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进城赶考 作者:未知 李延庆将周侗請进家,周侗见院子角落裡有一堆打磨好的半成品石块,便拾起一块,打量一下笑问道:“這打石之术也是扈诚教你的嗎?” “回禀周师傅,扈大叔指点了学生手法,他還教我几招剑法。” 周侗点点头,“打石和射箭是一脉贯通,象你這样的少年高手倒也罕见,不過....你为什么不练飞刀?” 李延庆犹豫一下說:“打石尚有回转余地,飞刀见血,结下梁子了。” 周侗心赞许,這孩子明晓事理,不走极端,又坚守承诺,不出卖朋友,是一個难得的好苗子,他心便有了收徒之念。 “你說得不错,若你今晚用了飞刀,算我再有面子也解不开這個死结,带我去看看你抓的人吧!” “周师傅請這边走。” 李延庆带周侗来到后房,两人走进房间,房间裡亮着灯,只见一個黑大汉戴着重枷坐在地,双脚捆绑,正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旁边站着一個**岁的小娘子,手抱着一根捣衣槌,象只小鹰一样凶狠地盯着黑大汉,似乎准备随时一棒打去。 李逵倒也安静,他实在是怕這小娘子乱来,他只要动一动,這小娘子的棒槌便沒头沒脸打来,虽然挨几下算不什么,可這件事若传了出去,让他李逵的脸往哪裡搁? 李逵见了李延庆,连忙道:“你快把這小娘子叫出去,她在俺旁边,俺晦气得慌!” 李延庆笑道:“我和你首领已经谈好了,现在放你回去。” 喜鹊顿时慌了,“小官人,不能放他,他說会打死我的!” 李逵得意万分,向喜鹊呲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小娘子现在怕了嗎?赶紧去拿碗酒来给俺喝了,俺饶過你!” “我....我才不怕你!” 喜鹊举起捣衣槌又要打,李延庆连忙拦住她,“别怕,他只是吓吓你,堂堂的梁山好汉和一個九岁的小娘子過不去,他丢不起這個脸。” 李逵沒好气地哼了一声,“既然已经与俺哥哥和解了,那赶紧放俺走,别把俺真惹恼了。” 李延庆有心试一试周侗的本事,便前挑开了李逵脚的牛筋索,又打开了李逵的重枷,周侗心暗自好笑,這臭小子居然還想试一试自己? 李逵骤然得到自由,忽然大吼一声,一拳向李延庆的面门打来,吓得喜鹊尖叫起来,周侗手疾眼快,一把捏住李逵手腕,铁臂用劲,顿时疼得李逵杀猪般的惨叫起来,身体立刻瘫软了。 周侗哼了一声,松开他的手腕,“算林冲见了老夫也得乖乖跪下,你還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林冲是梁山泊武艺最高之人,连李逵也不敢招惹,李逵虽然鲁莽,却一点也不愚笨,他立刻猜到這個老者是谁了,“你....你莫非是周老爷子?” “由我做保,李少郎和宋公明和解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客栈。” 李逵既然知道了眼前這人便是林冲师父,闻名天下的铁臂膀周侗,他便不敢再放肆了,乖乖地跟随周侗走了。 這时,周侗又低声问李延庆道:“扈诚的下落,你连老夫都信不過嗎?” 李延庆淡淡一笑,“我若信不過周师傅,不会接受周师傅调解了,不過扈大叔的下落是另一回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周侗大笑,“好!好!” 虽然沒有把扈诚的下落告诉自己,但周侗隐隐能猜到一点线索,扈诚的父亲埋葬在大名府,叶落归根,扈诚一定会带母亲回家乡,他的另一個徒弟卢俊义是是大名府的豪门大户,相信他能帮自己找到扈诚。 周侗带着李逵走出院门,回头对李延庆道:“从现在开始平静下来,好好参加县学考试,我們会有机会再见!” 李延庆躬身长施一礼道:“多谢周师傅替延庆解除今日之厄,延庆一定会认真应考县学,不负周师傅重望!” 望着周侗和李逵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喜鹊担心地问道:“小官人,那個黑脸恶人不会再来了吧!” “放心吧!他不会再来了。” 李延庆看了看天色,又笑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五更了!” 李延庆长长伸展一下身体,虽然一夜未睡,他也不觉得困倦,他深深呼吸一口寒冷的气息,对喜鹊笑道:“去厨房给我找点吃的,我要开始跑步了!” 