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雾裡观花
這么說,是误食了外头不洁食物了,不是有人故意下毒了。可是!孔氏稍一细思,变了脸色,厉声喝道:“梅若依,你哪来的铜钱买包子?”
“娘請息怒,那几個铜子儿,是孩儿拿给依依的。”傅君悦急忙道。
“哦,這也罢了。”孔氏的脸色略霁,梅若依刚松了口气,却听得孔氏喝道:“梅若依,谁允许你买外面的脏东西给大少爷吃的,半点不守奴才规矩,傅开家的,把梅若依拉下去,打二十下手心板子,再罚在廊下跪一天,责罚完后,贬去洗衣房,月银降为五十钱。”
“娘。”傅晓楠大叫:“這关依依啥事?依依自已不是也中了毒嗎?你也看到了,她自個也疼得难受,无心之举,罚月银就得了,怎地還要打板子罚跪?洗衣房那么辛苦,怎么能给依依去做?不成。”
傅晓楠口裡說着,冲上前将准备拉梅若依下去行刑的傅开媳妇狠狠地推向一边,一把将梅若依护在身后,好看的脸繃得紧紧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谁敢动梅若依,他就跟谁拼命的模样。
孔氏气得发晕,颤巍巍站了起来,手指指着傅晓楠发抖,双唇颤动,一句话也說不出来。
“晓楠,這說得什么话?快跪下跟娘赔罪。”傅君悦厉喝,走過去拉了梅若依推给傅开媳妇,又一面推傅晓楠下跪。
梅若依本来還指望傅君悦帮她說情,见傅君悦這般姿态,心一酸,泪水掉了下来,默默地跟着傅开媳妇往门外走去。
“哥,你有沒有良心?依依怎么会害你?谁害你都有可能,就不会是她……”傅晓楠脸上胀得通红,眼裡急得火出,大声责问傅君悦,把手指都戳到傅君悦脸上。
傅君悦急得脸都白了,傅晓楠這样闹,只怕梅若依连洗衣房都沒得呆了。
“娘。”他一把拔开傅晓楠伸到眼皮底下的手,愤愤地转身跟孔氏說道:“娘,先生上午跟孩儿說,他很喜歡依依,让孩儿禀過娘,把依依送给他。娘,不若依了先生,把依依送给先生罢。”
傅孔氏本来听得大儿子竟私下裡拿银子给梅若依,心下着恼儿子侄子们一個两個对一個小丫头那么在意,后来看傅君悦事事孝顺为先,气儿消了大半,再听得傅君悦毫不在意地請她把梅若依送先生,那火气已沒影沒踪了。
傅晓楠還在呜哇大叫大嚷,那头孔府秦氏听得傅君悦得急病,忙過来探望,孔歆寻机也跟着跑来看梅若依,两人来到厅前,孔歆听得要把梅若依送给何子蘅,冲了进来也不顾一厅子的丫头妈子,倒到地上打滚撒泼起来。
“姑妈,小哑巴如果不留在你们這边,那你把小哑巴還给我……”
“歆儿……”孔氏伸手拉孔歆,被孔歆一把甩开,只急得搓手顿足,她在两個儿子面前很威严,对儿子很严厉,对侄子却束手无策。
“姑太太,歆儿想要小哑巴,你送给何先生也是送,不若就给歆儿吧。”秦氏帮着儿子說好话,這個糊涂娘是儿子說啥就是啥的人。
孔氏暗叹,侄子老大不小了,却一点形象不顾,要责骂却骂不出口,看侄子为了小哑巴不管不顾起来,心下不愿顺侄子的意把梅若依送给侄子使侄子更无法无天,遂打定主意,决定還是将梅若依留在朗月轩。她笑着安抚侄子道:“谁說要送给何先生了,先生只是让君悦问问,送不送在咱家,依依怪伶俐可爱的,自是不会送的。”
“娘,送不送都不能罚依依。”傅晓楠叫道。
孔歆来得迟,只听得要送人,還不知要罚人,本来站起来了,听得孔氏要责罚梅若依,往地上一坐又要躺倒打滚。
“不罚不罚,傅开家的,把依依放回来,歆儿,起来吧。”
厅中闹哄哄的,梅若依听得傅晓楠为她顶撞孔氏,看得孔歆這個仇人为她打滚撒泼,独独傅君悦自始至终沒有开口替她求情,只觉心内空落落的,傅开家的松开她的手后,她還愣愣的傻了一样呆站着。
“依依,還不进来谢太太恩典。”李妈先时给傅晓楠闹得发晕,這时回過神来,忙朝梅若依招手提点。
梅若依领会得她的好意,强咽下泪水,走到孔氏眼前跪下谢恩,又侧转身对着傅晓楠和孔歆道:“谢二少爷,谢孔少爷。”
傅晓楠扶起她,脸上的怒色不见了,笑嘻嘻对孔氏道:“娘,那依依還用不用去洗衣房当差?洗衣房太苦了,你要是担心哥,不如把凝碧调去哥那边,依依调到我這边来?”
