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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潮 第28节

作者:未知
陈潮和丁文滔看完了恐怖片又放了個喜剧电影,他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不知道了,吵闹闹的喜剧自己放到完,一切就都静了下去,只剩下了苗嘉颜和陈潮平稳的呼吸,以及丁文滔的呼噜声。 陈潮的小床装三個高中生属实是难为床了。 冬天天亮得晚,過年了各家的大公鸡全被杀了吃肉了,早上也沒有鸡叫。 天光大亮时已经八点多了,楼下倒是早热闹了起来,陈爷爷陈奶奶早饭都吃完了,小叔和小弟也起来了。 苗嘉颜因为昨晚最先睡的,而且還靠着墙,他占的地方最大,贴墙侧躺着,大半身体都在床上。陈潮個子高,又睡得稀裡糊涂的,膝盖以下還是垂在地上的姿势,头挨着苗嘉颜的肩膀。丁文滔最惨,一個小床被苗嘉颜竖着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被陈潮斜着占了三分之二,只给這個胖子留了小床九分之二的空,以一個扭曲的姿势艰难地蜷缩着。 苗嘉颜最先醒的,是被冻醒的,半條腿冻得冰凉。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拉過来垫在身后了,隔着墙還不至于太冰,可惜被子只盖了他半身,不然应该還能睡一会儿。苗嘉颜想坐起来,一动身却沒能起来——他的头发被压住了。 之前刚睁眼還不清醒,這会儿苗嘉颜看着眼前陈潮的头发,才意识到他们离得实在過于近了。 陈潮可能睡冷了,头挨着苗嘉颜,枕在他胳膊和前胸的空裡。苗嘉颜穿的本来就是绒睡衣,這么挨着特别热乎。苗嘉颜看着陈潮,又抬头看看丁文滔,他俩睡得晚,這会儿都還沒醒。 大年初一,一年的新开端。 苗嘉颜的后背和腿都冻得冰凉,可還是沒起来,也沒换姿势。 他又重新闭上眼睛,轻轻地呼吸着。脑子裡并沒有多复杂的念头,只是觉得這一刻很难得,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周身都很冷,只有心口的那片位置被陈潮均匀平稳的呼吸晕染得暖洋洋的。 這如同回忆般的短暂的重逢和亲近,像是時間送给质朴真诚的孩子一份温柔的礼物。 外面有人家在放春节的鞭炮,初一迎新年。 苗嘉颜心想,這一定会是幸运的一年。 陈潮睁眼的时候苗嘉颜已经起来了,回去换了身衣服,洗漱過头发扎了起来,陈潮下楼正好看见苗嘉颜拎着個大铁通迈进院门。 陈潮“哎”了声喊他:“干什么呢你?” 苗嘉颜朝他笑得亮堂堂的,眼睛弯着,說:“你吃药了嗎?還难受嗎?” “不怎么难受了,不吃了。”陈潮說。 “那你饿嗎?”苗嘉颜又问。 “饿。”陈潮摸着肚子,他昨天几乎就沒怎么吃东西,這会儿快饿塌腔了。 “那你等我,”苗嘉颜用手背蹭开垂下来的头发,袖子撸到手肘,拎着大桶挪到院子边上,“很快。” 苗嘉颜那個铁通沉甸甸的,裡面有半桶都是干泥。陈潮搞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只能看见苗嘉颜来来回回取這個取那個地生火。 “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土?”