在李延庆开始了每天雷打不动的跑步同时,宋江一行也悄然离开了张集镇,向南而去,宋江不断回头向北张望,他始终有些遗憾,沒有能把李延庆這样的异才少年收纳至自己麾下,一直众人离开了相州,宋江依旧念念不忘此事。 ......... 二月初五清晨,姚鼎将李延庆叫到书房内,姚鼎显得有些伤感,五年来,他悉心教授李延庆,终于要到了离别之时,姚鼎本来长得瘦小,此时他后背已佝偻,更显得他的背影瘦如幼童,只是一头苍苍白发告人们他已近古稀之年。 “今天是你要离开鹿山学堂了,我還记得五年前我问你,为什么要读书,你說为了读更多的书?如果今天我再问你這個問題,你又怎么回答呢?” 姚鼎說得很慢,苍老的目光却带着一丝期待,李延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一直在思考,但至今也想不到一個完整答案,他希望能考进士,完成读书人梦寐以求的金榜题名,实现父亲和师尊的多年的夙愿,他也希望能为即将到来的灾难时代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這些都是他想做的事情,但又不完全,像一片片拼图,它们只是其一片,却又显示不出拼图全貌,李延庆自己也不清楚全貌该是什么? 沉默良久,李延庆低下头,歉然道:“师父,我自己也不知道!” 姚鼎却沒有失望,他眼睛开始闪烁出一丝光亮,脸枣河核般的皱纹被一朵笑容撑开了,“其实這是我想要的答案。” 李延庆一怔,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這样說,姚鼎拉着他的手,缓缓道:“鹿山镇只是一個小小的山谷,当你走出山谷,会看到连绵不尽的皑皑大山,当你走出大山,你又会发现外面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当你穿過平原,渡過大江大河,你才会看到更加波澜壮阔的大海,只有到那时,你才会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读书?只可惜到那一天我可能已经听不到你的答案了,希望你别忘记今天一個老人对你的嘱托。” 李延庆跪在师父面前,泪水汹涌而出,哽咽着声音道:“师父一定要长命百岁,等着延庆回来告诉师父答案!” 姚鼎慈爱地抚摸着爱徒的头,“去吧!去给我考县学第一名,去给我考举人,考进士,让师父的驼背能重新挺直起来。” “师父保重!” 李延庆重重地磕了三個头,站起身快步离开了鹿山学堂,姚鼎望着徒儿走出学堂,他苍老的眼睛裡充满了期望。 一刻钟后,鹿山镇的二十几名学子便分别坐六辆牛车,结伴去县城参加县考,這一次姚鼎沒有跟随,他已经替学子们报了名,最后看学子们自己的发挥了。 每個学子的心情都十分复杂,這是他们人生的第一次考验,考进了县学,意味着他们可以继续读书深造,两年后,要么去参加发解试,要么去参加州学考试,可以继续他们的人生旅程。 如果考不县学,大部分人得告别读书生涯,或者回家种地,或者外出经商,走另一條人生道路。 李延庆四人坐在第二辆牛车内,李二也和他们挤在一起,不過李二并不太沮丧,他对众人笑道:“族长已经给我联系好了,如果考不县学,我便去安阳书院读书,两年后一样可以参加州学考试。” 安阳书院是私人创办的学校,属于和县学同级的初级学校,远远不能和天下四大书院相提并论,不過也是相州较有名的书院,二十年前由一名退仕官员创办,李贵的长孙李枫也是去了那裡读书。 李二這句话其实是說過李延庆听的,他心有点得意,族长可不是只关心庆哥儿一人,這次族长甚至沒有帮庆哥儿,只帮了自己。 不過李延庆正望着窗外发怔,沒有听见他的话,李二心有点失望,又用胳膊捅了旁边的王贵一下,笑问道:“你祖父应该给你找好关系了吧?” 王贵不屑地哼了一声說:“那当然,大刀知县亲自批的條子,我的名字已经在县学的入学名册了,老汤也是!” 李延庆已经渐渐从和师父离别的伤感走出来,他从未听汤怀提起這件事,便笑着问汤怀道:“老汤,是這样嗎?” “我不太清楚!” 汤怀看了一眼李二,语焉不详道:“我家人让我专心考试,不要管别的事情,我也懒得多问。” 有李二這個‘外人’在,汤怀显然不肯說实话,李延庆便不再多问,這时岳飞缓缓道:“听說這次武技考试是知县亲自主考,考射箭、举重和跑步,只要两项合格能入学。” 四人都坐直身体,惊讶地问道:“之前不是說三项都必须合格才能入学嗎?” 岳飞笑了笑,“应该是州裡干涉了,如果三项都必须合格,那么绝大多数学子都会栽在射箭,能考县学的沒几個,這做得太過份了,现在改成两项合格,实际只要跑步通過,武技考基本沒有問題了。” 