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做一個博学的人 作者:未知 第十三章做一個博学的人 打铁,跑步,被老虎虐待,被太宰夸赞,被母鹿当为依靠,是云琅目前的生活。 日子過的非常充实,根本沒時間去感受什么孤独。 再加太宰不知道从哪裡找来的简牍,更是把云琅最后的空闲時間都给压榨干净了。 唯一的苦恼是简牍全部都是大篆字写成,小篆更加的复杂难懂。 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复杂,而是這东西非常的考校眼力。 大篆也叫作籀,象形,字体繁复,稍微一走神会看错形象,不像后世的字顺序的对错并不怎么影响閱讀体验。 靠字形来判断含义,閱讀的速度如何能够快的起来? 不懂的地方向太宰求教,太宰总能给出答案,求教的次数多了,云琅发现,太宰居然也是靠猜的。 因为沒有字典一类的东西可以作对照,太宰非常心安理得的糊弄云琅。 靠猜想来认字的最大缺点是得出来的结论大多数为胡說八道。 云琅相信,在李斯他们沒有弄出小篆之前,认识大篆的人应该很多。 学问从来都是一种昂贵的高级货,投入一生精力去研究的人历朝历代都层出不群。 聪明的云琅拿出几篇不同的章,然后对照裡面相同的字,先一個個的对照確認,最后才肯定他是主流,然后才庄重的写在新的木牍,并标注了对应的隶书。 這相当于编篡字典,是一個水磨功夫,需要非常长的時間。 冬日裡的山林是安静而且祥和的,残雪变成冰层之后,青色的雾岚笼罩着山林。 一個蒙面p-i衣少年突然从一條小路窜出来,不等站稳,踩地的那只脚又开始发力,踏碎薄冰身体前倾,随着腿弯伸直他的身体再一次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紧跟着,一头斑斓猛虎悄无声息的从他身后出现,庞大的身躯凌空飞起,抖落了树枝残留的落叶。 前伸的两只大爪子几乎要碰到少年的后背。 少年不惊不慌,本来向前狂奔的身体,在平地突兀的折向,让老虎扑了一個空。 眼看着老虎重重的扑进了枯草堆,少年人大笑了一声,沿着崎岖的小路向尽头狂奔。 老虎把脑袋从乱草堆裡拔出来,一巴掌把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梅花鹿拍翻,继续盯着少年的背影紧追不舍。 石屋在眼前,云琅再一次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无论如何他今天也不想让大王的舌头再落在他的脸,這家伙昨日裡弄死了一头野猪,吃掉了整挂内脏,包括野猪還沒有排泄干净的大便。 虎啸山林,绝对不是夸张,身后的传来的虎啸有摄人魂魄吓破人胆的效果,云琅明知道這是大王在耍赖,脚底下依旧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 不等他第二次发力,一股凌厉的风压推着他向前迈出了一步,重心沒了,被向前的力道推着摔在了地。 刚刚做完蜷身动作,一只沾满了泥水的大爪子重重的按在他的脑袋。 老虎熟练地把他翻過来,一個巨大的虎头贴在他的脸,红裡泛着黄白色的舌头刺啦刺啦的开始舔舐他蒙面布的猪油。 吃完了猪油的老虎对云琅沒了什么兴趣,懒懒的虎蹲在地,巨大的肚皮起伏不定,刚才這一段剧烈的运动,对它這個山之王来說也不轻松。 “你他娘的居然耍赖抄近路!” 云琅愤愤的从地爬起来冲着老虎大吼。 老虎张嘴嗷的叫了一声。 云琅怒道:“只有那么一点糖,我還做個屁的红烧肉。” 老虎似乎知道自己理亏,用大脑袋蹭蹭云琅的肋下,云琅沒好气的用力推开,打一声唿哨,那只被老虎拍翻的母鹿哒哒哒的跑了過来。 淡青色的薄雾粘在露在外面的皮肤,针刺一般的疼痛。 云琅快步奔跑起来,想快点进入温暖的石屋。這鬼天气,如果不是被太宰丢出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自虐。 一大早被太宰丢出去了,回来之后,石屋子裡面非常的诡异。 太宰端正的坐在火塘边,头戴白色鹿皮做的皮弁,身穿素服,腰系葛带,手持榛木做成的手杖,威严如天的神祗。 