苗嘉颜蹲在桶前,仰头笑着问陈潮。 陈潮只笑,不說话。 苗嘉颜转回来自己說:“你总嫌我土,土就土吧。” “后来沒有了,”陈潮在他头上弹了一下,解释說,“后来看习惯了看不出来。” “你后来只是不說出来了,”苗嘉颜戳穿他,“但你表情裡面很明显。” 陈潮挑眉问:“什么时候?” 苗嘉颜說:“我啃柿子滋出水的时候。” 陈潮一下子就乐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陈潮觉得今天的苗嘉颜跟這几天的他都不一样。 今天更像从前那個农村小孩儿。 陈潮想摸摸他的头,手揣在兜裡却沒伸出来,只是一起蹲了下去,說:“你不土。” 苗嘉颜手上都是灰,還是只能用手背蹭蹭碎头发,看得出来他今天很高兴。 “你不爱吃煮饺子,昨天還剩的馅儿,我给你做個饼。”苗嘉颜生起了火,把木條和炭块都塞进铁通底下的小洞裡,站了起来,“很快!” 陈潮问:“用我帮你干点什么嗎?” “不用,你不会。”苗嘉颜进了厨房,扬声喊,“你帮我看着点火别灭就行了。” 铁桶是苗爷爷夏天闲着沒事给苗嘉颜做着玩儿的,爷俩看电视裡面人吃锅盔,苗爷爷就给苗嘉颜自制了個锅盔的炉子。 破铁通把爷俩稀罕了够呛,包子饺子都不好好吃了,得放炉子裡贴,非得烤梆硬了才吃。苗奶奶嫌他俩烦,后来也不给他俩包了,和了面和馅往那儿一放,让他俩自己折腾着贴大饼。 苗嘉颜夏天攒的一身本事這会儿可用着了,沒多一会儿从厨房端出個大盖帘,上面铺着几张薄薄的馅饼,上面還粘着芝麻。 “你别烫着。”陈潮看着苗嘉颜伸手进去贴饼,总怕他手腕碰上桶边。 “不能,沒事儿。”苗嘉颜都贴完了,盖帘放在一边,蹲下拄着脸說,“你肯定爱吃這個,你就喜歡吃脆脆的东西。” 陈潮沒說话,苗嘉颜又說:“爷爷先前說這個炉子不好了,說要扔了明年重新做。” “幸好我沒让,”苗嘉颜转头笑着看陈潮,“你看這不就用上了嘛。” 第29章 饼贴进去后, 過会儿苗嘉颜从兜裡掏出一個巨大的手套戴上,是個粉色铺满小花的隔热手套。 苗嘉颜伸手进去给饼翻了個面。 他细瘦的胳膊在桶沿和大手套的衬托下显得更单薄了,手臂内侧隐隐的青色血管透出来, 陈潮說:“我总怕你烫着胳膊。” “不会的!”苗嘉颜利落地翻好饼, 手拿出来,拍了拍手套,问:“手套土嗎?” 陈潮回答:“這是你现在身上最洋气的东西了。” “哈哈哈,”苗嘉颜认同地說, “我也觉得是, 我看别人都戴着這种手套烤小蛋糕。” 人家戴着烘焙手套进烤箱, 苗嘉颜戴着伸炉子裡翻饼。 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這么高兴,连话都多了起来。 陈潮蹲在炉子边吃饼, 苗嘉颜问他:“潮哥, 你在学校累嗎?” “就那样, ”陈潮被烫得直呵气,热气从嘴裡呵出来, 白乎乎一团散在空气裡, 看着就很暖和, “哪儿的高中都一样。” 苗嘉颜点点头。 陈潮问他:“你呢?成绩能跟上嗎?” “能,”苗嘉颜回答得還挺肯定的,沒怎么谦虚,說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跟得有点累,我不知道高二高三会不会跟不上。” “尽力了就行。”陈潮边吹气边转圈咬,外面酥脆, 裡面肉馅很香, 最外面一层芝麻烤得稍微带点糊, 焦香焦香的。 苗嘉颜从炉子裡拿出另外一個,放在旁边的盖帘上,說:“先晾着等下就不烫了。” 