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伊芦(上) 作者:庚新 夜已经深了! 屋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虽已入春,但朐县的雨夜依旧寒冷,甚至比寒冬时节還要冷一些。 刘闯坐在厚厚的垫子上,就着火塘子裡炭火的光亮,翻看一卷残破竹简。那竹简上并沒有书名,不過裡面的內容,大体上可以猜出,這应该是一部兵书。但究竟是什么兵书?刘闯并不清楚。毕竟他前世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务员,哪怕兵书战策满世界飞,也沒有太大兴趣。 兵书是朱亥送给刘闯,据說是他早年间游历时,在无意中获得。 幸好前世干的是文宣工作,对于古汉字,刘闯也不算太陌生。這年月,读书并非一桩简单的事情,由于种种原因,书籍大多被世家高门所垄断,普通人想要读书,也非常的麻烦。 夜间又沒什么娱乐活动,也只有這么一部兵书残卷,可以消磨時間。 刘闯看了一会儿书,困意上涌,便一头倒在榻上,酣然入梦。 這一觉,睡得很香甜。 刘闯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声息惊醒。 窗户仍黑着,火塘裡的炭火也灭了……天還沒亮,屋子裡黑乎乎的。翻身坐起,只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声闷雷似地的声息,顿时引起了刘闯的好奇。他披衣而起,登上木屐便走到门旁,拉开房门。 雨,已经停了。 但仍有几分寒意…… 刘闯激灵灵打了個寒蝉,向屋外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在院中舞刀。 朱亥光着膀子,正舞动一口大刀,在夜色中练武。他身体的动作并不快,可是手中大刀却舞成一個光团。每一刀挥出,就发出一声沉雷闷响。刀气四溢,刘闯站在门后,也能感受。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朱亥收刀而立。 扭头看到刘闯站在门口,他倒也沒有露出惊奇之色,而是把大刀靠墙放好,自顾自的洗漱起来。 刘闯這才有机会看清楚這口大刀。 朱亥這口刀,长约八尺,也就是185公分长短。 竖起来,几乎和刘闯的身高接近,差不多到鼻子的位置。刀柄长约三尺,首为大环。刀身长五尺有余,宽约有一個巴掌。大刀单面开封,刀背厚约一指,刀口呈现出流线型的弧度,寒气逼人。 斩马剑?缳首刀? 刘闯颇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把大刀拎起。 刀入手,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好重! 刘闯使的斧子,是专门打造,重四十八斤。可這口刀入手之后,比那斧子還要压手,估计比自己那柄大斧還重。 “此刀名为甲子剑,重六十三斤。” 刘闯听罢,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六十三斤? 朱亥說的六十三斤,肯定不是后世的度量衡,而是东汉末年时的度量衡。刘闯曾看過一些相关的文章,汉代一斤,约等于后世一斤六两。所谓半斤八两,大致上也就是由此而来。 六十三斤的甲子剑,岂非就是一百斤? 我的天,那朱亥的气力,可真個是惊人…… 不過,相传关老爷的那口青龙偃月刀重八十二斤,岂不是有一百多斤的份量嗎?刘闯看着這口大刀,脑海中不知为何想起了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目光在不经意中扫過刀口,他突然一怔,好奇道:“亥叔,這刀口怎么不修复一下?” 刀口上,有两三個不起眼的缺口。 朱亥闻听,脸色微微一变,他从刘闯手裡夺過大刀,犹豫一下后,他轻声道:“留着吧,這样我每次看到,都会心生警惕。曾几何时,我以为我天下无敌,哪知道却败在一個人的手中。 也就是那次,让我险些丧命…… 算了,都已经是過去的事情。 大熊你天生神力,你叔父从小为你打熬筋骨,更传授你天底下最上乘的功夫。不過切莫因此而生自大之心。需知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亥叔我当初,就是吃了這坐井观天的苦……” 有故事! 刘闯脑筋急转,从朱亥這一番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亥叔恐怕也不是一個普通人,他這一身武艺,却宁肯待在這小小朐县,定然是遭遇了什么打击。 可朱亥不說,刘闯也不好追问。 “大熊以后還要勤加习武,莫妄自尊大。 可惜,我找不到当初打造這甲子剑的匠人,否则便为你打造一口出来。我传你的八式杀法,你要好生练习,将来我這口甲子剑,便只能交由你来使用。不過,你叔父传你的功夫,比之我那刀法要高明百倍。你還是当以枪为主,以刀为辅,将来一定能超過我与你叔父。” 刘闯脑海中,突然闪過屋中那根沉甸甸的棍子。 莫非,那根棍子,就是朱亥所說的‘枪’? 搔搔头,他答应一声。 此时,天边露出鱼肚白的亮光,朱亥从伙房裡取出昨晚剩下的牛肉羹,热了一下之后,就着麦饼当作早饭。原本,這时代大多数人并沒有早饭习惯。可由于家裡三個男人,都是练武之人,所以对伙食也极为重视。朱亥昨日调解十裡坡和羽山乡的矛盾,得了一根后腿。总算是顾住了两人的早食。 “亥叔,我今天想去伊芦乡走一趟。” “去伊芦干什么?” 刘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說。 毕竟他帮那黄召传信,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朱亥未必会答应。 好在朱亥也沒有太過深究,问了一句后,便又开口道:“也罢,待会儿我让人把车送過来,你赶车過去吧。原本我正打算往伊芦乡走一遭,昨日十裡坡和羽山乡械斗,县尊要我今日陪他再走一趟……你就代我去伊芦,把东西送到盐水滩,交给一個叫裴绍的人,也省得我再跑一回。” “好!” 刘闯并沒有去追问朱亥要他送什么东西,只记住了裴绍的名字。 吃罢早饭,朱亥就赶去县衙应卯。 刘闯在家休息了一会儿,便听到门外传来车马的声响。 一個差役赶着一辆大车停在门口,套车的马,是一匹老马,看上去颇为瘦弱。這年头,人都吃不饱,又如何让马吃好?车上堆放着两口箱子,并且用绳索固定在车上。 “亥叔還有吩咐嗎?” “沒什么吩咐,只說让你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 刘闯点点头,答应一声,便接過了缰绳。 差役走后,刘闯又拾掇了一下,便牵着马准备上路。刚跳上车辕,拿起马鞭,便听到远处一阵马蹄声响。顺着蹄声看去,只见朝阳中,一匹白马风驰电掣般从远处驰来,眨眼间便到了马车前,拦住了刘闯的去路。 “傻熊,你要去哪儿?” 脆生生的声音,让刘闯一怔,旋即脸上露出憨厚笑容。 “三娘子,我正要去伊芦……這就是你說的那匹马嗎?” 马上端坐的,赫然正是麋缳。 只见她头扎坠马髻,身穿翠绿色禅衣,月白色内袴,显得格外俏丽。 一夜工夫,麋缳的情绪似乎已经好转,俏脸上更带着灿烂笑容,用马鞭一指刘闯,颇有些得意道:“是啊,你看如何?” 白马的年岁应该不大,看上去神骏威武。 個头和刘闯拉车的那匹老马還要大一些,显然是一匹罕见的宝马良驹。 刘闯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点头道:“果然是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