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作者:未知 秦王和江词相视一眼,皆是面带诧异,但江词垂眸若有所思,忽而想到了什么。 “贤侄此言何意?” 元祈道:“王叔今日沒去参加纪丞相的婚宴,不知道這婚宴上出了多少岔子。先是新娘发疯惹了父皇发怒,秦家被流放边疆,此生不得回到京城半步。”他說着,若有似无地瞟了江词一眼,眸中意味深长。 江词的心脏却随着他說的话跳得愈发厉害,紧接着元祈又道:“再接着纪兄又揭发了一桩尘封多年的秘密,他不是纪丞相的儿子,而是已故赵皇后的唯一儿子,当今皇上的亲生骨肉,我的长兄,太子殿下。” 江词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咔嚓一声,白瓷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一地残骸。 立时便有下人前来收拾,江词望着一地水渍,睫毛盖住了她复杂的心境。 一开始是激动于纪楚含沒娶上秦茜谣,后来更多的则是怅然,就算沒娶上又如何。他现在是当今太子,将来要继承王位大统,后宫佳丽三千,可有她一席之地。更何况,他们明面上是堂兄妹的关系…… “竟有此事。当年赵皇后在丞相府上离世,沒想到腹中胎儿竟然存活至今。”秦王亦是吃了一惊,但再看向江词难免忧心忡忡,這孩子不是钟意纪楚含么,现下听到這個消息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喜忧参半,但這件事对江词来說却是忧比喜多。 不多时,下人前来禀报,說是宫裡派人来通知秦王即刻进宫,圣上所言,太子殿下初回王宫,和秦王這個王叔還沒什么交情,要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吃顿晚宴。 秦王看了一眼江词,迟疑着正欲回绝,江词便笑道:“爹,皇上现在正在兴头上,你若是不去、岂不是给他不痛快,去吧,我……我和四哥一同吃晚饭,你就别担心了。” 江词给元祈使眼色,元祈心领神会,便道:“王叔放心去吧,這裡有我照顾妹妹,索性我這被赶出东宫,父皇還沒想過吩咐我住在何处,就在王府歇脚几日,王叔您看如何?” 秦王哪能拒绝他,即刻吩咐了下人去收拾西厢房,然后同江词嘱咐了几句,就匆匆去换身衣裳离开了。 秦王走后,江词白了元祈一眼:“早知道不该拉你做挡箭牌,還往家裡拉了個闲客。” 元祈淡淡一笑:“话不能這么讲,我在這裡可是替王叔照看妹妹,岂能說成是個闲客?” “行吧,你說什么是什么。”她算是懒得再和他争出個所以然,“我要回房休息了,四哥你也去歇着罢。” 江词起身,不自觉揉了揉眉心,芍药会意立刻就上前搀扶住她,转身向裡头走過去。却听得身后的元祈說道:“你现在的身子已经受不住冷风了嗎?” 江词前行的脚步骤然一滞,垂下抵在额际上的手,回眸一笑便转头背对着元祈,笑裡掺杂着几分慌张:“四哥這是什么话?外头风大,我一個娇弱的弱女子,還能由這冷风吹多久。” 眼角一瞥,瞥见元祈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完全不似他平日裡的散漫洒脱。江词心头一惊,转過身来,他又换上了那副面具,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元祈笑道:“妹妹說的是,快进屋歇着罢。” 话音刚落,候在一侧的丫鬟在前头引路,元祈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沿着一处蜿蜒的游廊抄手走過,终是到了西厢房。门口摆放着几個盆栽,這么冷的天裡却培育得特别好,旁边却還有一处房间,像是有人住過,這盆栽似乎是出自這人之手。元祈便闲散地问着,“這裡可有人住過?” 丫鬟毕恭毕敬,“這是薛公子在王府休息时的住处,薛公子每日都会来王府,若是临走前天色晚了,王爷和小姐就会留他在此处歇息。” 问她一句,居然這么多话,元祈心中一阵好笑,又问:“那他今日为何沒来?” “這個,竹烟不知。” 元祈摆摆手,便让她下去了。 据李忠呈上来的消息,他对王府上下的事情几乎是了如指掌。江词为了救治纪楚含失血過多,在王府内昏迷了三天三夜,薛铭宇日夜不辞辛劳地研究解救她的方法,但江词醒是醒了,身子也受了极大的损害,据李忠所說,江词体内落了寒气,约莫终身不会再受孕。 以此她和薛铭宇订了亲,不過還是惦记着怕耽误纪楚含罢了。 难为薛铭宇愿意陪她演這样一出戏,若不是情根深种,又怎会做出這样糊涂的决定。 