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黯然 作者:未知 纪楚含已经准备迎娶卢将军的爱女了么,江词心中思忖,不觉得有些黯然,她身在這宫中怎么一点风声都沒听到。 江词思索了许久,才谨慎地问道:“那……四哥什么时候娶乌兰格格過门?” 元祈眼神玩味地望着她,江词顿觉心事被戳中的窘迫,她就是想知道纪楚含和卢依依什么时候大婚,不好意思直接讲明,才绕了個弯子,先打听元祈和乌兰的好事。 “婚事既然定下了,一切听父皇决定。”他一切平常地說着,“今年之内吧,我猜。董贵妃就要生产了,总要在她生产之前成婚。” 董贵妃的身子還有不到五個月,這么急促,那纪楚含的婚事呢,岂不是比元祈還要早些。江词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過分在意纪楚含的事情,但情绪却莫名被他牵扯着,为他喜、为他忧,她明明不想這样,早就想躲开纪楚含,杂念断的最不干净的却也是她。 說起来,她是进宫前来照看董贵妃的。董贵妃前些日子還向她請求要催生,等到江词为她催生以后,那她就沒了在皇宫待下去的理由。本来一直拖延的与薛铭宇的婚事,也该照常安排了。 事情悉数杂糅到一起,一桩又一桩婚事,江词忽觉得一阵头疼,头疼伴随而来的是阵阵腹痛。她今日吃過早饭了,也沒有過度劳累,按理来說,是不会突发病症。她捏着手帕的手不自觉一紧,丝帕攥得皱巴巴的,额上开始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薛铭宇上次为了防备她在宫中发病却无人能医,留了一份药方子在她房间,她假装面色如常地看了一眼元祈,故作镇定地說道:“四哥,我忽然想起来還有事情沒做,先告辞了。” 元祈的眼眸似能洞悉一切,她心虚地敛下眼眸,然而额上的冷汗却出卖了她。元祈只是淡淡說了声,“既如此,妹妹就先行回宫吧。” 她如释重负地点点头,站起身身子却摇摇欲坠的,元祈眼神示意门口的宫女,宫女立马上前搀扶住江词,恭声道:“郡主,奴婢送您回去。” 江词感激地向她点点头,她顺着宫女的搀扶便回了关雎宫,才走进殿内头已经晕乎得不成样子,她抓住那個宫女的衣袖說道:“铜镜边上有一個镶红宝石的红木盒子,裡面放着药方,你快拿到太医院抓药……” 话還沒說完,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识。 宫女匆匆地将房门掩上,随手叫了门口的一個小太监去禀报元祈,然后才去太医院抓药,熬制药汤。 坤宁宫内,小太监在下方跪着传话,然而话還沒传完,元祈早已站起身,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走過。他早就料想江词的不对劲,但沒想到她竟然這么突然就病发了。 先前薛铭宇就曾說過江词平日裡要多走动,不然她這身子過于柔弱,太容易发病。元祈便借着自己生病的借口,让她多多忙碌。一来是這层缘故,二来也是为了平日裡多见上她几回。他以为现在她這身子已经好了些,沒曾想…… 他行色匆匆地奔至关雎宫,才一进门就看见了散步的皇帝和董贵妃二人。皇帝要去御花园散步,董贵妃无奈地說着,“皇上,這御花园我們已经去過了,就在這院内四处走走就好。” 皇帝似是糊涂了,面容有些困惑,“去過了嗎?朕怎么不记得。” 董贵妃面有不耐,心中暗道,当然去過,你已经去過三次了。但她什么都沒說,转而眼角一瞥,正好瞧见了走进来的元祈,她心头一喜,正欲走上前去,却见元祈不過淡淡瞥了她一眼,就直奔着偏殿而去。 偏殿住着江词,她才刚从坤宁宫回来,至于這么惦记着她么。董贵妃手上的护甲捏着皇帝身上明黄色的龙袍,锦缎摩擦的声响,皇帝察觉出异样,不由问道:“爱妃這是怎么了?你這肚子裡怀着朕的小公主,可不能动了胎气啊。” 又是小公主,接连的這番论调让她不胜其烦,董贵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冷冷地扫向皇帝,“你不就是不希望我生儿子嗎,我偏生個儿子出来给你看看!到时候你看着怀中的儿子,死也瞑目了!” 她忿恨地转而离开,护甲划上了龙袍,金丝线的龙袍从中裂开,张牙舞爪的龙断了一只爪子,她却恍若未闻,她是未来至高无上的皇后,将来的儿子是日后的一国之君。何须搭理一個将死之人,傲气上来,董贵妃头也不回,就挺着孕肚朝着殿门走去。 才一进去,她就吩咐宫女将门关上。咣当一声,闹了不小的声响。 皇帝呆愣地望着董贵妃的背影,目光呆滞而空洞,他不解她這是怎么了,无端发這么大脾气。他看向龙袍下的那块残损处,关雎宫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竟沒人上前搭理他。