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心裡很明白,赵辞心裡肯定是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如果他仅仅是有了某些疑问,正常情况是应该会问出来的,而不是埋在心裡。
如果埋在心裡了,說明他已经确定了。
越想,她心裡越发的砰砰直跳。
古人对于這种神鬼是很忌讳的。特别是像她這样借尸還魂的,那绝对是要被烧死的。如果被人知道了,或者怀疑了,之前的正常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重生以来,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但是同时也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是一個借尸還魂的人。這身体不是她的,甚至這個时代都不属于她的。
重生這种比中彩票几率還低的事情,对于她来說,正是她沒有底气的地方。
所以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她都会惶惶不安,觉得自己像個小偷一样,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抓到。
如今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
自己把自己吓了半天之后,眼看着路程走了一半快要回赵家村了,罗素干脆一咬牙,狠狠吸了一口气,对着赵辞道,“二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嗯?”赵辞满脸疑惑的转過头来,“大嫂是想和我說什么嗎?”
丫的,明明是我先提问的,你倒是把問題抛回来了。
不都說秀才都是书呆子嗎,怎么自己遇着的就不是個呆子。
罗素心裡呐喊,面上却是壮士断腕一样,“你是不是对我识字感到很奇怪?”
赵辞挑了挑眉,放下了手裡的鞭子,任由着老牛慢团团的拉着牛车。脸色平静道,“我只知道,识字不是一日之功。也不是一個人随便的教一些便能学会的。所以嫂子說跟着村裡人学的,我一直不大相信。”
作为一個读书人,他知道启蒙有多难。而且对于大嫂的性格,他也有一些了解。按着之前的印象,大嫂是不可能自学成才的。
当然,眼前這個大嫂倒是有可能。
這也是他始终觉得无法把之前的人和现在的這個人当做同一個人的原因。
果然!罗素顿时心灰意冷,她早该知道的,她這些烂理由偏偏赵母還行,遇着赵辞這样的专业人士,压根是過不了关了。
她破罐子破摔道,“你准备怎么对我?”
赵辞定定的看着她,罗素见着他的目光,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见她不安的样子,赵辞突然弯着唇笑了笑,“你是我的大嫂,我自然是尊敬你的。日后会一直尊敬。大嫂无需担忧,你永远是我大嫂。”
“你的意思是,不,不会和别人說?”
罗素惊讶的瞪眼看着他。
“說什么?大嫂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個人,我能和旁人說什么?”赵辞笑着捏了捏缰绳,一副轻松的模样,“大嫂不比担心,我之所以想要弄清楚這些,只是习惯使然,并沒有别的想法。我自病中,便是大嫂照护,在赵辞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大嫂。”
如果沒有眼前這個人,他只怕早就沒命了。想起往事,他心中微微的暖了起来。知道真相只是想要让自己活得明白。却并不一定要揭穿什么。事实上,如果眼前這個女子不问他,他也不准备主动說什么额,若是准备烂在心裡的。
见赵辞脸色淡然,一点沒有勉强或者撒谎的样子,罗素的心裡才松了口气了。
這人知道了她的底子,却不准备揭发她。也就是說,他认同自己了?
想到這,罗素心裡有些激动。
一個人心裡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心裡憋着太难受了。如今多了一個人分享,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她动容道,“二弟你放心,我還是像从前一样的,我不是坏……人。”她本来想說自己不像坏鬼,不過到底觉得渗人,說不出口。
赵辞回头看她一脸指天发誓的样子,說不出的直白纯粹,心底突然闪過一丝柔软。還沒来得及捕捉這种异样,又瞬间消失了。
按耐住心裡的奇怪的感觉,他抿着嘴笑了笑,轻轻点了头,算是接受了罗素的承诺。
事情說开了,两人之间也比刚才要亲近一些了。对于罗素来說,眼前這個之前让她十分忌惮的小叔子,如今似乎和她是一條绳子上的蚂蚱了。
看着赵林還在熟睡中,罗素忍不住开启了自己的话唠的模式,說起了自己之前的那個世界。她实在憋的太久了,很想让认知道她曾经生活過的地方。
她不想有一天,忘掉了這些宝贵的记忆。
赵辞一直很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却一直沒有开口问什么。
罗素也不管他听懂了沒有,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只管自己心裡爽快了再說。至于赵辞理解不理解,這不在她的关心范畴之内。
等车子到了赵家村的时候,罗素也停止了话题了。
罗素轻松的整理包裹,准备喊赵林起来准备下车了。
赵辞突然回头,轻声道,“大嫂,你之前的闺名是?”
