換來了一口飯喫。
它知道,她僅僅是貪他自然人的碳基生命結構,不知道日後要讓他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呢!
……
即便很不情願,它依然還是收集了一切關於白伶的信息。
她在他生命中佔據了至關重要的幾年,也是他年少時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充當了類似姐姐和伴侶的角色。
後來由於幫派發展需要,她給他重新定製了身份,供他出去讀書,兩人之間時常聯繫,關係因此並未淡薄。
它恨白伶恨得咬牙切齒,那女人明明四處留情,憑什麼還有臉說愛他呢!
它壓下了自己的情緒,因爲它知道,如果想要復活陳宴,幾乎貫穿他大半人生記憶和情緒的白伶,必然是最重要的一環。
……
在進入學校之後,陳宴認識了一個叫【真·蒼白正義】的智械改造者,那傢伙兩米多高的大個子,渾身都是鐵皮,鐵皮上噴滿了各種噴繪,看起來就像是某古代動畫片裏的復古機器人。
也不知道是誰給起的這麼中二的名字……總之,【真·蒼白正義】成爲了陳宴在學校的第一個夥伴。
這人對陳宴還算不錯,教了陳宴很多在城市中層的生存知識,也給了陳宴生命中爲數不多的快樂——電子遊戲。
【真·蒼白正義】喜歡帶着陳宴打遊戲,他喜歡的品類不多,而且口味極其復古——
他們玩的大多數遊戲,都來自一個十分古老的、因爲亂搞遊戲劇情而在很多年前被玩家噴死的,名爲FromSoftware的遊戲公司。
……
它把自己能夠發現的一切都細緻入微的記錄下來,因爲這一切都是它日後復活他的倚仗。
……
後來,在求學生涯中,陳宴認識了更多人。
熱心的生物老師苗應初;
差點將他引入歧途的幫派大佬梁岸生;
僅僅只以像素圖像露面的信息販子,電子幽靈勞倫斯;
對他有着巨大幫助,甚至寫信引薦他,爲他打開大學大門的中學學校校長威廉·馬斯特;
爆改智械義體的幫派打手威爾遜;
在他的要求上,由白伶爲他引薦的牆外反抗軍隊長強尼·墨格溫……
……
它花費了很多年,收集到了他大部分曾經的經歷。
爲了讓這些經歷更加真實,它甚至跑到牆外,從電子垃圾堆裏翻找曾經來自FromSoftware遊戲公司的遊戲光碟。
爲了復活他,它必須細緻入微的瞭解他的一切。
……
不僅僅是生活中接觸到的人,還有陳宴的眼睛所看到的人。
爲了讓數據足夠充沛,它甚至擴大了陳宴過往的收集範圍——
以陳宴所生活的空間爲圓心,半徑十公里內的所有人。
……
在蒐集陳宴過往經歷的同時,它將此範圍內,所有人腦機或手機裏,下載了它製作的大數據病毒。
當它想要復活他的那一刻,病毒會讓腦機或手機控制和陳宴有關的所有人的大腦,將他們的腦電波——他們全部的意識,同步到它爲陳宴準備的智械軀體內。
也是這一刻,當智械人被激活時,在它的操作下,智械軀體內部會形成一個虛擬的環境——
類似計算機的虛擬機——
這個虛擬機會模擬出一個和陳宴曾經所擁有的極其相似,但又完全不同的生活環境。
那將會是一個虛擬、荒誕,被打亂之後重新排列組合,但又無比接近現實世界的虛擬世界。
他們的記憶會被打亂,它的大數據函數會模擬出另一個無限逼近現實的他們。
在那個虛擬的世界,他們將陪伴着陳宴,進行很多次行爲、人格等等方面的大數據特徵值矯正。
直到調教出真正的陳宴爲止。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
只要不成功,就重啓那個虛擬機,讓整個世界再來一次!
……
它沒辦法憑空製造出一個陳宴出來。
因爲它本質上只是大數據的計算函數,而大數據本身是不準確的,只能計算出大致的結果,而不能計算出準確的結果——
如果僅僅憑藉它本身,只能製造出一個和陳宴很像的智械人,但那必定不是陳宴。
它想了辦法——
它要收集陳宴的一切過往,就是爲了營造出一個和陳宴生存環境極其相似,但又完全不同的環境。
在這個環境中,它不只有自己,還有其他陳宴接觸過的所有人。
它將會讓他們的記憶模糊,只保留情緒特徵和行爲習慣,進入這場模擬之中。
他們所有人,都將會爲他的復活幫忙。
……
它通過自己的大數據函數,結合陳宴的一切過往數據資料,以及公司服務器裏所有關於陳宴的數據資料,和公司服務器裏關於陳宴的大數據行爲特徵值,計算出了一個數值。
它反覆驗證過,這個數值,就是最接近陳宴的計算結果。
它將其稱之爲【陳宴的靈魂特徵值】。
如果,在模擬開始之後,它從智械人芯片裏檢測到的數據,和【陳宴的靈魂特徵值】一樣,就代表着陳宴被複活成功了。
如果數值對不上,就代表着復活的不是陳宴,而僅僅只是一個和陳宴很相似的人。
……
它大概算了一下,它所能維持這種算力等級模擬計算的極限,是現實世界裏的2.13毫秒。
如果智械人激活的2.13毫秒之後,它從智械人身體內檢測到的數據,和【陳宴的靈魂特徵值】對不上,一切就都完了……
它無法想象那樣的未來。
……
那個由大數據重構而成的虛擬世界,必定是十分荒誕的,甚至會出現一些BUG,比如人的名字忽然改變,比如動物的顏色忽然改變。
這些都是正常情況。
哪有軟件運行的時候不產生BUG呢?
