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应翩翩/美人得天下[穿书] 第70节 作者:未知 他于是走到应翩翩的床前,见对方闭着眼睛躺在那裡,呼吸极为轻微,仿佛睡着了,也好像是昏迷過去了。 洪省亲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声好气地哄劝道:“贤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這自己的身子還是最重要的,這件案子,我也在尽力调查,希望能够洗脱你的罪名。你還是吃些东西缓一缓吧,否则他日被你父亲知道了你现今的模样,岂不是要心疼着急嗎?” 应翩翩還是闭着眼睛沒有看他,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你跟那魏光义狼狈为,此时還何必跑来装這個好人?” 洪省叹了口气,在应翩翩的床畔坐下来,忍着对那硬邦邦破木板的嫌弃,叹息說道:“我跟你父亲乃是多年的老友,受他不少恩惠,你在我這裡就像是我的亲侄子一样,我又怎么忍心看你這样受苦,你实在误会我了。” “退一步讲,就算我不喜歡你,魏光义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你关起来,也是当众扫了我的面子,我不满還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他站在一边。我這是受制于人,实在沒有办法。” 洪省說的情真意切,說到最后,甚至都有些哽咽了:“谁让咱就是這個出身,注定了要被看不起的,你应该也瞧见了,明明我的官职不在他之下,他却每日对我呼来喝去,百般猜忌,我在他面前說的话根本就沒有任何分量,甚至连你都保不下,是我這個长辈无能啊!” 应翩翩将眼睛睁开,看着洪省,沒有错過对方眼中一闪而過的愤恨之色。 他意识到,洪省說的一定不完全是假话,他和魏光义之间有可以利用的矛盾。 应翩翩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现在,還是魏光义让你来的。” 洪省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他想让我问你,七合教总舵的位置在哪裡,可你放心,我自然不可能会逼你。這個秘密你自個牢牢守着,谁问都不要告诉,否则只怕他一旦知道,你沒了价值,处境会更加糟糕。” 应翩翩心想,看来洪省并不知道黎慎韫让魏光义留着他的事,所以魏光义对待洪省,多半是事事压制提防。 只要他们两個人之间有裂隙,這件事就好办了。 应翩翩终于露出动容之色,长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說道:“您這些年在他手底下,也是不容易。先前是小侄不懂事,误会了您,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洪省欣慰又感动地說:“唉,這些我早就习惯了,只是這么多年下来,也沒個能让人說的地方,有你這句话,可比什么都强。” 他们两個都是演戏的高手,假惺惺地相互客套了一番,互相都对对方的反应十分满意。 洪省来的时候带了一個食盒,此时看见气氛到了,便将盒子打开,从中端出一碗汤药,一碗清粥。 他慈爱地說道:“阿玦,你病得不轻,還是快把這药喝了吧,无论如何,恢复身体最重要。叔父别的本事沒有,不能把你放出去,但好歹也要争取让你吃的住的好些,那魏光义总也不能欺人太甚,连這点事都不让我办。” 应翩翩心裡冷笑,洪省這只老狐狸,手段可是真的高明。 之前他明明是在跟魏光义绝食抗争,魏光义打不得骂不過,束手无策之下,才会派了洪省過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吃饭治病,不要作死。 死了他应玦,魏光义在黎慎韫那裡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洪省過来忽悠了一通,哄得好像应翩翩喝了药吃了饭,還是承了他的人情一样。 左右应翩翩现在目的达到,有了新主意,也不和对方计较,满脸感动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他忍不住有点想念池簌了。 之前每一次,只要是池簌把药端過来,都会细心地提前准备好果脯蜜饯用来遮苦味,洪省什么都想不到,這点伺候人的水平,连人家的小妾都不如,居然還好意思当太监。 应翩翩本来就一天沒吃饭,再猛一灌药,差点把眼泪呛出来。 洪省关切地问:“怎么了,沒事吧?” 应翩翩放下药碗,酝酿片刻,擦了擦眼睛,一把握住洪省的手,动情地說道:“洪叔父,您說過,您是绝对不会害我的,对吧?” 洪省心中一跳,立刻意识到,应翩翩接下来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话要說。 他连忙保证:“那是自然!我若有害你之心,天打雷劈!” 他這句话說出来,应翩翩猛然想起,似乎在原书中,应定斌找他密谋起事,给自己报仇,又告诉洪省绝对不能把消息說出去,洪省也是這样回答的: “应兄你的丧子之痛我感同身受,你放心,這次起事绝对万分机密,我若是把消息向外透露半点,天打雷劈!” 