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始皇帝的太宰 作者:未知 第四章始皇帝的太宰 他走在那一束阳光裡,云琅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脸。 如果忽视他干瘪的嘴巴,他的天庭還是很饱满的,一双细细的丹凤眼其实也很耐看,当然,如果不是显得很阴鸷的话,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老虎的背驮着一柄粗大的木弓,以及一只装满羽箭的箭囊。 他感受到了云琅的目光,转過头用一种古怪的语音道:“别死,死了,成虎粮了。” 說完话,跟着老虎走出了石屋。 云琅陷入了沉思。 他也算是走南闯北過来的人,不论是西域汉话,還是苗家,傣家汉话,哪怕是蒙古人拖着长音的汉话他都听過,从未听過虎外婆說的這种腔调。 更何况,這家伙总共說了两句话,两句话都不是云琅直接感受到的意思,而是经過他翻译之后得来的消息。 或者說,這家伙還是一個說古言的人。 云琅知道,年代越是接近后世,他们的语言与后世越接近,听起来也越少阻碍。 他之所以肯定虎外婆說的是古言,纯粹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堆的竹简。 昨夜屋子裡漆黑一片,竹简胡乱的堆在墙角,還以为是柴火,而他身体下面的竹简更多,最面還铺着一层厚厚的写满字的木牍,可以說他是躺在学问面的。 這個发现让云琅哭笑不得,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落后到這种地步,或者說能原始到這個地步。 只有蔡伦之前的人才用竹简木牍啊…… 被火烧焦的外皮如同铠甲一般正在变硬,這让他想要弯曲一下胳膊都成了妄想。 好在脖子似乎有了很大的活动余地,于是,他的脑袋可以微微的向左转或者向右转,昨日的视野要宽阔许多。 竹简的字体云琅认识,是大名鼎鼎的小篆,這非常符合木牍的身份。 至于內容,那些如同花纹一般的字迹实在是太陌生,瞅了半天,看到的竹简沒有一個他能认识的字。 倒是面一层新木牍的字迹他大概能认出一些来。 “五月初五重五日,星在天南,帝冢无恙。”這竟然是一片新写的简牍。 這让云琅紧张起来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在這裡似乎沒有半分优势。 這些竹简都不是很旧,其還有一些堪称簇新,這說明這裡的人還是在大量的使用竹简木牍。 随着石屋裡的光线越来越充足,云琅用一個考古者的眼光巡视完毕了整座石屋。 每看到一样东西,他的心下沉一分,直到一座只可能出现在博物馆的青铜罍被随意地丢在门口,他已经有些绝望了。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還家,设酒杀鸡作食。村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云琅嘴裡念念有词,虽然喉咙裡并无声音发出,并不妨碍他在心裡表达自己最后的希望。 古老相传,虎乃是山神爷的巡山兽。 因为虎外婆表达出来的冰冷的善意,云琅更喜歡把他称作山神,而不是邪恶的虎外婆。 傍晚的时候,山神带着老虎回来了,這一次老虎的背不仅仅驮着一只鹿,身体两边還挂着两大串水果。 那只鹿竟然是活的,只是被老虎给吓傻了,被山神爷爷或者山神奶奶从虎背丢下来的时候,竟然被吓的腿软,卧在地呦呦的叫唤,却不敢起身逃遁。 山神爷爷从石桌取過一個灰陶大碗,掀翻了那只鹿,在它的肚腹下揉捏起来。 有白色的**溅射出来,很快装了半碗,山神爷爷丢下那只鹿,再一次掰开云琅的嘴巴,把半碗鹿奶灌了进去。 **有些微微的奶腥味,不過,温热的奶水经過喉咙,像是一场春雨滋润着干旱的大地。 看到云琅在贪婪的喝奶水,山神爷爷那张沒有男女特征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他的声音很难听,类似被人捏着嗓子在說话,如果他能說的慢一些,云琅或许還能听明白,可惜他說的太快了,以至于云琅什么都不明白。 “匈奴人?” 山神爷爷也似乎觉察到了這個問題,他特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的问道? 云琅看到了山神爷爷握在剑柄并且逐渐用力的手,连忙艰难的摇摇头。 “庶人?” 