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是個人才! 作者:未知 韩特派第一天上任就整出动静,程仁友感觉很是好笑。回完寻呼,跨上自行车往局裡赶。 大晚上請程仁友帮忙办理治安裁决书,這本来就是治安大队的管辖范围,其它事要向局领导請示汇报。 今天之前,吉主任的工作分工是协助局长、政委并具体负责全局的队伍管理、思想政治、教育训练、党务和宣传工作。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的工作分工后面多了一個“联系”。 其他局领导要么联系派出所,要么联系武警中队或消防中队,他联系的却是一個人……“良庄乡公安特派员韩博”,而不是一個单位。 全县六個公安特派员,另外五位沒领导联系。 之所以這么安排,一是体现局裡对丝织总厂调来的干部重视,二是良庄太容易出事,老卢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他一天不退居二线,县委县政府和公安局一天不得安生。 赶到局裡已是深夜十一点,吉主任正好值班。 “這個卢惠生,整個一法盲。原则性错误不能犯,江城什么地方,江城是省会,张局刚从江城参加全省公安局(处)长会议回来,不能听他的,不能捅娄子。“ 听完汇报,吉主任气得咬牙切齿,一连抽了几口烟,接着道:“斗争要讲究艺术,就按你刚才說的办,在良庄工作,是要有点政治智慧。至于地方编民警……局裡警力也很紧张,张局刚到家,正好在办公室,我上去看看他有沒有休息,要是沒休息帮你請示一下,你先下去办治安裁决。” “是!” “笔录材料,给我留几份。” “好的。” 這小子,人精,难怪侯厂长那么器重。 吉主任拿起几份笔录,来到三楼,確認局长办公室灯亮着,轻轻敲开门。 刚刚结束的全省公安局(处)长会议,既是“严打”表彰大会也是布置春节前工作的会议。明天要开会传达会议精神,张局长正在做准备。 “张局,沒休息?” “老吉啊,在车上睡了一下午,不困,坐吧,什么事。”开几天会,坐六個多小时车,张局长身心俱疲,說话带着几分疲惫。 “良庄乡新任公安特派员韩博的事。”吉主任坐到他对面,放下笔录材料。 “侯厂长安排過来的那個年轻干部?” “就是他,今天上任,晚上就开张了,处理了一個治安案件,正在楼下办裁决。” 刚调到公安机关的民警制作的公安文书,必须要過一下目。 中规中矩,字迹很漂亮,內容有條理,不像出自一個新人之手,看来下過一番功夫,张局长放下笔录笑道:“是個人才,难怪侯厂长把他夸得像朵花儿。” 吉主任递上一根香烟,苦笑道:“张局,小韩一上任,老卢就要他去江城帮良庄建筑站讨债,以乡党委名义下命令,說什么甲方若执迷不悟,就是合同诈骗,就是犯罪,要小韩抓人,把人抓到良庄逼债。” 提起老卢,张局长头疼不已。 老卢十七岁就开始当干部,不光在良庄,在他干過的另外好几個乡镇,确切地說应该是已成为歷史的“公社”,官声好得令人发指。只要上点年纪的人,提到他個個竖大拇指。 当年提拔過他以及跟他共過事的许多老干部仍健在,那些人退下来之后沒权同样沒事,有的是時間。老卢一煽风点火,他们便成群结队跑到县裡找领导谈工作。全是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只能哄小孩一样哄着。 他现在担任党高官的良庄乡,走出去過许多干部和军官。走得越远,职务越高,家乡观念越浓,都很尊敬他那個父母官。 每年春节,那些厅局级干部、师级军官回老家探亲,不一定会請县领导,但一定会請老卢。請他坐主位,把他捧高高的,一口一個卢书记。那些处级干部团级军官更是以晚辈自居,一口一個老书记。 一旦遇到顶不住的事,他发动完老干部就翻出电话本挨個儿给良庄籍干部军官打电话,然后那些干部军官开始给县裡打电话,关心家乡建设。 大干部见多了,他五十好几又不想再进步。儿子中专毕业在外地工作,女儿嫁给一個空军飞行员,直接特招入伍成了女军官,真正的无欲则刚,县领导在他眼裡真是“同志”。 前年因为集资兴建广电大厦,县裡跟他较量過一次,结果县领导被搞得焦头烂额。前r县高官威信尽失,主动要求调离。 市领导大为恼火,准备收拾他,恰好赶上中央提出要减轻农民负担。一位省领导来县裡调研,发现良庄搞得不错,居然真沒外债,這么能干的乡党高官能撤嗎,不能! 谢书记吸取前任的教训,不搭理他。 良庄反正是最边远的一乡,由他去折腾。