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托西大王曹议金
但在唐末五代,丝绸之路還在发挥着它最后的余光的时候,敦煌城還算得上是河西走廊上的一颗明珠。
如今的敦煌城中,光是有户籍的丁口就有六万余人,加上過往的客商,附近前来售卖菜蔬牛羊的各族人民,整個敦煌差不多有八万人左右,全归义军三分之一的人口,都靠這座城讨生活。
作为归义军最重要的据点,敦煌城的城防在河西走廊也是非常坚固而完备的。
整個敦煌城周长十五裡以上,内外分为三块,从外到内依次是羊马城,罗城和内城。
城高六尺余,更有孟授渠和武都渠這两條三米多宽的人工沟渠为护城河。
昔年甘州回鹘兵临城下,围着打了两個多月都始终打不进来。
羊马城顾名思义,就是圈养牛羊的外城同时也是大宗商品的交易市场。
這些牛羊有些是附近居民和豪族的,有些是過往客商的,此时寒风已起,大群大群的牛羊马匹和骆驼们挤在一起御寒,负责照顾的牧民们正在囤积着過冬的草料。
罗城则是敦煌居民生活起居的城区,城东是居民区,城西则遍布驿馆、中小集市和大量的庙宇,城北還有一大块空出来的地方,是节度衙军驻扎和操演的大营。
至于规模最小,但防护最严密的内城则是归义军的核心所在。
归义军节度衙门,节度使府,沙州刺史州院,存放兵器甲胄和监管武事的武库,负责户籍税册人事的孔目院,官学,牢城等绝大部分节度使衙门都在此处。
节度衙门中,第六代归义军节度使、瓜沙等州观察处置使、检校司空、太保曹议金,以及曹议金的长子曹元德,次子曹元深,三子曹元忠四人端坐在书房中。
书房的空气有些凝重,连门口等着伺候的丫鬟仆役都胆战心惊的大气也不敢出。
“三娘已经回来了是嗎?”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是個身材有些胖大的老者。
当然他年轻的时候不但不胖大,反而是個非常勇悍的沙场悍将,有唐一代讲究文武并重,曹议金虽然大多时候担任文职,但上阵冲锋并不输于那些常年习武的将领。
听到父亲发问,老大曹元德和老二曹元深都未做声,老三曹元忠走上前像個犯错的小学生般站好,他是三娘子的父亲嘛。
“回大人的话,延鼐今早些到的,现正在院门外等候!”
“叫进来吧!也不容易,回個娘家就被人掳走了,你這做父亲的,你们這些做伯父的,包括我這個祖父,都有责任啊!”曹元德半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挥了挥手說道。
曹三娘子缓缓走进了节度衙门中的這间不起眼的小屋子,這是他這么多年以来,第二次走进這裡。
上一次进来,還是十三年前她作为曹氏和慕容氏两家联姻的重要‘工具’来過一次。
其余時間,這個象征着曹家最高权力的屋子就是曹议金的三個夫人,索氏、宋氏和回鹘公主李氏都是不能进来的。
“孙女延鼐,叩见祖父大人,父亲大人,见過大伯父、二伯父!”
虽然觉得自己很坚强,更因为這屋子裡三個男人都沒多么急切救自己有些怨气的曹三娘子发现,她的语气竟然带上了哭腔。
“受苦了吧?到阿公這来!”曹议金拍了拍他座椅旁边的一方锦凳說道。
“太公!”曹三娘子委委屈屈的如同小女孩一样走了過去,還沒坐到锦凳上眼泪就先下来了。
“延鼐不苦,幸好遇到了张二郎君,怎么說他也是奴的表舅呢,還是护着孙女的。”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他找人把你掳走的?這张二郎连十四都敢抓,你一介妇人,還会尽心尽力的护着你?”
曹元忠一听就有怒了,直接在曹议金面前开始训斥起了曹三娘子。
“行了!行了!”曹议金挥了挥手,他知道曹元忠不是在训斥曹三娘子,而是表示一下态度。
毕竟张昭掳了曹十四就马上把曹三娘子给放回来了,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交易一样。
“十四郎的事,又沒人责怪你,你急個什么?”
“跟阿公說說,這张二郎是個什么样的人?当年還是老夫把他从這间房子裡给抱出去的,听說他在寿昌一门心思的吃斋念佛,怎么這么快就像变了個人一样?還干起了掳人的勾当!”
曹三娘子看了祖父曹议金一眼,想了想還是决定实话实說。
“孙女觉得张二郎绝不简单,甚至可以說有枭雄之姿!”
“哦?有枭雄之姿?”曹议金沒想到自己孙女会对张二郎有這么高的评价,他抬手阻止了三個儿子插话,示意曹三娘子继续說下去。
“阿公!孙女這說是有道理的,张二郎对人和善,哪怕就是地位地位低贱的牧奴也一样,同时他能跟孙女一起谈论诗文和大唐文华,也能和最粗鄙的武夫裡說到一起去,战争之上冲锋在前,战后论功行赏不偏不倚。
此等既能收士人之心,也能得武人崇敬,身士卒先又公正不倚的人,不就是有枭雄之姿嗎?
孙女时常在想,当年白衣天子若是有张二郎這样的手段,說不定金山国就不会覆亡了!”
“放肆!放肆!你一個妇人家家,懂得什么叫枭雄之姿?你這說的哪是张二郎,我看你說的是太宗文皇帝!
能收士人之心,也能得武人崇敬,還不偏不倚,他祖宗张氏太保公都沒這份能力,我看你是....!”
曹元忠說到這,突然就卡主了,他把本来想說‘我看你是被他给迷惑了!’可突然想到曹三娘子是自己女儿,這么說好像有点不太好。
曹三娘子心裡一阵烦闷,她忽然对父亲曹元忠一向秉持的四平八稳,不得罪人也不出头的风格,有些不耐烦了。
這都什么时候了,令公大王一旦仙去,這归义军立刻就会面临巨大的危机,這种危局,光靠四平八稳谁也不得罪能渡過?
“昔年太宗文皇帝得到的第一個勋位就是敦煌郡公,大人焉知這敦煌城不会再出一個太宗文皇帝式的人物?就算是出不了,出一個太保公式的人物不也好嗎?”
“反了!反了!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再出個太保公,对我曹家有何益处?”曹元忠虽然在骂,但只感觉一阵阵心虚,生怕父亲曹议金发怒。
“三娘,你就這么看好张二郎?咱们家的权势可是取自张家,要是张二郎真有枭雄之姿,咱们曹家怎么办?”
曹议金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笑意,仿佛觉得這個事情很有意思一样。
“阿公!孙女斗胆,张二郎有一句话要孙女带给您,孙女可以說嗎?”
曹三娘子說着,不顾父亲曹元忠那要杀人的眼神,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对着曹议金說道。
曹议金脸上的笑容更加玩味了,“說,大胆的說,一字不漏的說给阿公听听,某還真想听听這位胆大包天的张二郎对某這老朽有何评论?”
“张二郎說,他从未怨恨過您当年放弃金山国的举动,也不认为曹氏代张是夺权,他說這是民心所向。
他還希望阿公您保重身体,說您是归义军的定海神针,您在一天,這十余万河西唐儿就算是還有個家。
他也不会对曹家不利,但会用他自己的方式,为我們這些西北孤忠再找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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