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门书生 作者:余人 林晧然醒来时的处境让他欲羞欲死。 欲羞,是整條裤子挂在脚裸处,裤裆冷飒飒的,下面什么都沒有穿。 欲死,這并不是他心理素质低下,而是他确实正在死,一根绳子有力地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事实上,他此刻正悬挂在房梁上,比钉在十字架的耶稣好不上多少。 顾不得思考为什么高铁失事后却莫名其妙被扒掉裤子挂在這,林晧然现在既想将裤子提起来,又想着解开套脖子上的绳子。 生存向来是人类的第一需求,所以他選擇奋力从绳套上挣脱出来,但身体才腾两下,脖子却被越勒越紧,根本无法靠自己脱困。 算了,還是将裤子穿上! 林晧然放弃了挣扎,打算利用最后的力气将裤子提起,拒绝這种光着屁股不体面的死法。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杰出青年,他觉得有必要给后人竖立一個良好的人生观——死,也要将裤子穿好。 搞毛啊! 他卷曲着双腿想用手将裤子提起来,捍卫着他死后的最后一丝尊严,但结果发现一個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双手正紧紧地攥着他的脚裸,如同荡秋千般带着他在房梁上晃荡了起来。 放手!放手!再晃老子就不是吊死,而是晕死了…… 林晧然很想挣脱小鬼的戏耍,但双腿被扯住,腿部像面條似的又酥又软,沒有半分力气进行反抗,整個人只能跟着這個小鬼荡起了秋千。 老天能不能别這样玩我呀? 林晧然顿时欲哭无泪,莫名其妙被吊着不說,這裤子還提不起来穿好,如今還很可能……晕死! 吊在半空中不停地晃荡,虽然脑袋晕眩感越来越强烈,但還是将這屋裡的一切尽收眼底。 這裡很是古怪,竟然是一间破旧的茅屋。四周沒有像样的家具,而角落摆放着一些陶罐,不過一件不起眼的鸡公碗引起了他的注意——像极了明朝的鸡公碗。 只是他的脸部慢慢地涨成紫色,整個人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人仍在半空任着下面那個小鬼荡秋千,眼皮越来越重。 “书呆子上吊了啊!” 就在林晧然感觉快要不行的时候,门口一暗,走进来了一個穿着罗裙的妇人,然后妇人义无反顾地转身,洪亮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 你妹啊! 林晧然刚刚燃起一丝生還的希望,结果這古式装扮的妇人竟然又跑了出去,心裡虽然对她的服饰陪感疑惑,但更多的還是愤怒。 都已经這個时候了,這哪裡是去叫人来救自己的,分明就是叫人来围观,绝对构得上见死不救罪,不打耙不足填民愤。 不行了…… 就在他的眼皮随着那妇人离去身影变黑时,脖子上的绳子却突然断了。 林晧然重重地着地,脸部落地。 “呆子,你怎么样?怎么样?” 一群人已经赶了過来,正将他团团围住,還使劲地摇着他细嫩的胳膊。 林晧然浑身发疼,特别是脑袋在嗡嗡作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待到视线渐渐清晰,便看到了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 映入眼帘的众人都穿着土布短衫,腰间用淡色布带系着,不管男女都留着长发,头顶挽成一個松挎的髻,年长的男人脸上都刻画着比黄土還沧桑的深沉。 古代农民? 林晧然心裡充满疑惑,满脑子都是迷团,不過他发现這每张脸庞都似曾相识,而且对“呆子”這名字并沒觉得不妥,仿佛這名字真属于他的一般。 但……他智商180,颜值3000点,什么时候成呆子了? “二呆子,醒了!二呆子,醒了!” 为什么還要加個“二”,为什么不是“帅”而偏偏是“二”,为什么?我晕……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明朝嘉靖三十六年,广东承宣布政使司高州府石城县长林村。 林晧然站在一座坚实的石拱桥前,迎着醉人的春风,望着小河两边正在辛勤劳作的农夫,看着正在摘蚕叶的妇人,眼中却充满着落寞。 穿着土布短衫的村民扛着农具经過他身边,纷纷侧头打量着他,眼睛都揶揄着一丝笑意,而远去的谈话声又恰恰能让他听到。 “二呆子這次是真的呆了!” “這读书人就是好面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就是!跟江家丫环在小树林野合怎么了,這是人之常情嘛!” 明明就是村民们的悄悄话,但却完全沒有回避他這個当事人的意思。 林昭然望着远去的身影,脸上有几分的无奈与索然。 村民口中說的“野合”,他脑海沒有半点片段,更不知道那個丫环是高矮肥瘦,自然也不会因为這种事而羞得上吊自杀。 因为此晧然非彼晧然,他……来自于野合如同家常便饭的二十一世纪。 从理论上說,他此刻应该很二十一世纪,本该跟那個刚好上的大胸“高姐”躲进厕所,借着铁轨的吱呀声干着沒羞沒躁的事情。 只是那毕竟是理论,实际是他刚将厕所的门拴“咔嚓”锁上,還沒来得及做什么就发生了交通事故,然后就来到了大明嘉靖年间,此时正傻站在這座富有时代特色的拱桥上望着河水悠悠…… 他,穿越了! 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一個事实!因为一场罕见的高铁交通事故,他莫名其妙地来到了這個陌生的时代,进入了一具十六岁的书生躯壳中。 明朝嘉靖三十六年,這是一個美好的时代。 宦官的地位正处于明朝歷史低谷,武将自土木堡之变后仍然抬不起头,而嘉靖皇帝已经十几年不上朝,如今是文臣当道的年代,是寒门子弟进入仕途的最佳时期。 不過,這也是一個社会問題重重的时代。南有倭寇之患,北有蒙古犯疆,内有天灾人祸,英明的嘉靖却为修道耗尽了国库,国家可谓汲汲可危。 正是這一年春,他成为了长林村一名普通的书生。 這无疑是一具充满朝气的躯体,沒有被酒精毒害的肝脏,沒有被烟熏黑的肺,也沒有被女人掏空的肾,一切机能是那般的健康。 至于躯体的思想,更是纯洁无比。大脑几乎只装着圣贤书,甚至他如今還能“照脑宣科”地朗诵出上百篇锦绣文章,更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凡事有利也会有弊,這具躯体的面白唇红,肌肤白皙细腻,漂亮得足可以男扮女装,身体很是羸弱,别說什么六腹肌,身高近一米七几,体重恐怕不過百,還有一双保养得比女人還白嫩的手。 如果不是在下面摸到了东西,他绝对怀疑穿错了衣服。 若是有得選擇的话,他仍然更愿意做二十一世纪的放荡子弟。 他是一名孤儿,但经過几番努力,成为一個能說会道的业务副总。由于沒有组建家庭的欲望,他喜歡往花丛裡钻,无论是寂寞的少妇,還是贪玩的懵懂少女,都成了他的盘中菜,日子過得逍遥而自在。 上辈子,无疑是值得怀念的。 林晧然的小日子過得很滋润,那天带着跟某大学图书馆的合同斡旋而归,跟着那個大胸高姐发生一段美丽的邂逅。 在一番甜言蜜语的攻势后,那個高姐终于還是被攻陷了,他刚把半推半将的高姐推进洗手间,结果就遇上了高铁失事。 這事告诉我們,关厕所门的时候一定要温柔,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沉醉在复杂的情绪中,林晧然不知在桥头坐了多久,直到夕阳将要消失在山的那头,他才悠悠地长叹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子回家。 不是因为天将黑,而是他……肚子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