元祈想着這些,唇边不自觉染上一抹笑意,都火烧眉毛了,他還在想着這些事情。兵临城下,唯有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一切都急不得。向来最擅长等待,从出生到现在,他等了二十年。元祈靠在躺椅上悠哉悠哉、自言自语地說着:“不急、不急。” 酒不醉人人自醉,若是有人看见他,還要以为他是喝得醉了。 薛太傅今日身子抱恙,薛铭宇在府上忙于为他研制出些养身的药物,等看到薛太傅服下,躺在榻上休息才退出房去。再一看外头,天色都暗了。 今日纪秦两家的大婚薛家沒能去上,只得派人送上聘礼表示贺喜之意。不知道王府内江词现在怎么样了,他沒来得及去为她号号脉,药可有按时吃了。 薛铭宇思忖着,便派人备好马车,即刻去往秦王府。 到了王府,府上的下人却告诉他秦王不在,他心头疑惑,便尾随着指引去了江词的庭院。 院内灯火通明,芍药在门外候着,窗户上倒映着烛火的影子,他上前,芍药却拦住他,“薛公子,四皇子正在和小姐议事,烦請薛公子稍等片刻,芍药這就去通报。” 元祈竟也在這裡,而且還是在和江词說着什么悄悄话。薛铭宇微讶,谅解地略微颔首,芍药进门后沒過一会儿,就推开门,“薛公子請。” 他走进房内,江词正和元祈同坐于圆桌的两侧,香炉燃着腾腾的熏香,窗户却也开着,但房内沉重的‘药香’仍旧分外刺鼻,她按时吃過药了,薛铭宇于是放下心来来,想来是江词受不了那股子糟糕的药味儿。 江词朝他嫣然一笑:“铭宇,我還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薛铭宇淡笑着回应,上前,先是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元祈,拱手道:“四殿下。” 元祈道:“不必客气,坐吧。” 薛铭宇就近坐在了江词身边的檀木座椅上,“家父今日偶感风寒,身子抱恙,我才来得晚些,你今日的脉象如何?药都吃了吧?” “吃了吃了,你一来就說這些。”江词道,“伯父可好些了?” “看他沒事了我才赶過来。” 江词点头,“那就好,铭宇,你操心我的事本来就累了,不用每日都来王府上。来回折腾,我看你也累了。” “沒事,家父那边我已经派人照料好了,睡一觉就沒什么大碍。倒是你,出了什么問題要及时告诉我。” 元祈不由哑然失笑,打断了這俩人磨磨唧唧的话茬,“你们两個快要成婚的小夫妻,都对我视而不见是吧,就知道腻腻歪歪的。” 话音刚落,江词和薛铭宇都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腻腻歪歪,只是在元祈眼中竟成了亲昵缠绵,這才让他们觉得难堪。 但元祈本来就是故意的,他看江词和薛铭宇都不說了,忽而笑道:“怎么不聊了?你们两個继续卿卿我我,不用顾忌我這個孤家寡人的感受。” 傻子都知道說的是反话,薛铭宇掩袖轻咳了两声,江词却听得有些不舒服,“四哥哪裡孤家寡人,对了,我记得四哥和卢家小姐订了亲,不日就要完婚了,到时可還要去讨四哥的喜酒喝。” 元祈還沒說话,江词又继续道:“哎呀,既如此,四哥這段時間沒地方去住,倒不妨去卢将军的府上去,正好顺带着培养和皇子妃的感情,岂不美哉?” 静默半晌,元祈忽而冁然一笑,“铭宇你看,我這個妹妹最会嘴上不饶人,将来要是娶了她,你在府上恐怕都沒有說话的份了。” “殿下過虑了。”薛铭宇笑得谦逊有礼而又疏离。 江词白了元祈一眼,“四哥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卢将军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精于骑射,四哥先担心自己将来是不是要娶個母老虎罢。” 元祈摇头不语。 江词不依不饶:“四哥摇头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担心卢家小姐真是個母老虎了,你也知道,我是說笑的,四哥可别因为我這句话,大婚那日临阵脱逃,赔了卢将军的颜面落下笑柄。” “铭宇妹夫,你倒是管管她,别再让她胡言乱语了。”元祈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意味不明。“临阵脱逃却是不会,怕只怕是這婚事成不了了。” 江词闻言不由蹙眉,“四哥這是什么话?亲事都定下了,怎么会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