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加税 作者:余人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仿佛只要爬上那高竹的顶端,便能伸手触摸到天一般。 在一個破旧茅屋前的院子中,一個身穿青色长衫的书生负手而立,抬头望着远处竹梢,脸上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再啄!再啄一個试试! 他看似很平静,但内心却很是暴躁,只因脚下一個公鸡正在啄他,而且還沒完沒了。 “哥,我回来了,你在干什么呢!” 虎妞一蹦一跳地从晒谷场的方向归来,那张肉墩墩的脸蛋红彤彤的,隔着院门便是打招呼,同时困惑地打量着他道。 林晧然很是淡定,一本正经地說道:“突然间诗兴太发,想作一首绝世好诗!你呢?今天怎么這么早回来了?” “今天不是要請大伯大娘吃饭嗎?我早点回来帮忙做饭呀!”虎妞推开院门走进来,然后疑惑地望着他脚下的鸡道:“哥,你怎么還沒杀鸡呀?” “虎妞,今天我們吃素怎么样?”林晧然的脸上又是涌起一股忧伤,便是提议道。 “哥,你是不是不敢杀鸡呀?”虎妞眯起包子脸打量他,然后一语道破。 “胡說!我是想留着鸡生蛋,蛋生鸡,无穷无尽,福泽子孙后代!”林晧然的下巴微微扬起,一本正经地训斥道。 “那是只公鸡!”虎妞无奈地提醒,然后转身走进屋裡。 林晧然低头一瞧,顿时有种帮它变性的冲动。 沒多会,虎妞拿着一個瓷碗走了出来,捡起那把插在泥土裡的菜刀,让着林晧然帮忙抓住鸡。她利索地用菜刀在鸡脖子上一抹,让鸡血滴到碗裡,看着他要松手,急忙提醒他抓稳。 林晧然闭着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听到一個“好了”的声音,他急忙将鸡丢开。再看着地上,啄了他一個下午的雄鸡,這时已经大字躺在地上了,不由得崇拜地望向虎妞。 虎妞杀了鸡,很快就生水、拔鸡毛。 林晧然已经沒有了恐惧,便是帮着她打起下手,一起拨鸡毛。有时让他很是挫败,很多事情竟然還不如這個小丫头厉害。 “虎妞,晒谷场那边在吵什么呢?”林晧然抬起一只鸡腿,拔着上面的鸡毛。 虎妞用袖子抹了额头的汗水,气愤地望着他问道:“哥,你知道我們村跟江村连着的桥叫什么呢?” “平阳桥啊!”林晧然倒是注意到了這一点,還知道桥是江村出资修建的,這点倒得给江村点赞,那條桥无疑是方便了长林村人。 “原来江村不安好心!那條桥正对着卧虎山的山头,我們的祖坟刚好就在那,所以让我們什么被狗欺!”虎妞愤愤地扯着鸡毛,說起了事件的起因。 林晧然提醒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吧?” “对,就是這個!我們那個祖坟原本說是会出状元的,结果被他们這么一搞,我們村几十年连童生都出不了!”虎妞重重地点头,然后将手上的鸡毛甩掉。 “那大家打算怎么做?”林晧然小心地处理鸡头上面的毛,好奇地继续问道。 “很多人都說要烧了,但我觉得沒那么容易,江村怕是不会让的!”虎妞利落地拨着鸡毛,嘴裡却沒有停下:“你不知道!江村刚搬来的时候就看中我們的风水宝地,但是我們村不让,他们才葬在卧虎山对面,听說那是一個将军风水宝地,沒有我們的好!” 林晧然自然是不信這些东西,要是风水真那么好,长林村早就发达了,断然不会像现在這般贫穷落后,甚至油灯都沒几家用得起。 只是他无法阻碍其他人相信,毕竟這是一個愚昧的封建时代,对风水似乎确实很是推崇。 将丰盛的饭菜做好后,林晧然让虎妞去請二老過来,结果却只见大娘過来,原来老族长去裡正家裡還沒有回来。 大娘走进到屋裡,仿佛是回到自己家裡一般,开始四处地打量着。对那個新添的镜台赞不绝口,說林晧然变懂事了。“大伯来了!”虎妞的小短腿迈過门槛,欣喜地跑进来說道。 林晧然将那坛酒打开,往碗裡倒了酒,打算跟着老族长好好地喝上一坛。从虎妞那裡得知,老族长這些年来对他家照顾有加,经常接济他们兄妹。 老族长走了进来,但却是阴沉着脸,仿佛别人欠他几百两不還似的。 林晧然微微疑惑地盯着那张紧绷的脸,大娘却是直接不满地指责道:“你板着脸给谁看呢!” 咕咕…… 老族长径直走到八仙桌前坐下,端起酒碗仰头就喝掉,一抹嘴怒道:“简直是欺人太甚!徭役沒完沒了也說罢了,這税又要抽筋吸髓,摆明是要逼我們到海上去啊!” “你马尿喝多了,胡扯什么?”大娘又是怒骂道。 老族长瞪红着眼,指着外面大声地說道:“我胡扯!你知不知道,刚才裡正說什么了,說我們长林村名下的田产都统统改成上田,加耗要按一倍来算,這不是要逼死我們嗎?” 林晧然轻轻地剥了一粒花生,观察着老族长的表情,這事似乎還挺严重的样子。 “都改为上田,那我們村還過不過了!”大娘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满是怒气。 虎妞帮着大娘乘了饭,在一旁插嘴道:“那我們找县大爷评理去呀!卧虎山那边很多田都是下田,根本沒产多少粮!” 林晧然发现老族长扭头望着他,便是苦笑地道:“我可以帮忙去找,但你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我跟县大爷就在考场见過几次面,不是很熟!能跟我說說,咱村为什么突然要加税嗎?” “有人减了,那就得有人加呗!”老族长的气消了不少,便是主动拿起了筷子。 “谁减了?”林晧然追问道。 “江村前年出了一個举人,這些年陆续得到了优待!”老族长叹息一声,說出了其中的实情。 虎妞端着饭碗過来,愤愤地說道:“他们村的蚂蚁都长膘了,還好意思减呀!” “這加税后,村裡会很严重?”林晧然又给老族长倒了酒,认真地询问道。 “我們长林村的田产本来就不多,按着现在這种征粮标准,我們靠夏粮熬不到秋粮,哪怕熬過了,秋粮定然熬不到夏粮!”老族长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悲怆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