见云琅带着老虎梅花鹿回来了,指着床的一身屎黄色的衣衫要云琅穿。 “今日蜡祭,我替始皇帝祭天,你着民服。” 云琅点点头,沒有半分犹豫穿好了那身难看的衣衫,戴好了斗笠,這两样东西都象征着秋季之后草木的颜色。 草民一說有這個因素。 大秦帝国沒有過年這一說,每一年的开始是从十月开始的,九月为一年的终结。 本来大秦之前的历法不是這样的,始皇帝信奉《五德终始說》之后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這是标准的随着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制定的历法。 云琅认为入乡随俗很重要,沒必要非要在這個时代過什么年。 這裡只有两個人,太宰要扮演皇帝,云琅只好扮演草民,至于另一個重要的角色——尸,只好交给了老虎。 “土返其宅。(夯土不要乱跑,乖乖的待在屋子地基。) 水归其壑(水都要回到沟裡,不要漫出来), 虫崇勿作(害虫都去死), 草木归其泽(杂草、荆棘,請长到水裡,不要来田裡)。” 仪式非常的简单,太宰唱一句,云琅跟着唱一句,最后两人一起合唱一遍算是结束了。 老虎是最舒服的,虽然脑袋戴着荆冠,脑袋跟前的小桌子却堆满了云琅昨日备好的冷猪肉。 尸是蜡祭最重要的一环。 這是因为鬼神们“听之无形,视之无形”,当他们回到生前的家裡后,抬头看椽子,低头看几案,那些用過的器皿還在,自己人却沒了,会感到各种空虚寂寞冷,所以需要由“尸”代替他们吃饱喝好。 总之,這個大型的蜡祭活动,老虎的角色最好。 按照太宰忧伤的說法,等到祭祀结束,钟鼓等音乐暂停,“祝”宣布祭礼完成,神灵都喝醉了,该回到天了。 這时乐队再次敲起钟鼓,送“尸”和祖先的灵魂踏归程;庖厨、侍女们撤下祭品,大家开始准备宴饮。 为此,他還忧伤的唱了一首《诗经·小雅·楚茨》 礼仪既备,钟鼓既戒, 孝孙徂位,工祝致告。 神具醉止,皇尸载起, 钟鼓送尸,神保聿归。 诸宰君妇,废彻不迟, 诸父兄弟,备言燕私。 享受過好日子之后,很难再吃糠咽菜,云琅陪着太宰喝了一大碗酸了吧唧的所谓的酒之后,埋头吃饭,听太宰讲那過去的事情。 “老夫总角之年,祖父未亡,童仆尚有百二,每逢蜡祭,家熙熙攘攘。 蜡祭宏大,非我等今日之惨状…… 祖父酒醉痛苦,捶胸顿足,满座宾客无不痛恨赵高,李斯之流…… 断我大秦基业者赵高也,害我百二秦关尽落敌手,章邯也,此二人皆为国贼,当断子绝孙以儆效尤…… 云琅,切记,他日一旦相逢二贼后裔,诛之,诛之!” 太宰說一句,云琅答应一句,总之,项羽,赵高,章邯的子孙不是死在茅厕裡,是死在街道,且死法大不相同。 陪喝高的人,云琅非常的有经验,他们這时候說的话基本都是屁话,只要点头,他们会在酒精的作用下兴致更高,能讲出更多的埋在内心的秘密。 云琅不敢借酒套话。 天知道這种醪糟還淡的酒能不能把太宰灌醉,要是這家伙耍酒疯反過来套话,這麻烦大了。 事实证明,太宰的酒量一点都不好,一连喝了七八碗醪糟之后醉了,躺在地耍死狗不肯起来,一個劲的說林子裡有尸,他好怕,要耶耶抱他。 云琅费了很大劲才把太宰搬到床,瞅着鼾声如雷的太宰,思绪万千。 妈的,這個老家伙终于放下了防备的心思。 喝酒不是太宰這么喝的。 尤其是這個时候的酒裡面满是酒糟,這东西进到嘴裡又酸又涩,必须用筛子過滤一遍之后烧热了喝。 筛子云琅有,他细心地筛出漂浮在酒浆裡面的酒糟,然后倒进罐子裡,挂在火塘烧煮。 又往裡面添加了一点糖霜,這才用双手抱着膝盖坐在火塘边瞅着暗红色的炭火发愣。 喝酒的时候,情绪是最好的下酒菜,高兴的时候能饮酒三升并且豪迈异常,怀揣徐夫人之匕刺秦都不算大事。 痛苦的时候也能痛饮八斗,而后见着什么悲什么,最后吟诵出千古悲剧。 最沒意思的饮酒方式是情绪不好不坏的时候,喝着喝着觉得酒好难喝…… 云琅现在的情绪不好不坏,他准备酝酿一下,总要高兴起来,或者悲伤起来。 白日高悬,還不到下午,云琅醉倒了,沒什么酒味的酒,像最不要脸的刺客,在你不知不觉把你放倒了。 太宰翻身坐起,古怪的看着酣睡的云琅,良久,叹了口气,重新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