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7:禁锢
也许在他看来,女人嘛,肯定是比不了家族利益的,但眼下,又一個選擇摆在了他的面前:趁着邓艾的几路军队還沒有彻底包围的时候,到底跑不跑。
其实明眼人可以看得出来,眼下再坚守的话意义已经不大了。
益州,当下最重要的几條水上运输通道,渠江、嘉陵江、涪江、沱江,几乎都被邓艾抢先利用,迅速的完成了军事输送任务,說来也是讽刺,水军占优势的陆抗居然沒有想到第一時間把控水道——太大意了,看不起蜀汉残余军队和不习水战的魏军,结果,错失大好先机(這一点看出邓艾确实牛,姜维也是西北本地人才,却在邓艾面前很少抢到地利优势)。
至于益州最重要的几個战略要地,核心区域无非就是蜀郡、巴郡、广汉郡和汉中郡,這其中蜀郡和汉中郡、广汉郡已经沦陷,想都不要想了,但是好不容易趁虚占领的巴郡(也就是江州,今天的重庆),很快便得而复失,還折损了不少人马和将领,导致残破的永安也沒有了太大的固守价值,犍为郡倒是還在“自己人”手中,但是也被人切断联系。
总之,再這样耗下去的话只是徒增伤亡,如果一定要說坚持是有意义的话,那就是:面子。
顶着父亲的光环,承载着皇帝大人的希望,担着削弱世家以固皇权的投名状,陆抗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回国,将会遭到朝野上下一致的炮轰,江淮集团這样的外来豪强只会幸灾乐祸,本土的江东士族因为自己变相的出卖背叛表现,只会落井下石,自打和皇帝大人捆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只剩一條不归路了。届时,如果五万多军队交待在這裡,恐怕第一個要把自己干掉以谢天下,堵住悠悠之口的就是皇帝本人了吧!
所以,陆抗只能学习刺猬,将剩下能集中起来的兵力都龟缩在北井一带,同时,严格封锁边境,不让此时发生的消息散播出去,尤其是不能散播回到本土让政敌知晓,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不加审讯,一律处死,理由呢,就是江州的沦陷源自于奸细(所以之前特务营死了好几個才把一些边缘性情报传递出来),就连西陵的步璿也不知情,還在傻乎乎的向前线输送索求日益增多的各种物资——陆抗将手中仅剩的3000多水军部队,一支控制住大宁河,保护自己的侧翼,一支控制住秭归這條线,确保步璿的物资能够输送进来(本来步璿是不介意把陆抗给实名举报的,奈何一是不知情,二是老爹步协還在人家手裡攥着当人质呢)。而事实证明,论起水军的真正的军事打击能力,邓艾還真的沒有办法。
王迪此次可以知晓大概内幕,還能够混进来,靠的就是步璿這唯一一條交通线。
可是知道了内情又能怎么样?刚进来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一开始王迪只当是例行巡检和隔离审查,但是沒想到审查结束之后直接给拉到工地上干活,修缮阵地去了,像他這样的民工成千上万,這下可悲剧了:因为不属于吴军编制和步璿私兵,所以为保证信息不能外泄,进来了就回不去了,還不能四处走动。
“怎么办?”李庠饶是再冷静,现在也有点心急了,在吴军监工的监视之下,一边作为免費劳动力加固阵地,修建要塞,一边低声问王迪:“沒想到吴军居然戒严到了這种程度,沒有空子可钻啊,老实干活還有口饭吃,要是想跑的话立马作为奸细处死。”
“谁能想到呢?”王迪也是十分懊悔,沒有多考虑一下就一猛子扎了进来,早知道這样就不来了,现在可好,进退维谷,禁锢了人身自由,什么也做不了,耗到最后,估计也是一個死——說是干完活就可以放走了,但什么时候算完呢?邓艾开始进攻了還能放嗎?当炮灰都算是好结局,万一粮草断绝,自己這帮民工会第一批被做成肉干吧?否则,除了干活和食物、炮灰,王迪实在是想不到留着他们還有什么用处了。
“不過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变被动为主动,”王迪一边刨坑一边气喘吁吁的說道:“比如主动向陆抗献策,看看能不能借机抽身离开,最起码也要争取点优厚待遇,不然死定了。”
“累虽說是累了点,但是马上就死也不至于吧?”李庠疑惑道:“哦,明白了,要不怎么說你早就应该加强锻炼了,干這点活就张嘴闭嘴累死累死的,太虚了啊。”
“我指的不是這個(虽然這是事实)!”王迪低声怒道:“别忘了,這一次可不就是咱们俩人出来,還有几十個兄弟,平日裡看着是沒有什么問題,忠心耿耿,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保不齐有一個半個扛不住了,到时候要出卖咱们,說咱们不是一般的商人去立功受奖怎么办?”
“对呀。”李庠恍然大悟:“用不用跟他们通通气,号召大家同仇敌忾?”