“既然不罚了,差事自然不调动,還留在你哥那边。”孔氏板着脸道。
“娘,先生那边還等着孩儿回话呢,怎么回?”傅君悦接口问道。
梅若依听他口气,竟是想把自己送给何子蘅,不由得又悲又苦,一颗心千回百转,先时感恩之心消個无影无踪,只怨恼得恨不得扑上去咬傅君悦一口。
傅孔氏怕孔歆又闹事,忙道:“你跟先生說,娘甚是喜歡依依,府裡另挑個模样周正言语伶俐的丫头送给先生罢。你看着先生约摸着会喜歡谁就送谁過去吧。”
闹了小半個时辰,孔氏也乏了,亦且担心傅君悦大病初愈,今儿又中了毒,摆手命众仆散去,又吩咐绿翘好生侍候着傅君悦,叮嘱傅君悦回去安心歇着,学堂那裡她派人去跟先生告了病假,无需担心。
众人出了正厅,傅晓楠拉着梅若依问道:“依依,肚子還疼不疼?要不要去我那裡顽会儿?”
梅若依哪有心情玩儿,勉强笑着道:“不疼了,二少爷,我有些倦,改天禀過大少爷,再去你那裡玩。”
“依依,我对你也不差,怎么对我就沒個好脸色。”孔歆吃起醋来,不悦地冲到梅若依跟前,恶声恶气呼喝道。
梅若依虽然不喜歡他,然而对他刚才的举动心怀感激,忙扯扯嘴角,露了個笑容给孔歆。
“走罢,依依。”傅君悦瞟了孔歆一眼,微微皱眉道。
一路沉默着进了朗月轩,扫禾照壁等人留在外面各忙各的,梅若依跟在傅君悦与绿翘身后进了房间,她心中憋闷,进房后也不說话,只静静站着,那头绿翘却扑到圆桌上,嘤嘤嘤低声哭泣起来。
她哭什么?心疼那半年月钱嗎?梅若依不解,想上前劝說,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心头烦扰不已,隐约觉得扫禾把中毒之事往肉包子上面引,与绿翘脱不了干系。
“依依,你回房歇会儿,晚膳时再過来。”傅君悦看了绿翘一眼,双眉微蹙,转头低声对梅若依道。
他两個要說知心话,所以要把她撵开,梅若依心口一堵,刚压下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垂下头,轻咬着嘴唇施了一礼,慢步退出房间,出了房门外飞一样奔回自己卧房扑到床上捂着嘴巴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這不沒什么事嗎?”梅若依走后,傅君悦走到绿翘背后,低声安抚。
“怎么不哭?”绿翘站了起来,转身去搂傅君悦的腰。
傅君悦在她张开双臂揽過来时,下意识地急忙后退。
绿翘僵在当场,放声大哭,哭了许久,含含混混悲诉:“依依才来得多久?太太问话要治我的罪时,你明明想到是吃了肉包子的缘故了,是不是?可你为了保依依……”
傅君悦默默地站着,两手垂在身侧,勉强压住越来越强烈的不耐,停了停道:“正因为依依是刚来的,你是自小在府裡长大的,咱们又定下关系了,你纵是有過失,娘也不会怎么责罚你,我才沒有說出来。”
绿翘的哭声渐小,抽噎了一会道:“扫禾是怕我挨罚,才說出包子的事,你别责罚他。”
“好。”傅君悦低声应下。绿翘住了哭,趋前几步又想搂着傅君悦,她比傅君悦大得一岁,胸前已凸起山峰,這些日子近不了傅君悦身边,想假借着悲伤诱惑勾引傅君悦。
傅君悦在绿翘扑過来时,极快地闪身避开,心中的不耐不再掩饰,略略提高声音,道:“我头有些晕,先睡一会儿。”
“是。”绿翘无法再纠缠,走到床前拿起蝇帚拂了拂,放下纱帐,问道:“晚膳要不就在院子裡用罢,到前面跟太太一起用,我們几個吃得快,菜式也少,依依刚病好,小孩子家又在长身体,我怕她吃不饱饿着了。”
“好。”傅君悦含笑看她,道:“难得你這样关心她,依依還小,有不懂的想不到的,你提点着她。”
“這個自然。”绿翘笑道:“依依那么乖巧,我也怪喜歡她的,下午你不肯为我作证,她可是一丝儿不犹豫地证实我說的话。”
“你们能相处融洽,我也就放心了。”傅悦轻声道,合眼睡觉。绿翘默看了他一眼,合上帐门。转身时那张妩媚含情的脸霎地变了,嘴巴紧抿,唇角下垂,眼底是阴冷的寒光。
“梅若依,你個小骚狐狸,才多大一点儿,才来得几天,竟让大少爷就把你捧手心裡了,名为大丫鬟,却什么都不舍得让你干,跟着少爷进学,回了府,习字看书,除了沒人服侍,跟小姐有什么差别?连端個酸梅汤,大少爷都怕晒着你。哼!大少爷疼你怜你,如果容你继续呆在大少爷身边,待你长成后,這朗月轩哪還有我的容身之地。梅若依,休怪我狠毒,怪只怪大少爷眼裡心裡太着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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