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
御书房。
庆德皇帝喝着茶看着面前的几個臣子。這几個都是工部的官员。今天跟着工部尚书来早朝的是工部的右侍郎黄忠。
黄忠今年已经六十六了,這辈子估计就止步在右侍郎的位置上了。一直沒有告老,一来這人是個技术型管理人才,很多工部的事情他能够予以技术支持;二来皇帝也不准。
让這老侍郎更进一步,就阻了别人的道,而且這年岁也干不了多久,但是让他退休,皇帝還沒看到后继之人。黄忠這個人痴迷于各种技术、手艺,所谓格物致知,說的就是他了。
此刻,老黄忠正激动地指着楚清的那份《高炉结构图》,对着工部尚书滔滔不绝:“大人,你再看這裡,我們的竖炉上下一般粗,但是這個高炉却是有炉腹的,就是這一段,而下面呢……”连比带划,吐沫星子溅在花白胡须上都沒有察觉。
几個工部的技术骨干也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表示听懂了。皇帝慢悠悠喝着茶水,等着他们讨论结束。皇帝不懂這些,他不用懂,专业事交给专业人,這才是皇帝要做的。
等到大家的讨论声渐小,皇帝问了句:“如何?”
“陛下,老臣认为,這图纸很合理,应当比我們现在的竖炉要好得多。敢问陛下,這图纸是谁设计的?能否准许老臣拜会一下他?”不等工部尚书回答,老黄忠已经迫不及待地接了话。
這老头就是這么個脾气,沒有不尊重上司的意思,只是求知欲太强烈。工部尚书也知道他這個脾气,沒有介意。
庆德皇帝先前并沒有說楚清贡献图纸的事情,朝会上也沒有提。现在只是拿来,让专业人士鉴定一下可行性而已。這时听到黄忠的问话,就笑了,看来這高炉是個好东西。
“黄爱卿啊,朕能理解你迫切的心情,但是這個人可不在京城……”這时候皇上才說了這图纸的来历。众人听了啧啧。
“郑爱卿,既然你们都认为可行,那就抓紧時間,按图建上一座高炉,看看效果吧,三天怎么样?”皇帝其实更心急。
“陛下,三天不够啊。”工部尚书郑春秋为难道,“按照图纸上所写,需要用什么二号、三号砖的来造炉,我們不知道什么是二号、三号啊。”
“嗯?”皇帝“嗯”了一下。
郑春秋赶紧俯身拱手:“這张图纸上标注了所有的结构、尺寸和原材料,但是沒有注明這個砖用的材料比例,所以……”
“那就直接用這些材料混合,像平时我們建竖炉那样,做泥坯炉,应该可以的。”黄忠建议道,“這上面說的高岭土,就是我們常用的观音土,只是叫法不同而已。比例嘛,大差不差,我們可以估计着来。這样的话,三天足够了。”黄忠对建造高炉有些迫不及待,准备沒有條件创造條件也要上。
“嗯。”皇帝又“嗯”了一下。刚才那声是上扬的,现在這声是下坠的。工部尚书松了口气。
打发走工部的這些人后,庆德皇帝嘴角上扬,端起了茶水,心說:這些人呐,不给点压力就想不出主意還是有压力才能有动力!
茶盏端到嘴边,還沒等喝上,御书房门外小太监的报告声就传了来:“皇上,密侦司指挥使胡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赶紧喝口茶。這個胡恒秋最近有事沒事就跑来,总想从皇上這儿弄点拨款。這個月都六回了。常常一墨迹就是半個多时辰,扰得皇帝都沒喝茶的机会。
“皇上,皇上,给您看样好东西!”胡恒秋捧着個长长的盒子就进来了。
“哟?胡爱卿也风雅起来了?這是搞来把古琴?”皇帝看着那长盒子猜。
“哪儿啊!皇上您這可是太瞧得起我了,我哪儿懂那個!”胡恒秋笑道。其实胡恒秋真的是個人才,琴弹得不错。只是密侦司成立后,他再也不用借琴抒怀,表达怀才不遇之情了。现在這工作,是他喜歡的。
“您瞧瞧,您瞧瞧。”胡恒秋献宝一样,兴冲冲打开盖子给皇帝瞧,“這是密侦司新打造的佩刀,绣春刀。皇上,怎么样?”