“你這是要提醒嗎?”见李庠失却了平日的冷静,王迪一阵无语:“本来還能挺几天,要是這么一說,转身就有人去告密了。”
“那么子均准备怎么蒙骗陆抗?可有对策了?”李庠可不觉得陆抗有当初的阎宇那样好忽悠,而且当初有故意放水的意思。
“对策嘛,也不是沒有,”王迪想了想:“从邓艾眼皮底下投机取巧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敌人虽然强大,可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你真想到了?說来听听。”李庠惊喜。
“也不算是太难想到的,顺势而为吧,其实陆抗越是收缩兵力,邓艾就越是会头疼啊,因为他兵力不足啊。”
“何以见得?我們又沒有拿到這方面的具体信息。”李庠回忆了一下情报內容,压根沒有提到邓艾军队人数。
“邓艾迅速反攻数郡,拿下了很多领土,但是都沒有实质占据,而是立刻向巴东方面堆集,就是因为人数太少,摊开了占领只能被敌人反噬,所以就把手头的资源全都转化成机动兵力,在运动中确保始终在局部战场上占有优势,从而一口口吃掉分散踞守各地的吴军,陆抗想必也是发现了這個問題,所以才收缩兵力摆了個铁桶阵。据我的推测,他率领的应该還是当初伐蜀的本部人马,不会超過三万,当這些人過于集中在巴东的时候,就意味着其他地区空虚了,這样,陆抗還有一部分在外面失去联系的残部如果能够抓住战机,在侧翼牵制的话,机会還是有的。”
“邓艾本部虽然只有這点人马,但是坐镇成都的钟会钟士季可是還有十余万军队,除却留守之外,拿出個三四万人出来配合不成問題啊,到时候足可以压制陆抗了。”李庠想了想质疑道。
“要想支援的话早就出动了,何苦让邓艾此时捉襟见肘?玄序啊,人心叵测,那邓艾已经立下灭蜀汉第一大功,眼下再灭掉陆抗,趁势进攻吴国,岂不是要一下子鲸吞两個国家?這個不世奇功会让其一人独享?必然不会做出实际援助,敌军内部的潜在矛盾就是我們逃出生天的机会!所以,我們一定要制造出和陆抗见面的机会,阐明這一点,争取主动。”
“钟会真的会如此不顾大局?作为主帅,邓艾立功,他也有好处啊。”
“八成不会帮助邓艾,而且重点不在钟会和邓艾怎么做,重点在于陆抗能不能相信咱们說的话啊。”王迪提醒。
其实這些事情王迪也不敢坚信会发生,按照原来的時間线,邓艾和钟会、姜维早就应该死了的,毕竟,自己這個混乱因子只是在巴东扇了几下翅膀,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不至于触动到這几位大神,导致他们眼下却活蹦乱跳的,难道真的是還有什么我沒有注意到的事情,引发了联动效应,以至于歷史改动太大,三人反而成了好基友?不会!一定不会!就算他们三人不做什么甚至一团和气,但是远在洛阳的司马昭也不会坐视這几位势力一点点坐大還和睦相处的,沒记错的话,再有個不到半年的時間這货就要死了啊,死之前不得把后事交代的明明白白?不得给儿子把路铺好了?這几個刺头怎么可能留下?!
所以,机会一定有,矛盾一定沒有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制住了,好吧,你们這些演员要是耍大牌,要是自己不按照剧本来演,我来帮你们!陆抗,先从你开始吧,你禁锢了我們,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被邓艾禁锢了?這么死守,是沒有前途的啊。只能延缓自己的死亡而已!
“现在先想办法接近陆抗,既让他不怀疑我們是個商人,還把点子想出来。”
“子均,我還是干活吧,這种点子只有你能想出来,到时候我就负责配合你就行了。”李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正想间,忽然,一鞭子狠狠抽在了王迪的后脑勺上。王迪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晃了晃,晕倒在地。
紧接着,后面一個吴军监工骂骂咧咧的走了過来:“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慢慢腾腾地不說,還在那裡嘀咕個不停,当我沒看到嗎?快起来干活!不然就不是拿鞭子抽你了,而是那你当奸细一刀砍了!”
“。。。。。。”
“快起来!装什么死?!”监工上前照着腰窝又踢了一脚,王迪還是不动。
“大人!”李庠俯身一看,又翻了下眼皮嚎叫道:“他已经口吐白沫,晕倒了!”
“這么弱?我也沒下死手啊。”监工嘟囔了一句,一指李庠:“你,抬他下去,快点把他弄醒,醒了還要继续干活!呸!连個力气活都干不了,废物!无用之人!”
“什么无用?”李庠不服气:“方才他正与我說有了破解危局的办法,就被你一鞭子抽倒了,我看你才是奸细!”
“休要胡說!”监工有些慌乱,谁沒個仇人呢?這要是被人举报了,可就完蛋了:“好!好!你說有主意是吧,我這就去禀告将军,到时候說不出什么来有你们好瞧的!快扶他下去,不要在這裡耽误别人干活!”
“子均,你装的真像,我已经将计就计,制造了和陆抗见面的机会,剩下的就看你怎么去說服陆抗了,不過现在還是做的要逼真些,先别醒啊,后边還有人看着呢。你等着啊,我再叫個人。”說罢,李庠一边扶着王迪往回走一边喊:“王聪,快点過来帮忙!”
旁边正在工地上苦逼搬砖的王聪一听有人喊自己,立刻屁颠屁颠跑過去,告诉监工自己是個医生,监工不耐烦的挥挥手,准假之后,就一溜小跑的跑了過来,听李庠一說刚才的经過,嬉皮笑脸的称赞道:“二位兄长真是聪明,這都想得出来,装的真像啊。”——自从摆脱了双面卧底的身份之后,沒有了来自良心的问责,王聪的心情也开朗了很多。
“。。。。。。大人,快醒醒。”王聪怼了怼王迪,“现在监工已经看不到了。”
王迪還是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怎么了?先别着急让他醒過来,隔墙有耳啊,继续眯着,回去再看病,不過你装的還真像啊。”李庠赞许道。
“不是,大人,他真的晕了,不是装的。”王聪举起刚才摸了王迪后脑勺的手,上面全是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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