原书中,他安然善终,并沒有应验他的誓言,那么既然天不罚他,应翩翩自己动手来罚! 洪省,你现在是不是非常想听到我接下来的话? 那你就听好了,听清楚了吧,這些话,即将送你走上死路! 应翩翩满脸惶然之色,犹犹豫豫地說道:“其实……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七合教总舵的地址在哪裡!” 洪省愣住了,他不由失声道:“你說什么?!” 应翩翩低着头不吭声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之前那個嚣张跋扈的小霸王根本就不是他。 洪省再也沉不住气了,连声问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七合教总舵的位置,那不是西厂打探到了消息,皇上才会下旨让你们前往那裡的嗎?” 应翩翩长叹一声,說道:“洪叔父,您先不要着急,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知。七合教的总舵确然在衡安郡无疑,就是這個具体的位置還不能确定。” 他說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块骷髅头形状的紫色奇石,正是先前池簌所赠的教主信物枭首令。 应翩翩原本不收,池簌却放下就走了,最后东西還是一直放在他手裡。 应翩翩对洪省說道:“我曾经无意中邂逅過一位佳人,与她有過一段姻缘,可惜那名佳人乃是一位江湖侠女,不能随我回府。她离开之前告诉我,自己是七合教中的人,又给我留下了這样宝物留念。” 他叹了口气,一副甚为怀念的样子:“当时我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中,只是后来同傅家结仇,一心想压他们一头,听說皇上想要知道七合教的情况,就动了心思。” “我记得那名女子提到過,七合教的总舵在衡安郡,如果我想要见她,可以拿着信物来這裡找人,唉,我立功心切,想起這件事,就和父亲說了,让他以西厂的名义把這個消息告诉皇上,這样我就可以借這個机会来到此地立功。” “然而到了衡安郡之后,我派人四处寻找那名女子的下落,却一直沒有消息,心中才有些慌乱起来。原本還要再行设法,竟然就陷入了牢狱之灾。” 洪省听应翩翩讲完了前因后果,一时之间,简直都不知道应该說他点什么才好。 应翩翩未免太過任性大胆了,连這样欺君的事情都敢做,偏生应定斌居然還惯着他! 对于应翩翩的话,洪省并沒有完全相信,可是這倒是也可以解释应翩翩面对魏光义的态度了。 洪省来之前還在奇怪,像他這般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就算有几分骨气,但乍然遭受牢狱之灾,住到這样破旧的地方,又受到生命威胁,怎么還能忍得住不低头求饶,把该說的都說出来。 原来是根本不知道,這倒确实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洪省不禁說道:“哎呀,你這孩子实在是太胡闹了,可让我說你什么好!你来之前就沒想到這事若是办不成,回去要怎么跟陛下交代嗎?” 应翩翩摇了摇头:“其实我原本還有一個可以联络七合教的主意,可惜现在似乎办不成了。” 洪省立刻道:“還有什么办法,你快說!” 他說完之后,意识到自己的急切有些失态,又掩饰性地笑了笑,說道:“此事事关重大,如果能够早些解决自然是好的,你說出来,我也好帮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补救。” 应翩翩道:“我来了衡安郡之后,听一些百姓们說,七合教的人也在救灾,不知此事是否当真呢?” 洪省道:“确实是有的。此地本就多洪灾涝灾,之前的几次大灾七合教也都曾经出手過,只是他们的教主如今情况不明,教中又有一部分叛党,這一次恐怕沒人有功夫顾及這些了。” 七合教奉太祖之命而立,曾经也是以拯救苍生、匡扶社稷为使命,虽然现在与朝廷立场相抗,但对于百姓的帮助還是一如既往。 之前那些皇子们想要打动七合教,也是打着承诺要善待百姓的旗号,希望得到支持。 应翩翩点了点头:“這就是了。我原本的打算是放出风声去,說我手裡有一块珍贵无比的奇石,欲为這次灾情将它卖掉,所得之资全部用于为灾民们购买粮食。這样的话,七合教的人一定会认出信物上门,出资购买的,到时候就可以以合作救灾为名与他们联系,再逐步打动。” 他說到這裡,叹了口气:“原本已经计划完毕,可惜我现在身陷囹圄,金玉流又已经死了,這事情要办成,眼看也是无望,让不知道应该怎样才好。” 洪省一开始觉得应翩翩简直是在胡乱作死,但眼下听完他這個主意,却越想越是绝妙,甚至比一开始的计划還要恰当。 毕竟就算打探到了七合教总舵所在的具体位置,他们也是为了示好而不是攻打,贸然找上门去,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 但应翩翩這個办法,却是自己将人吸引過来,在见面之初双方就将抱有着善意和好感,自然更加容易达成目的。 這小子果然不愧是状元,虽然任性,但還是很有几分头脑的。 应翩翩知道,如果自己在洪省面前一味表现出无能和不知所措,那么這份表演就未免显得有些用力過猛了,眼下這种程度才是刚刚好。 