“啊,”罗素闪了下神,才反应過来,“罗素,我之前叫罗素。”
赵辞抿着嘴轻笑了一下。
看着他柔和的笑容,罗素突然觉得自己竟然‘看’到了春风。
家裡的两亩菜园子被开垦出来之后,罗素就尽快的种上了黑耳朵了。
菜园子不是在自己家裡附近,所以赵母对這個很不放心,总想要去看看。
吃完了午饭之后,一放下碗筷,赵母就准备去看看了。
罗素漱了口,见自家婆婆還要去菜园子,赶紧拦着,“娘,你今天都去看了好几遍了。本来還沒人注意的,這样一来,倒是有人会好奇了。”
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赵母闻言,脸上更加担心了,“那咋办啊。让谁家把银子放到外面,都不会安心的。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担心呢。”
“娘,都是一個族裡的,你還不相信族裡人?”
“哎,话是這么說,這還有個万一呢。”赵母叹了口气,眼神老是往外面飘,恨不得在菜园子旁边盖個房子,整天看着。
“娘,不急,黑耳朵长出来還要一段日子呢。别人看了也看不到啥子的。再說了,這事情我也有個章程了,不担心被人看了去。”
赵母一听,好奇道,“啥子章程?”
“娘,咱们现在已经找到了渠道了,我想要是村裡人想打听咱们种什么,我就把這個法子教给他们。但是有一條,他们的黑耳朵只能卖给咱们。”
“教,教别人种?”赵母有些傻眼了。
罗素点点头。
她早就有這個打算了。种黑耳朵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与其让人暗地裡惦记,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出来,一来自己可以得益。二来,别人也有好处。
而且赵家村和罗家村不一样。
赵家村是的人是同宗同族的,在内心裡,都比别的村子之间亲近几分。這也更有利于她接下来的计划。
“娘,咱们這黑耳朵种在外面,咱们能瞒得了多长時間?咱们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這事情是瞒不住的。我也不想瞒着。毕竟以后二弟要去赶考,咱们能拿出银子来,赵林和木棉要入学,這事情也不能耽搁。到时候别人总能看出来的。要是族长找到咱家裡来打听了,你是告诉還是不告诉?”
听到罗素這些问话,赵母心裡的不高兴也沒了。她是有私心的,不大想把這挣钱的法子說出去。但是自家媳妇說這些事情,她也确实沒有解决的法子。要是族长真的找上门来了,她不知道咋回答的。
见赵母沉默了,罗素知道自己這话起了作用,继续道,“与其让人家到时候逼着咱们,不如大大方方的教出去。只要有人来问我,我就說,绝对不瞒着。不過我也是有要求的,以后他们种的黑耳朵,只能卖给我。我从中得一文钱的差价,咱们家不止沒亏,還能挣呢。”
“還能多挣?”赵母眼睛亮了亮。她知道自己是不如這個媳妇精明的。
“肯定啊。咱们家哪怕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上,也只能种那些,要是全村的人都种上呢?”