再說全县那么多乡镇,不能個個乡镇负债累累,总得有几個不欠外债的。就這么让他变成一個“土皇帝”,让良庄变成他卢惠生的“独立王国”。 县领导拿他沒辙,我一個公安局长能拿他怎么样? 不過這次他玩得太過,居然想让我們公安民警去江城帮他去讨债甚至抓人。 公安参与经济纠纷帮企业讨债不是什么新鲜事,江省管得严,這种情况不多。其它省份尤其经济落后省份,不但公安掺和进去,检察院都跟着讨债,拿提成,說到底全是被经费给逼得。 人家可以干,思岗县公安局绝不能干。 难道把公安特派员撤回来,让良庄成为全县乃至全市唯一一個沒公安民警的乡镇,张局长紧皱起眉头,一时半会真沒什么好办法。 吉主任帮他点上烟,笑道:“小韩說他能应对,态度明确,首先服从乡党委安排。到江城之后,他只会通過法律途径解决。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沒办法。用他的话說,先過眼前這一关。” “他有律师资格,大学好像也是在江城上的。” “是的,懂法,对江城也比较熟悉。” “只能這样了,让他去吧。” “张局,小韩還有几件事要請示,一是良庄治安联防费被老卢挪用了,人员构成也很复杂,接管過来开又不能开,不开又要解决他们的工资。小韩打算另起炉灶,搞個警务室,把丝绸公司的赞助费全上交局裡,调四個地方编民警過去,把该管的管起来,与联防队划清界限。老卢不是喜歡扛嗎,联防队搞出事他扛,与我們公安无关。” 在许多人看来,公安和联防队是一家,其实相互沒隶属关系。 一些派出所招聘的不是联防队员,是治安员,完全两码事。当然,有一些地方的联防队归公安管,不過那是地方政府授权的,要区别对待。 有背景的民警就是不一样,有经费可以干其他民警干不成的事,张局长沉吟道:“经费局裡出的,干警工资局裡发放,這么一来,他就能保持一定独立性。這是條思路,关键那是良庄,老卢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眼皮底下坐大?“ “他沒打算一口吃個胖子,這只是一個思路,等时机成熟了再实施。” 吉主任顿了顿,继续說:“他今天下午走访過一個村,群众反映沒派出所太不方便。报警找不着地方,办個身份证要跑几趟县裡,想开個身份证明公安特派员连公章都沒有。如果能把警务室搞起来,有個警务室的公章,不管证明在外地好不好使,至少对老百姓能有個交代。” 一個刚调到公安局的新同志,在环境如此复杂的乡镇担任公安特派员,局裡能帮的一定要帮,再說人家不仅自己解决了经费,而且上交一大半给局裡。 侯厂长在电话裡介绍過,小伙子政治觉悟很高,在丝织总厂呆得時間虽不长,但干得确实不错。 张局长权衡了一番,同意道:“只要他做好老卢工作,能把警务室搞起来。他要四個,给他五個。省警校不是分来几個实习生么,安排一個過去。搞起来之后给他刻個‘思岗县公安局良庄乡警务室’的公章,以后500元以下治安罚款,警务室和其它派出所一样有权裁决。” “提起罚款,他今晚处理的治安案件由于沒有相关法律法规支持,只能处3000元罚款,同时责令游戏厅老板非节假日期间不得接待未成年人。3000罚款不算多,想把這3000罚上来却沒那么容易,对他是個挑战啊。“ 罚款不多,意义非凡。 這象征着对良庄乡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处罚权,由良庄乡人民政府转移到了公安机关手裡,相当于收复失地,收回主权。 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局长很期待他的表现,忍不住笑道:“上任第一天就要摸老虎屁股,這小子,动作挺快。” 吉主任哈哈笑道:“這很正常,至少对他来說很正常。他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二天,就联合工商保卫和我們公安部门治理整顿人民路夜市,红头文件,三個公章,动静比這大。” “有這事?” “這不算什么,治理整顿完夜市之后,又把夜市变成了县市场建设服务中心的正股级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有县编办的文件。侯厂长和丁书记自始至终沒出面,全他们自己干的。” “是個人才,让他在良庄干几年,锻炼锻炼,等老卢退居二线再调回来压压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