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辫子 作者:未知 四天過去,周士相仍在粤西山区逗留,期间迷路数次,让他甚是急燥。 前世之时若是出门,铁路、高速、国道、省道四通八达,各個路口都有大幅提示牌,想去哪就去哪,只要识字就不会迷路,更不会无路可走。可這個时代的广东交通建设却是落后得很,除了府县相通的官道外,其余的道路就屈指可数了,大多数不過是村民(山民)自個走出来的小道。這小道当地人熟悉,外人却是沒法走的,尤其是山区,沒有向导带路很难走出去。 官道,周士相是不敢走的,去年李定国率部攻打广州,清军不敢与之相战,将粤西各府县全部放弃,只守广州。李定国兵败新会被迫退兵后,清军又趁势重新占领粤西大半府县,眼下,往西去的官道几乎全被清军控制,对過往行人盘查得极严。 過五关斩六将那是小說中才有的故事,周士相也不是关二爷,可不敢大喇喇的走在官道上,别的不說,就身下那匹蒙古大青马就能让他成为清军的目标,寻常一句问话“你這匹马从何得来”便可叫他辩无可辩,原地现形。 走小道虽难,可也安全。不過安全是安全,周士相却识不得路,在山裡转悠了两三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若是這会谁能给他幅地圖,他恨不得为对方两肋插刀。 周士相不是不想找個当地人问路,可是這方圆数十裡根本沒有人烟,途中倒是经過几处村舍,但村子早就废弃,除了荒草還是荒草,连個人影也见不着。想必那些村民不是被兵杀了,就是躲兵去了。 自打清军攻占广东后,粤省生灵便惨遭涂炭,省城广州更是被清军屠城,其余地方的屠杀更是数不数胜,新会城的惨事和這些地方比较,也不见得真有多惨。 粤西地区更是屡经明清双方過兵,你夺我占的,地方上早就残破,兵匪横行之下,又有几個百姓還能在家乡安居乐业的。 找不到向导,周士相也只能无奈独自摸索,前世当骑兵时学就的本领倒是用了不少,起码方向不会走错,也不会饿着自己,蛇鼠虫蚁的可是吃了不少。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周士相便想找個歇脚的地方,不然荒郊野外的,這晚上安全系数着实不高,他不敢保证這個时代的广东山区裡沒有老虎或是狼。 总算运气不错,日头西落时,周士相找到了個可以落脚的窝棚。這窝棚建在半山一片竹林中,远远望去,倒像是世外高人隐居之所,可走近一看,哪是什么世外高人隐居之所,不過是個山民进山砍柴的歇脚点。 窝棚极其简易,竹子架個框,上面铺些草,四周用了些树枝遮挡,简陋得不能再简陋。棚中也沒有什么东西,只一口生了锈的铁锅孤零零的架在那裡,从铁锅上的锈迹来看,這锅最少有好個月沒有被人用過。 四处仔细看了一遍后,周士相便将大青马系在棚边,又寻了些干草回来铺在棚内,吃了几颗在山上摘的果子后,他便觉两眼皮发困,实在坚持不住,便倒下睡着了。 這会是三月底,广东的气温還是很适宜的,夜间温度并不冷,因此周士相沒有感到寒意,不然這一宵可是难熬。 夜晚的山林一片寂静,除了飞鸟和不知名的野兽声音,偌大的山上便再无一点声息。 大青马這几天跟着周士相也是够惨,除了吃草還是吃草,一点豆料都沒进肚子,眼下也是饿了,却好像通人性般知道现在這個主人沒法给它食物,便趴在那裡不吱声。 周士相這几天也的确太累,经历那么多的他,当真是心力交瘁,這一觉睡起来,却是忘记一切,只觉那么的舒坦。 迷迷糊糊间,外面的大青马突然发出嘶鸣声,前世当兵的警觉让周士相立时惊醒,旋即意识到有危险,可沒等他从地上跃起,身子就已经被人给按住,那柄一直放在右手边取自由云龙的佩刀也被人给踢到了一边。 “你们是什么人!” 周士相惊疑的望着眼前几個打着火把的汉子,這些汉子有的穿着不伦不类的明军服饰,有的却是平民、猎人的打扮,看着不兵不民,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的手中都有刀。 按着周士相的两個汉子则是一幅短打打扮,满脸横肉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嘿,這小子還问咱们是什么人,老子還沒问他是什么人呢。”一個猎人打扮的汉子嘿嘿冲着周士相笑。 按着周士相左手的汉子则笑道:“這小子细皮嫩肉的,看着還是個秀才模样,啧啧,鞑子也真会派人。” 边上那個汉子也跟着笑道:“鞑子可是下了本钱了,外面那马可是上等的蒙古马,以前我在王爷身边时就见過,這马要是拿去卖了,可值不少银子。” “嗯,不错,老本贼他们缺马,军中沒几匹蒙古马,要见了這马,不定得眼热成啥样。” 想到能拿這鞑子奸细的马和明军换银子,一众汉子都是心热。 這帮汉子說话时,周士相留意了下,這些人看着肯定不是清兵,但似乎也不是明军,恐怕多半是土匪得多。听他们口气,似乎和广西的明军有接触,不由想开口解释自己不是奸细,而是准备去投奔明军的。刚要张嘴,那帮汉子中穿着胡乱拼凑的明军军服的汉子却走到了他面前,厉声问道:“你這狗鞑子奸细,說,你到山裡来干什么!” 周士相一惊,忙摇头道:“我不是鞑子奸细,你们误会了!” “不是奸细?”那汉子冷冷一笑,忽然探手伸向周士相脑后,“哼,不是奸细,那這是什么?” 那汉子动作太快,周士相反应過来时,脑后便是一疼,紧接着一根有如老鼠尾巴的辫子丢在了自己面前。 辫子?! 周士相又是一惊,這才想起身体原主人可是剔了发的,而他這些日子裡光顾着报仇的事,竟是将這根前世臭名滔天的金钱鼠尾辫给抛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