皇帝拿起绣春刀,指腹轻轻摩挲刀身。這把刀全长一百一十公分,刃长七十公分上下,柄长不到三十公分,刃宽处二指,刃厚半公分,三斤半的分量,提在手中不重不轻,十分趁手。
皇帝也是個高個子,忍不住站起身来把刀往腰部比量了一下。這一动作把胡恒秋的心都揪起来了,有些后悔自己把刀拿给皇帝看。
皇帝又用指尖弹了弹刀身,悦耳的金属音带了丝余韵,真是好钢!刀身上鎏金的花纹线條流畅,颇为雅致。刀把上用麂皮绳缠绕,很是紧致。
“不错,好刀!”皇帝忍不住称赞,“朕收下了!”
“皇……皇上啊,這刀、這刀是……”胡恒秋急得都结巴了。
“嗯?怎么?”皇帝挑起一边眉毛看向指挥使大人,摆明了一副“你敢有意见”的表情。
“皇上,這刀不是……不是,這刀只是样品而已,是臣想给密侦司配发的,向您請旨的。”胡恒秋道:“皇上要是也喜歡,您可以定制個霸气的样式。”
“噢?”皇帝抬眼看着胡恒秋。
“是這样的,皇上,臣属下一名小旗发明了一种炼铁的技术,能打出這好刀来,只是她炼铁的高炉還不够稳定。但她表示她制出的成品能达到百炼钢的品质。”
“怎么,這名小旗也有高炉?”皇帝问。
“也有?”胡恒秋不解,“谁還有?”
皇帝也有点懵:“吉州知州快马急传的奏折上,可是說他的治下有位能人,设计出能短時間炼出铁水的高炉。”
“皇上,是楚清吧?”胡恒秋想起来了,来信裡可是說了吉州小旗楚清的,光被绣春刀吸引住了,倒是沒注意后面的內容。
說着,胡恒秋将袖中的信封呈给皇帝。
皇帝认真的审看,這是吉州理事处的公函及楚清的密呈。公函详细地汇报了楚清在密侦司的职务,以及楚清自正式成为小旗以来的所有作为。
關於楚清的“宝炉集团”被用作吉州与东伦国之间的情报中转站所起到的作用也一一详述。
楚清不知道自己居然为密侦司做了這么多工作。其实张铭宇有几次带着外县人来买砖,楚清也有過怀疑,但沒有细究。张铭宇每次汇报工作都带了楚清的份额。把情报站的作用都归结在楚清身上。
公函中也提到了虞部两個小吏曾找過楚清的事,但是沒有禀明楚清的处理方式。看来是不了了之的。最后汇报了绣春刀和楚清的密呈是在虞部郎中李进找過她之后送来的。
楚清的信倒是简单明了:“……下官以为,于国于民有利之事,不应以银钱论斤两……虽然高炉未经多次测试,有无隐患未知,却也能够每十二时辰出一炉铁水……恳請查验……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因此下官命名为‘绣春刀’……花纹可随等级变化颜色……花纹尾处一小圈,内一個‘密’字……”。
字迹工整,不似一般女子字体之柔软娟秀,反而带着力透纸背之感。笔迹独特,不似寻常毛笔所写。
“诗不错,字也不错。”皇帝评价了這么一句。
“這個楚清……是個女子?”皇帝又问。
“是,”胡恒秋答。
“朕怎么觉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呢?”皇帝有些迟疑。
“皇上,就是上次东伦人假扮流寇,然后被一伙村民抓的那次,就是這楚清领头的,审出這伙人是东伦的寻矿人的也是她,最后好巧不巧找到矿点的也是她。”胡恒秋汇报道。
“嗯,”皇帝一拍桌案,吓了胡恒秋一跳。
“這才是女子的典范!既能够与敌人进行反抗,又能带领百姓致富,有奇思妙想,還不张不扬。”皇帝赞誉道:“要赏!”說罢就看着胡恒秋。
胡恒秋郁闷了啊。皇上,您要赏您就赏,您看我干什么啊。我来是想跟你申請经费打制绣春刀的,你還指望我出赏钱给楚清不成?
“皇上,她只是一個小旗,明面上只是一個普通的村妇,您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能让她太扎眼。”胡恒秋一本正经地建议道。言外之意就是您掏银子,我可沒有。虽然楚清是我密侦司的人,可是得您发工资。
“嗯,也对。”皇帝充分领会了這個小气巴拉的指挥使的意思。他原本也不是想让胡恒秋掏腰包的,只是给自己少出点赏钱找一個借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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