汤怀又接口道:“這裡面也有区别,如果射箭一项通不過,那么以后的武科教头還是从前老甲虫,可如果射箭通過,那是周师傅当武科教头了。” 不仅王贵和汤怀兴奋异常,李延庆和岳飞也悠然向往,若能跟周侗学武,也不枉他们参加這次县学考试。 ......... 众人依旧住在汤氏客栈,房间早已准备好,众人正在搬运行李时,李延庆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原来是二族长李贵,這倒出乎他的意料。 李延庆连忙前见礼,自从李贵卸下了都保正一职后,他便长期待在汤阴县城,主管李氏在县城和安阳县的产业。 這也是他和兄长李佑的分工,李佑管土地,他管产业,名义是族财产,实际一大半归他们個人所有。 李贵难得脸露出一丝笑容,“庆儿有時間嗎?我們去吃一顿便饭如何?” 李贵旁边站着一個少年,正是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李宝儿,他也是今年和李延庆一起参加县考。 李延庆不知什么二族长找自己做什么,他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贵把李延庆带到不远处的李记酒馆,是李贵在县城开的酒馆,是汤阴县的三大酒馆之一,安阳县和大名府也各有一家分店。 他们二楼靠窗处坐下,李贵笑眯眯地给李延庆倒了一杯酒,“庆儿,我們快三年沒见了吧!” 李延庆忽然有一种感觉,這几年他過得如此平静,是不是因为李贵搬去县城,不在鹿山镇的缘故? 李贵见李延庆沒有回答自己,又笑问道:“你爹爹在安阳身体還好吧!” “谢谢族祖关心,爹爹身体尚好。” “那好!” 李贵喝了杯酒,便缓缓道:“几十年来,我最大的体会,是族人之间的互助互帮,家族才能兴旺发达,不知庆儿是否认可這一点?” 這话本身沒有错,但要看在什么场合說,如现在,李延庆看坐在祖父身旁的李宝儿,這小子是他们這一批鹿山学堂考生学业最差的一個,眼看明天要县考了,李贵却說族人要互帮互助,這话是什么意思? 李延庆笑着点了点头,勉强认可了他的這句话。 李贵心暗喜,便爱抚地摸了摸幼孙的头叹道:“明天是县考了,我很担心宝儿,庆儿也知道他的情况,說实话,我真的一筹莫展啊!” “這個应该不难吧!”李延庆笑道。 李贵知道李延庆所指,便道:“办法当然有,但总归是难看,說实话,我希望宝儿能好好表现一回,让县裡也能送喜报门,替我光宗耀祖,我的前几個孙子都沒有這個机会表现,宝儿便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庆儿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我当然能理解,每個老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孙能够有出息,這是人之常情。” 李贵见李延庆怎么也不路,索性开门见山道:“庆儿,你是個聪明的孩子,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交易?’李延庆顿时反感起来,刚才還說族人要互帮互助,這会儿又变成交易了,恐怕互帮互助只是漂亮话,交易才是李贵心真实想法。 李延庆克制住内心的反感,淡淡问道:“不知二族祖說的交易是指什么?” “反正庆儿今年才十二岁,是今年县学考生最小的一個,庆儿能不能把今年的机会让给宝儿,明年再考县学,作为回报,我让你父亲掌管家族产业的所有账簿,你觉得如何?” 李延庆一句话也說不出来,居然让自己把机会让给他孙子,亏他想得出来啊! 李延庆心愤怒,但脸却沒有任何表情,依旧平静地问道:“我不太明白二族长的意思,县考一向很严格,我怎么把机会让给宝儿。” 李贵以为李延庆动心了,便压低声音道:“考试到最后,在卷子写名字的时候,你的卷子写宝儿的名字,宝儿的卷子写你的名字,這样天衣无缝了。” 李延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辈子是死在這种事,他父亲也是因此毁了人生,现在李贵居然還要再让自己当捉刀人。 李延庆心顿时勃然大怒,腾地站起身道:“长辈应该有长辈的道德,延庆虽然年幼,但也知廉耻,這件事我绝不答应,告辞了!” 說完,李延庆转身怒气冲冲离去,李贵气得脸色铁青,半晌沒有說话,忽然,他狠狠一拳砸在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