赵母暗自算了算,发现這果然是個大有赚头的事情。
“好,那就依了你了。你咋說就咋說。”
每天防贼一样的他,她也累得慌。
得到了赵母的答案,罗素心裡一松,心情满意起来。
虽然她也不用得到赵母的同意就实施自己的计划,但是如果能得到家裡人的支持,自然是更好的。只要身边的人拧成一股绳,沒有办不成的事情。她相信,以后赵家村绝对会拧成一股绳的,会成为大周皇朝,第一個新农村。
上辈子她沒做到的事情,這辈子,她准备继续下去。
婆媳两個菜定下来沒多久,村裡人也开始有些动静了。
赵母总是往菜园子裡跑,像是看宝贝一样的,一天几次,自然逃不過大伙的眼睛。
特别是赵二娘,早就去偷偷的看了几次了。
她发现這個菜园子很古怪,沒种青菜啥子的,只有一些木桩和一些木屑啥子的,而且飘着粪便的臭味。
她一向精明,自然知道,這和之前赵家院子裡种的东西一样的。
“大木,你說咱是不是拿点东西上门去问问啊。”赵二娘在家裡合计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自家有田地,有壮劳力,所以要是能够种出啥子挣钱的东西来,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两個儿子都要成家了,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赵大木折腾着自家的农具,准备去地裡除草,听到這话,不以为意道,“别惦记了,人家肯定不会說的。這可是挣钱的法子呢。”
“說不准啊,咱们学了,又不碍着她们的事情。”赵二娘有些不想放弃。
赵大木摇摇头,“谁沒個私心啊,你要是能挣钱了,你愿意說出去让人知道?”别說是這种挣钱的营生了,就是谁家有啥子法子让地裡的庄稼长的好一些的,也不愿意說出来让大家知道。
见自己媳妇還是不放弃的样子,他也沒多說啥子了。自己媳妇是個倔强的性子,不撞头是不知道回头的。
赵二娘确实不准备退缩,等赵大木一出门,她就在家裡收拢了一下。终于在家裡找到了一條咸鱼了。
看着手裡两斤重的咸鱼,她有些肉疼。但是想了想,還是咬着牙去了赵家了。
赵母最近也在忙着田地裡的事情,她家裡水田多,旱地少,所以只忙了几天就闲下来了。倒是在家裡开始收拾院子裡的黑耳朵了。
见着赵二娘過来了,她下意识的要拿东西盖住黑耳朵,但是又想起了之前和自家儿媳妇的谈话,還是忍着沒盖着,笑着把赵二娘引进门了。
赵二娘一进院子,眼睛就盯着這黑耳朵了,“唷,這是……”她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
真的是黑耳朵啊,她之前沒看错啊。
這黑耳朵咋长到赵家的院子裡来了。
“二妹子啊。”赵母笑着给她搬了個凳子,“怎么今天有空過来坐坐啊?”
罗素在厨房裡忙活,听到动静,从屋裡出来了,见着赵二娘盯着自家的黑耳朵,也知道了她的来意。她不动声色的端了水出来,“二娘,喝水。”
“哎,不用這么客气。”赵二娘讪讪的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拿着自家的咸鱼,“今天在家裡收拾,发现多了一條鱼,正好拿来给你们加個菜。赵辞不是身子才好嗎,给他补补身子。”
“這哪能啊?”赵母赶紧推迟着。现在连一個鸡蛋都是宝贵的,何况這么大一條鱼的。
“沒事,這還是之前大木在河裡抓的,不值钱的。”赵二娘大方的摆摆手。
赵母为难道,“就算不是买的,這拿出去卖也能卖点钱的,你拿给咱们,這多不好意思啊。咱们這也沒啥子好的给你。”又转头看着罗素,“咱家不是有咸肉嗎,给你二娘割点。”
“哎。”罗素笑着应了一声,就准备去厨房。
“不了不了,”赵二娘赶紧站起来拉着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用割肉。其实,其实我這也是厚着脸皮来找你们求個事情的。”
赵母一听,楞道,“我們能帮上啥子啊?”