洪省果然上钩,沉吟着說:“其实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你若是信得過叔父,就将這信物交给我,我去办這件事。” 应翩翩道:“我当然信得過您,只是若您出面的话,可就很难瞒過魏光义了。” 洪省道:“這整個衡安郡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风吹草动皆瞒不過他的眼睛,不管换了谁都是一样的。” 应翩翩道:“让孟竑去吧。就让他跟魏光义說看不得百姓受苦,想要当掉祖传的宝贝购置粮食,再以魏光义的名义分给灾民们,這样又得名又得利的好事,魏光义是不会拒绝的。如果真有七合教的人前来接洽,再由叔父出面便是。您看如何?” 洪省心裡已经非常愿意了,却故作犹豫:“倒也可以,只是孟竑和阮浪都是因为你才被关进来的,他又如何愿意替你做這些事呢?” 应翩翩苦笑道:“当时我平白蒙冤,心裡有气,确实有些冲动了。不過我這么做,正好可以让魏光义相信孟竑绝对不会听我的话,這件事由他办才更加可靠了……” 他這样說,一副强行为自己找借口的语气,洪省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拍了拍应翩翩的肩膀,說道:“阿玦你放心,我去說服他好了,你如此信任叔父,我也必定把這件事为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应翩翩也笑了:“是,有您在,真是太好了。” 洪省走了之后,他也不顾木板坚硬,就一下子仰面躺倒了下去。 应翩翩生在边关,條件艰苦,本就先天不足,再加上五岁那年又遭逢巨变,落魄求生,更是艰难,所以虽然应定斌一直在为他调养,他還是落下了体虚的病根,此时发烧也是真的。 洪省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应翩翩硬撑着跟他周旋了那么久,实在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不過他的精神却是亢奋的。 今天是第二天,他的任务进度取得了一個突破性的进展。 精明的洪省沒有意识到,当他经不住能够获得七合教情报的诱惑,選擇帮助应翩翩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背叛了魏光义。 他自己把這個把柄递到了应翩翩的手裡,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第55章 洛浦见惊鸿 此时,毫不知情的洪省怀着期待和愉悦的心情,找到孟竑,說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自然不会把七合教的事情讲出来,只是告诉孟竑,魏光义早年刚刚成为衡安郡郡守的时候,在這裡建的堤坝由于偷工减料,在洪水中被多处冲垮,故這一回灾情造成的损失远远比向朝廷上报的更为严重,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远远不够。 魏光义害怕此次来的钦差们看出破绽,本来想将孟竑和应翩翩都除掉,只留下阮浪一個。 若不是之前应翩翩闹着让孟竑和阮浪都蹲了大牢,降低了魏光义的防备和疑心,恐怕孟竑過几日便会“因病暴毙”。 现在,应翩翩希望能够有人出面,先将金家运来的那些粮食买下来,分给饥民们救灾,所以向洪省推薦了孟竑這個人选,足可以看出来,他其实对于孟竑還是十分信任的。 洪省何许人也?他当年在宫中当内侍的时候,就是一路装孙子装過来的,后来到了這衡安郡魏家的地盘上,又是韬光养晦多年,取得了魏光义的大部分信任,区区一個孟竑,他若是想說服起来,不在话下。 在洪省的美化下,应翩翩成了一個忍辱负重,舍己为人的绝好上司形象,把孟竑听的有些怀疑人生。 他神色古怪地道:“洪大人,你的意思是,应大人這样做,完全是为了我等安危着想?” “正是如此,只是他一番苦心,自己却难以为自己辩白,我才不得不說出真相。不然你想一想,我何必要帮着他一起骗你?” 洪省点了点头,微笑道:“孟大人,应大人想让你做這件事,是对你的信任,我记得你们原来就是旧识吧?不知道這件事情你愿不愿意帮忙配合呢?” 看着洪省那副写满了阴谋算计的嘴脸,他的话孟竑起码有一多半都不相信,但一句“旧识”,却让他想起了一些几年前的往事。 那個时候,孟竑刚刚从家乡江西来到京城,以乡试第一的身份暂时寄居在此地十分有名的闻遐书院读书,准备参加接下来的会试。同时,他也结识了西厂厂公之子,京城解元应玦。 当时两人谈论诗文,颇为投契,关系也十分不错,应翩翩還笑說他:“人品正直,老实重诺,偏偏亦擅谋略之术,应了一句话,叫‘越是老实的人,越会骗人’。” 当时孟竑也不禁大笑,說是应翩翩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引为毕生的至交知己。 而這段经历如今說起来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孟竑印象极深,那是前年的一個雪夜,应翩翩偶感风寒,在家中卧床休息,他于是准备了一些薄礼上门探望。 两人還沒說得几句话,便有应府的下人来报,說是群芳阁的老鸨亲自上门求见。 应翩翩咳嗽两声,并沒有回避孟竑,问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