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首重乡谊 作者:未知 韩大不让送,韩秀峰第二天一早還是去送了,一直把他送到白市驿。 送走大哥,回到家已是下午,开始为自给儿的事做准备。 潘二又摇身一变为账房先生,喝了几口茶就又盘算道:“四哥,你原来有一百八十两,买官服花掉五十两,关捕头他们帮你凑了三百六十八两,前些天跟二老爷他们一起分了一百四十两,大头的盘缠川帮给了五十两,茶帮给你赔罪加上给大头的盘缠拢共二十两,再加上杨家和你岳父给的三百两,還有我這儿的四十七两,拢共一千零五十五两。我們在路上省点用,有一百五十两应该够了,到了京城還有九百零五两,补缺应该够了吧?” 韩秀峰沉吟道:“這缺不是一去就能补上的,就算事事顺利也沒這么快,要把在京城等的花销算上,還要留两百两作补上缺之后去上任的盘缠。” “吏部会把你放哪儿去做官?” “你问我,我哪晓得。”韩秀峰想了想,指着他面前的账本道:“我們這一路上只能花一百五十两,到了京城补缺最多只能花四百两。对了,走前還有個花销,得拿五十两去柴家巷請顾老爷写封引荐信。” “行,我听你的。” “還有!”韩秀峰看着坐在角落裡做针线的琴儿,故作轻松地說:“家裡要留五十两,我這一走不晓得啥时能回来,我不在家琴儿和幺妹儿吃啥喝啥,得留点家用。” “四哥,不用留。”琴儿抬起头,急切地說:“你又不是不晓得,這些年我一直跟我娘一道去绣庄拿东西回家做,虽赚不了几两银子,但也能养活张嘴。再說不是還有我爹么,离得又不远,他能眼睁睁看着我连饭也吃不上?” “琴儿,你是可以回娘家,但不能带着幺妹儿一起回去。” “沒事的,我跟我娘說了,我娘也觉得幺妹儿可怜,還說過两天就来教幺妹儿做女红。” 正說着,柱子刚好走进堂屋。 他不想让四哥和嫂子觉得幺妹儿是累赘,急忙道:“四哥,這不是有我么,家裡的事你放心!况且大哥走前說了,過几天就喊二哥三哥一起来。他說他们沒啥钱,稻米還是有几石(dan)的。以后他们会往這儿送,嫂子和幺妹儿用不着上街花钱买米” “从老家挑過来多累!” “四哥,這是他们的一番心意,要是不让他们挑,他们反而不高兴。” 琴儿不想韩秀峰在外面饿肚子,看着他道:“四哥,既然大哥二哥和三哥有這份心,我們也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你也用不着留那么多银钱。再說我和幺妹儿一天能吃几斤米,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几個钱。” 韩秀峰岂能让受尽委屈的妻子在家吃苦,一锤定音地說:“在城裡過日子处处要花钱,光有米可不够,不留五十两作家用我心裡不踏实,就這么定了。” “四哥,刚才不說過了嗎,家裡還有我!”柱子急切地說。 “你家也不宽裕,把钱留着将来迎娶幺妹儿吧。”韩秀峰看天色尚早,起身道:“柱子,你和潘兄早些回去,不能因为幺妹儿来了耽误营生。我和大头去趟柴家巷,去找顾老爷求封信。” “行,我們先走了。” …… 打发走潘二和柱子,韩秀峰取上银票带着大头直奔柴家巷。 顾老爷家很好找,远远就能看到顾家的牌坊,牌坊后面便是顾家的宅院,门上有匾,匾上是“进士第”三個大字。 大门漆黑色的,门上的铜环擦得雪亮。 拍了几下门环,前些日子一起跟顾老爷去過韩家的老仆从裡面打开门,韩秀峰连忙问候,顺手递上二十個铜板。 一看便晓得老仆收惯了门包,接過看了看,似乎嫌少,但還是让大头在门口候着,带着韩秀峰转過屏门,穿過大堂,把韩秀峰领进一间花厅。 韩秀峰注意到刚才那堂上的两面墙上,整整齐齐靠着诸如“丙子科举人”、“庚辰科进士”、“赐进士出身”、“钦点主政”和“江西道监察御史”等衔牌,心裡好生羡慕,暗想此次进京就算能顺利补上缺但终究是异途,只有科举入仕才是正途,才会受人尊重。 正胡思乱想,顾老爷摇着芭蕉扇进来了,一走进花厅就笑道:“贤侄,咋今天就来了?” “志行见過顾老爷。”韩秀峰缓過神,急忙上前行礼。 顾老爷等他行完礼,才虚托了一下,“贤侄无需多礼,坐,坐下說话。” “谢顾老爷赐座,能得顾老爷提携,真是志行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韩秀峰从袖子裡取出银票,恭恭敬敬递到茶几上,這才坐到下首。 顾老爷看了看银票,心想少虽少了点但终究沒两手空空来,也算是一個懂事的。抬头看看老仆,示意老仆收下银票,摇着扇子笑道:“志行,你這又是何必呢,那天在喜宴上老朽說得明明白白,提携后进是老朽的本分。” “顾老爷提携志行,志行不能不识抬举。” “好,好,再說這些就见外了。”顾老爷哈哈一笑,旋即說起正事:“贤侄,你晓得我为啥去吃你的喜酒,为啥要提携你一個捐纳出身的九品候补巡检嗎?” 韩秀峰沒想到他会突然這么问,连忙起身道:“志行愚钝,還真不晓得。” “坐,坐下說话。”顾老爷一边招呼他坐,一边感叹道:“不为别的,只因你重乡谊!八省行帮仗着有几两银子,在我們巴县为所欲为,长此以往,必将喧宾夺主。茶帮仗着八省会馆撑腰,欺行霸市,抢夺本县脚夫生计,逼得本县脚夫快沒活路。想我巴县士绅也不少,在几個衙门当差的胥吏衙役更多,可乡亲们遇到事又有几個能像你這样为之奔走?” “志行只是凭良心做事。” “坚守本心,好,好。”顾老爷满意的点点头,放下扇子道:“总之,要不是川帮的事,老朽是绝不会去吃你喜酒的,更不会喊你過来。我們言归正传,此去京城几千裡,旁人只晓得做官威风,不晓得做官的不易,就這来回奔波之苦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