见山神爷爷眼明显的不屑之色,云琅再次摇头,他可不愿意充当一個社会最底层的角色。 “良家子?” 云琅很诧异,良家子是要当兵的,汉将军李广跟汉家国贼董卓都是良家子出身,听起来好像不错,良家子之是官员跟贵族了,难道說這裡還分贫贱不成? 山神爷爷见云琅確認,似乎松了一口气,手底下也越发的温柔起来,不像先前那样粗暴。 一碗鹿奶让云琅確認自己不再是老虎的口粮了,這让他非常的欣慰。 人的一生有很多的槛要過,往往,眼前的這個槛是最重要的。 来到石屋第十天,云琅干涩的嗓音已经能发出一些简单的声音,虽然很嘶哑,却让他非常的高兴,至于由虎外婆升级到了山神爷爷的那個家伙,也似乎非常的兴奋。 最让云琅开心的不是嗓子在恢复,而是他身的烤肉味道逐渐散去了。 老虎总是有事沒事往他跟前凑,用硕大的鼻子嗅烤肉味的举动给了他非常大的压力。 身体痒得厉害,烧焦的外壳裡的水分正在逐渐被蒸发,渐渐地失去了弹性,变得硬邦邦的。 云琅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跟外壳脱离,皮肤痒的厉害……這是一個很好地现象,证明他的身体正在痊愈。 石屋子外面有一個树藤编织的兜子,兜子距离地面很高,挂在两棵巨大的松树,松树斜斜地向外延伸,下面是一道深涧,一道不算大的溪流从山涧裡奔腾而過。 云琅现在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個带着顶棚的兜子裡渡過的,這让云琅觉得无轻松,在這裡他可以自由的完成身体所需的所有消化排泄過程,而不至于劳动山神爷爷。 喜歡跟人說话的山神爷爷先是一字一句的教云琅說话,虽然云琅嘴裡发出的声音還沒有任何意义,他依旧乐此不疲。 很快,云琅知道了山神爷爷的身份,這是他一直自以为傲的,并且愿意让云琅知道的。 山神爷爷是始皇帝门下的太宰,這個官职很高,在周朝的时候太宰执掌着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六部典籍,堪堪与宰相的官职相等。 只是到了始皇帝之后,太宰变成了家臣,专门负责始皇帝的衣食住行,這是无的荣耀。 到他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因为每一代都是太宰,所以他的名字也叫做太宰。 這明显不符合云琅对于桃花源的向往…… 桃花源仅仅是隐秘偏僻而已,而始皇帝往后数一個家族的四代……也不過西汉期而已…… 云琅总觉得這是自己的耳误,或者是太宰爷爷沒說清楚,应该是四十代吧?即便是四十代,一代也应该是五十几年才合适。 這是一個简单的算术题,且很好计算。 不過,很快他把這個疑惑丢到脑后去了,他的一只胳膊掉了…… 准确的說是他右胳膊外面的焦壳子烂掉了。 嘴边的梨子掉了,他习惯性的探手去捞,结果粗糙的兜子挂住了胳膊的一块硬皮,然后在他突然用力之后,那块硬皮像一只长手套一般从胳膊被扯掉了。 一條白皙的耀眼的小手臂出现在云琅的面前…… 云琅仔细看了看那條手臂,来回活动两下,叹口气继续做捏拳动作。 這條手臂单看是一條毫无瑕疵的美人臂,皮肤像是透明的,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涌动,暴露在天光下仅仅片刻,由白色转变成了粉红色。 只是太小了,起他以前的手臂小了足足一圈。 随着手臂可以自由活动,虽然依旧虚弱无力,云琅却不能要求的再多了。 从一团焦炭变成這個人的模样,已经是质的飞越了。 算是最后四肢变得大小不一,他也认了,了不起跟着太宰爷爷在這個深山老林裡過一辈子是了。 太宰爷爷回来之后看到這條手臂,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一脚把同样探脑袋過来看的老虎踹到一边,吓得那只只要老虎在,从不敢离开云琅两步远的梅花鹿一個劲的往云琅的身边凑。 太宰爷爷捧着云琅的那條手臂竟然有口水流下来了,這让云琅非常的担心。 他看着這條手臂都有食欲,更不要像太宰爷爷這种常年吃半生不熟肉食的人。 太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掰开云琅的嘴巴把他肮脏的手指塞了进去,满是老茧的手指在他的喉咙裡来回搅动,取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指竟然多了一团青灰色的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