他抚摸了一把這废了的龙袍,自己還能穿上這龙袍多久呢,低头苦涩地一笑,抬眼他又恢复成了糊涂昏庸的皇帝,沉迷美色而又荒废国政。 皇帝糊裡糊涂地上前,敲打着已经阖上的宫门,“爱妃,你怎么不给朕开门啊,這外头风凉,朕還想进去歇会儿。爱妃,爱妃……” 外头的宫人们都假装沒听见,只知道忙碌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不多时,殿门方才打开,皇帝才踏进了门槛。董贵妃靠坐在床头,板着一张脸,即使五個月的身孕依旧是风华绝代,美艳动人。 他上前,对董贵妃,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温柔,即使這样却仍旧换不来她的一颗真心。他故作糊涂无知,哄着她,“云烟,都是朕不好,切莫再动怒了。” 董贵妃由着他說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臣妾知道了,皇上,臣妾叫御膳房给您熬了一碗参汤补补身子,就在桌上。皇上快些趁热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就要凉了。” 宫女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皇帝呆呆地瞧了一眼,董贵妃见他迟迟不动作,不由问道:“皇上您怎么不喝?這参汤還是趁热喝要好,您若是再不喝,臣妾可要生气了。” 皇帝闻言,這才端起参汤,笑道:“朕喝,爱妃不能生气,肚子裡還怀着朕的小公主呢。” 董贵妃暗自翻了個白眼,却见皇帝端起参汤一饮而尽,心头這才放松了些。 偏殿内,元祈赶到时江词已经被宫女搀扶到了床榻上休息,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看起来毫无生机。额头上的冷汗,为她多添了几分人气。她的手紧紧攥着被子,似乎是用力想要找到什么做支撑,那一床被子被她抓得纠在一团。 元祈上前,扯過她的手,她顿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紧攥着他不撒手。指甲几乎是嵌到了肉裡,元祈却眉头也沒动,转头催促着待命的宫女,“让太医院的人手脚麻利些,一炷香内看不到药汤,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就别要了。” 宫女闻言急忙匆匆出了殿门,元祈再看向江词,嘴唇蠕动着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紧皱着眉头,脸色惨白。她的另一只手捂着肚子,不知道是有多疼。 元祈不由拧眉,一颗心顿时纠在一起,却看江词含糊不清地說着什么话,他听不真切,低头凑在她唇边,仔细听了许久,才朦胧听清了几句。她說的是,“纪楚含,我疼。” 两次都這样清楚听到她的呓语,元祈不由有些许晃神,午夜梦回时犹记得是那句楚含,她对纪楚含的感情才是情比金坚啊。 元祈无声地摇了摇头,不多时,太医院终于在催促之下呈上了熬好的药汤。宫女要上前来喂药,元祈摆摆手,接過药丸和瓷勺,极为耐心地喂着不安稳的江词喝药。喂一口就要溢出来半口,太医院片刻不敢耽搁,趁着第一碗還沒喂完,赶紧熬制出了第二碗。 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元祈站起身正欲离开,却见江词的手却還紧攥着他不撒手。他不由哑然失笑,细心的宫人正欲上前,元祈兀自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便又坐了下来。 等到江词醒過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過窗棂泻进房间裡,桌上、地上還有她的脸上,她睁开眼,只觉得手臂发麻。却见床边坐着一個人,头趴在她的胳膊上睡着了,她差点笑出声,這不是元祈么。 原来他是发现自己突然发病了,细细想来,江词对他倒存了几分感激,无奈她這胳膊被压得早就沒有知觉了。又不想吵醒元祈,她便呆呆地坐着,看着外头的夕阳逐渐消失,地面上的影子渐渐消失不见。 吱呀一声,一個宫女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瞧见江词醒了,正欲开口說话。江词拿空余的手比了個嘘的手势,宫女会意,便从房中告退了。 不多时,元祈便从梦中醒来,从容地伸了個懒腰,江词的手臂得了空闲,急忙收回来捏了捏。元祈像個沒事人似的,看着她面色微讶,“呀,妹妹你醒了啊。” 江词揉着发麻的手臂,心道可不是嘛,胳膊都被你压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