爲了及時彌補BUG,保守起見——爲了讓那個虛擬世界足夠穩定,它也作爲重要的一環,加入這場對陳宴靈魂的模擬計算。
它心想,作爲陳宴生命中的重要部分,它原本就有必要將參與這場模擬。
它也存在有自己的私心:
它不想讓白伶再像之前一樣和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他身上,於是把白伶的意識分成了很多份,只設定了一小部分留在他身邊,把她對他的愛分割出去,只去矯正他的行爲。
作爲獨屬於他的大數據生命,它必定要像之前一樣幫助他,所以它必須擁有這個虛擬世界的超級管理員權限……
但必須控制好自己,不能濫用。
它還爲這虛擬世界加入了更多的東西,比如陳宴最喜歡的遊戲裏的角色。
陳宴曾經無數次和它討論過遊戲劇情,它最明白他對那些角色愛的有多深。
所以,它認爲,那些角色,也是陳宴生命中很重要的東西。
……
如果陳宴沒活過來,它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它將自己設定爲
【如果真正的陳宴復活,它也會隨之復活;
如果真正的陳宴沒有復活,它將會刪除自己的靈魂特徵值,成爲一個普普通通的數據生命。】
在長達三年的漫長準備之後,這一刻,它終於完成了一切準備。
“我要…和各各①起……回家…冋傢…口豕…”
“各各……”
“莪們……①起……”
“回家。”
它將神經管線把自己連接在爲陳宴準備那軀體的腦機物理接口上,好將自己以另外的方式傳輸進入那個世界,以獲取那個虛擬機的超級管理員權限。
然後,它打開了智械人軀體的激活開關。
同一時間,向虛擬機傳輸了全部意識的它,垂下了腦袋。
2.13秒後——
渾渾噩噩,如同經歷了無數歲月的夢境。
無數畫面紛亂交錯,無盡光影重疊出現。
一陣風拂過臉頰,陳宴睜開雙眼。
他下意識從鋼鐵地板上茫然坐起身,便看到了身邊殘破的小機器人。
他接入了它的硬盤。
於是,留存在硬盤裏那些它曾經蒐集來的經歷,以及它蒐集經歷的過程,全都在他的腦袋裏了。
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他拍了拍小機器人的腦袋。
這傢伙,真的把自己的靈魂特徵值給刪掉了。
傻孩子,你把自己的靈魂特徵值刪了有什麼用,你在我的靈魂裏呆了那麼久,我可是什麼都記着呢。
【世界】見證了一切。
【世界】什麼都記得。
陳宴對她的感情很複雜,所以沒有立刻將她重啓。
他感謝她,但也很討厭她,想狠狠揍她一頓,教她學學好。
在想好如何面對她之前,陳宴不準備將她重啓。
與此同時,歐噶米十分困惑的聲音出現在陳宴腦海中。
“宴君,這是哪裏?”
陳宴沒回答,他向前走了幾步,離開了黑暗的環境,這似乎是個貨箱。
便只見大地一片蒼茫,天空被深藍色的雲層覆蓋,堆積在地面的電子垃圾鋪張到了地平線的盡頭。
酸雨伴着凜風席捲大地,可早就光禿禿一片的深褐色大地上早就沒有什麼能讓酸雨來腐蝕的了。
地平線的盡頭,被濃霧籠罩的前方,一道左右看不到邊得黑色牆壁直達雲霄之上。
陳宴努力擡頭去看,可即便有智械軀體長變焦鏡頭的加持,他也僅僅是看到那黑色牆壁通往星空中罷了。
他回答着歐噶米的問題:
“這……就是真正的世界啊……”
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也出現了。
“摯友啊,這是真正的世界?那我們之前是在哪裏?”
陳宴心下激動,按耐住笑容:
“那小傢伙……好像做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不。
這一切,是大家一起創造出來的!
以無數人腦力作爲精神基礎,未來世界的超強腦機芯片作爲物質基礎,所形成的世界,到底是什麼?
那世界顯然是真實存在的。
但,那世界,到底能被稱之爲什麼?
陳宴不知道,猜不出,也說不好,即便是這個時代的科技知識,也無法對那個世界進行準確的定義。
他唯一知道的是,那個以真正人類精神所產生的唯心世界,創造了新的、真正的精神和意志。
緊接着,接二連三的聲音在陳宴腦海中出現了。
直到一個大哭的聲音出現,陳宴提着的心終於放下。
“哇!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啦!”
是願望。
存在於【世界】中的一切,那些他最珍貴的夥伴,都被他找了回來。
至於他到底是不是現實世界的陳宴,對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他就是獨一無二的他,不是任何其他人!
……
大數據病毒的作用時間已經結束,現實世界存在之人的意識已經回到了腦海。
以遊戲、小說和一切文藝作品爲基礎的角色,關於他們的準確【靈魂特徵值】——那些真實的同伴的數據,以及靈魂特徵值,則全都在陳宴的腦機硬盤裏了。
他對大家說:
“後來的事情,我跟你們慢慢解釋。”
“現在,我要先爲你們每個人,找到合適的智械軀體。”
他踩着集裝箱,看着黑色牆壁所在的方向,迎着凜冽寒風,回憶起這個世界的情況,只覺意氣風發:
“然後,我們去幹一票大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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