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是個什么社会
让张昭万分惊讶的不是别的,而是葛咄這老东西的库库藏,库藏的位置在石楼后面的三十三观音庙中,在琼热多金三跪九叩、焚香祷告移开观音菩萨像之后,一個硕大的洞口就出现了。
“二郎君,這下发了!”他身边的老张忠兴奋的浑身打摆子,齐瞎虎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因为当他這個一寨之主都只能两天一撮盐的时候,葛咄這仓库中光是甘州来的粗盐就有五十袋,一袋最少也有三十斤,這就是千五百斤盐啊!省着点够他们山寨這两百人吃两年了。
曹三娘子看了张昭一眼,她知道张昭嘴裡念叨的心太狠了是什么意思。
這葛咄手下掌控的不過就是不到五百人,其中還有二十来人是他必须要笼络的,如果再算上不能肆意压榨的五十来個积年马贼,再减去葛咄的妻儿子女和亲族三十余人,剩下的,能被葛咄剥削的,也就是四百人不到了。
只粗略的看看這地库中的库藏,得剥削到多么天怒人怨的地步,才能积攒這么多的布匹钱粮!
“忠翁,让人把這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琼热多金,将這山寨中的人都叫過来,你的亲族也带来,杀牛宰羊,某有话对他们說。”
。。。。
‘哞!哞!’一头被拴在木桩上的牦牛满脸不情愿的吼叫着,显然它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妙。
在牦牛对面,齐瞎虎刚用开水清洗完了刀具,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寒风中穿着一條犊鼻短裤开始洗自己。
他的妻弟则在齐瞎虎身后又唱又跳的,张昭仔细听了一下,好家伙,他竟然念叨的是往生咒,感情這位在给眼前的牦牛超度。
张昭正有点莫名其妙的时候,他身边的曹三娘子已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了,老张忠也双手合十极为虔诚的样子。
“這长毛牛虽然不能耕地,但那也是牛啊!罪過罪過!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你罪過個毛啊!明明你都吞了好几口口水了好嗎?张昭忍不住想吐槽,好吧!他左右看了看,只要是汉儿的,所有人都在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
這可是杀牛啊!在這個时代,一條牛比普通农户的命都重要,虽然对面的牦牛并不能用来耕地,但他们還是给予了牦牛们耕牛的待遇。
一通往生咒念毕,齐瞎虎拿着一块黑布向被绑着的几头牦牛走了過去。
說来也神奇,每当黑布蒙到這牦牛眼上的时候,牦牛就直接跪了下来,然后并不很挣扎的就一刀捅了個透心凉,哗啦啦的牛血装满了一木桶的时候,被蒙住眼睛的牦牛竟然只是轻轻的摇晃着。
不大一会,四头牦牛都被解决了,刚刚還在山坡上悠闲吃草的长毛羊也被逮了七八只過来,不過它们就沒那么好的待遇了,那個叫做黄羊儿的回鹘人拿着短刀,手一顿乱飞,一会整张羊皮就被剥下来了。
杀牛杀羊的同时,几個跟着来的妇人开始往几個架在临时灶台上的大锅中倾倒洗干净的粟米,一块块的酥油和大块大块的茶砖也被倒进了另一口大锅中,富含油脂的香味顿时传的老远。
這看着像是要放饭啊!难道新来的达干要赏他们吃肉?一大群缩头缩脑的牧奴流着口水盯着牛羊肉和酥油茶看,很想過来又不敢過来的样子。
他们甚至在刚刚打下葛咄石楼的时候都不敢多拿东西,明明凶神恶煞的杀光了葛咄亲族几十口,但却根本不敢靠近张昭這边。
不過大人忍得住,小孩子却忍不住了,他们倒不敢直接上来拿吃的,而是围着正在煮酥油茶的大锅贪婪的大口吸着香气,仿佛這样就能把酥油茶隔空吸到肚子裡去一样。
渐渐的,看见张昭沒有下令赶走小孩子,大人们也试探着走了過来,不知道谁带的头,不断有人跪在了冰冷的地上,似乎是想靠下跪,来乞求张昭大发慈悲。
人越来越多,不一会,杀牛宰羊煮酥油茶的空地上至少跪了不下五十人,有老有少,男人跪在前面,女人跪在后面,似乎知道张昭是头领,那些更小的小孩也紧紧靠在火堆边,呆呆的看着他!
张了张嘴,张昭也不知道该說些什么好,眼前的這群人让他的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他不是沒有见過穷人,穿越前的他也去過老少边穷地区慰问過留守儿童。
张昭觉得那种三顿都吃洋芋饭,隔三差五才能吃点肉,沒有饮料、沒有玩具、沒有电视、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過的就够惨的了。但跟他眼前的這群人比起来,起码還要幸福几十倍!
眼前的這群人,只有跪在前面两排的男人身上才有一身完整的衣服,后面的全是裹着破烂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都不能称之为衣服的东西了,沒有上衣,也沒有裤子之分,反正就是一块破布缝上兽皮胡乱批在身上,如同动物一样。
在這么寒冷的冬天,他们衣服的破洞裡露出来的连烂麻布和兽毛都沒有,而是一团团的干草。
這种穿法,张昭小时候听曾祖父讲過,穷人過冬沒有东西保暖,就只能存一些干草塞进衣服裡,然后用绳子或者葛藤把衣服扎紧来达到保暖的目的!
所有人都是黑乎乎的,看起来就像是从来沒有洗過澡,绝大部分的人都沒有鞋子,冻得乌青的脚就一双双的呈现在张昭的眼前,每当一股冷风吹過,人群就抖的仿佛风中的树叶!
再看看靠着火堆的孩子,你根本无法分辨出他们的年龄,所有的孩子看起来都是瘦瘦小小的,细细的胳膊让脑袋显得尤其大,你也无法分辨出哪些是男孩,哪些是女孩,因为看起来都是一個模样!
那一双双冻得通红的脸上挂着两泡仿佛永远也流不干的鼻涕,耳朵和手上长满了冻疮,眼神裡也沒有了天真与灵动,只有渴求,对吃饱的渴求,对穿暖的渴求。
只有当他们努力的抽动着着鼻子,闻着锅内传来的肉和酥油香味时,你才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点属于人的表情。
這他妈的是個什么社会,這样的人,葛咄是怎么下得了手来压榨的?
吸了半天气,张昭本来要說些什么的,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只能把手一挥。
“开饭!先他妈的吃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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