陈潮昨天沒吃东西,现在吃着热腾腾的脆锅盔,满足感很强。 苗嘉颜又问他:“潮哥,你现在有很多朋友嗎?” 陈潮让他给问笑了:“你說呢?” “我不知道,”苗嘉颜回答得很诚实,“我說不好。” 陈潮看了他一眼,接着吃饼,答說:“有几個朋友,沒有很多。” 苗嘉颜像個好奇的小孩儿,对陈潮现在的生活,他的学校,都问了些問題。 陈潮沒不耐烦,苗嘉颜问他什么他說什么,沒嫌苗嘉颜问得多。 苗嘉颜也拿了张饼,两只手拿着啃,看着陈潮,又问:“那你谈恋爱了嗎?” 陈潮看向他,苗嘉颜很自然地回看着,视线简简单单的,什么别的意思都沒有。 “沒有,哪有時間。”陈潮回答說。 苗嘉颜笑笑,咬了口饼,酥酥脆脆的饼渣掉在地上,苗嘉颜說:“班裡好多同学都谈恋爱了。” “你也想谈?”陈潮挑眉,有意逗他。 “我不想,”苗嘉颜摇摇头說,“一点儿也沒有。” “沒有就好好上学。”陈潮說。 苗嘉颜点头說“嗯”:“我记着呢。” 丁文滔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饼已经快被吃完了,還剩最后两個。 “你俩开小灶啊!”丁文滔指着他俩,“不叫我起来!你俩蹲這儿吃!” 陈潮从那两张裡面又拿起一张,咬了口說:“叫了,你沒起来。” “不可能!别骗人了,你俩就是开小灶。”丁文滔過来捡起最后的那张,问,“還有沒有了?” 苗嘉颜摇头:“就這些了,沒有馅儿了。” 他俩蹲了這么半天,陈潮腿都有点僵了,他站起来,伸手递给苗嘉颜,苗嘉颜拽着他的手跟着站起来。陈潮跺了跺腿,跟苗嘉颜說:“晚上我還想吃這個。” “好的。”苗嘉颜把手套叠了一下揣回兜裡,“那炉子就先放這儿。” 昨天除夕夜,苗嘉颜从白天到晚上都沒在家,早上回来取個铁桶就又走了。 然而意外的是苗建竟然沒找他麻烦。白天看见了也沒多說他,扫了他两眼,沒开口。 苗嘉颜捋着墙边走,为了避开他爸,绕了大大一圈。 苗建今年回来对苗嘉颜已经相当宽容了,除了那天早上有了点发火的苗头,還被奶奶给压住了,除了那天之外并沒怎么說過他。 苗建初二就走了,去苗嘉颜姥姥家那边。也就是說這個年苗嘉颜基本已经安然地度過了。 苗奶奶也松了口气,小声跟苗嘉颜說:“今年出息了。” 苗嘉颜也小声說话,家裡人一多,苗奶奶和苗嘉颜說话就总像是在說悄悄话:“你别总是瞪他。” “他烦人我怎么不瞪他?”奶奶說着還是觉得生气,“他小时候沒這么讨厌。” 苗嘉颜笑着說:“那可是你儿子。” “我不要儿子,我有孙子够了。”苗奶奶一只手上拿着东西,用空着的那只手搂了下苗嘉颜,苗嘉颜已经比奶奶高不少了。他拍了拍奶奶的背,說:“等人都走了你要歇几天,這几天很辛苦。” “要不說呢,他们回来有啥用,累人。”苗奶奶低声抱怨着,“我還得伺候他们。” 苗嘉颜這天沒躲出去,一直陪着奶奶在厨房了。下午奶奶做饭,苗嘉颜在個小角落裡剁馅儿。 葱姜都煮水出来借点味道,馅儿裡沒放葱末姜末。 馅儿会调,面却实在不会和,最后還是求助了奶奶,帮着给和了块面。 “這待遇……”晚饭前陈广达看了眼外面蹲着吃饼的陈潮,感叹了句,“這比我当年混得都开,還有上门来给贴饼的小弟。我那时候称王称霸了也沒這规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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