赵二娘看了看院子裡的黑耳朵,笑道,“我之前看着你们把菜园子裡都种了东西,看着和這個黑耳朵挺像的,是不是准备种黑耳朵啊?”說着也不等两人回答,继续道,“我也直說了,你们也别說我贪心,我是真的想学着這個法子,自家能种点黑耳朵出来,多個挣钱的法子。家裡两個儿子都這么大了,以后成亲养孩子都要花银子。我和大木虽然能帮衬,但是家裡也就這些田地,就算整天在地裡刨,一年的是收成也多不了。所以這才动了這個心思。”
一口气說完后,赵二娘也豁出去了,腆着脸看着赵母和罗素。
赵母先是一愣,半天沒反应過来。二娘把话都說這么直白了,她還真是不知道咋接话的。只能呆呆的看着自己儿媳妇。
罗素接收到了赵母的眼光,知道赵母是准备让自己說话的,立马笑道,“二娘原来說的是這事情啊。要是這事情,那這咸鱼咱也不要了。你先甭急,我不是不教,是用不着给咱们家送礼。”罗素干脆坐了下来,“說实在的,现在也就我們家在用這個法子,我和我娘之前也不敢保证都能挣钱,所以沒公开,也是准备以后菜园子也种出东西来了,和大伙說道說道的,免得大伙說咱们說大话呢。”
“是這個理儿。”赵二娘赶紧喜滋滋的附和。
“不過今天二娘找上门来问這话了,咱们也不顾虑這么多了。只一点,要是种不出来东西,可不能怪咱们這法子不好了。毕竟這各家各户的田地不一样,种出来的情况肯定也是不能保证的。”
赵二娘连连点头,“這個理儿我們清楚的。”
罗素笑道,“二娘是個明白人,咱们也直接說了。這法子我待会教你,你回去可以弄快田地试试看。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啥要求你尽管說。”赵二娘也沒想到這事情這么顺利,早就有些按耐不住了,赶紧催促道。
“因着我之前早就和人家說好了,种出来的东西只能卖给一户人家,所以這黑耳朵卖给谁得统一。到时候二娘要是种出来了,這黑耳朵得卖给我,我统一的拿到城裡去卖。二来,咱也得有個协议,這法子不能随便的传出去,包括這黑耳朵卖给我的价格,咱都在协议上面写清楚了。免得以后出了問題,伤了两家的情分。”
听到罗素說的是這些要求,赵二娘心裡一松,立马道,“這是自然的,你能教咱种這個,咱自然要听你安排的。你放心吧。”
她得了人家的方子,自然也做不出去把方子泄露出去的事情了。
罗素见她知情识趣,是個明白人,心裡也放心,继续道,“不是我這做的沒人情味,实在是担心日后出問題。咱也是想做個好事,不想好事办成坏事了。”
赵母也附和道,“是啊,凡事有個章程,做啥子事情都清清白白的,以后也不会伤了感情。”
赵二娘又连连点头,“好好,這事情咱们定了,啥子协议你写出来,我保管按手印。”
罗素笑着摆摆手,“不急,這事情是大事,二娘還是把大木叔叫過来一起,咱们两家人正式定個章程。两個兄长也一起過来的好。”
“好,我這就去找他们去。”赵二娘心裡高兴,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又把咸鱼網赵母怀裡一放,“這鱼你们得收着,算我一份心意。”說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赵母看着手裡的咸鱼,又看了看跑掉的赵二娘,笑道,“這個二娘哟,也特客气了。”
罗素笑了笑,转身去赵辞书房那边找赵辞借笔墨纸砚。
赵大木沒想到自己媳妇真的把這事情给办成了,赶紧从外面赶回来,跟着自家媳妇领着两個儿子去了罗素家裡。
赵辞早就把协议的单子给列好了,念给了赵大木一家子听。
按着协议裡面的要求,赵二娘一家子无权把這方子随意泄露,如有违背,承担一切损失。且赵家如果种出来了黑耳朵,全都卖给罗素,或者是罗素制定的客户,价钱方面比市价少一文钱。
大伙自然也明白,這少掉的一文钱是要作为好处费的。
不過赵二娘一家子都是明白人,自家有求于人,人家也是明明白白的提出要求。银货两讫,倒是十分的公道。所以沒有多犹豫,赵大木就签了字,又让让家裡人一起按了手印。
协议完成,罗素就手把手的教赵二娘一家子种黑耳朵了。
赵大木是個种庄稼的好把式,一听就明白了,赶紧让两個儿子去把自家院子裡的地给翻出来了,准备种上黑耳朵。
罗素担心他们心急,劝道,“咱种田种地的也是为了吃饱穿暖,這黑耳朵虽然挣钱,但是不宜用家裡所有的田地种,免得到时候多了,咱们卖不出去了,家裡又沒有粮食。为了保险起见,拿三四亩地也就合适了。”
赵大木也是個稳当的人,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笑着道,“這要是以前听人說黑耳朵能种出来,我還真是不相信呢,现在看到了,才真是相信了。”
赵二娘也笑道,“赵城媳妇就是個有福气的,以后谁還敢說她哪裡不好,我一定去拼命的。”
听着這玩笑话,赵母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自家媳妇确实是個有福气的。
赵二娘一家子种起了黑耳朵之后,好些早就有些怀疑的人也开始行动了。
罗素家裡這边三天两头的就有村裡人過来打听。就连赵家村的老族长都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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