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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6章 苑中黯然

作者:未知
台辅们开会论事,其实皇帝倒也不必亲自在场,反正過后都会有提纲呈送给他了解并裁断。 其实皇帝内心裡也不想参加這种会议,一方面是插不上话,另一方面若說的不合时宜,像這样被庾翼顶回来的气闷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且归苑后少不了又会受到母后的训斥。 不過皇帝虽然乏甚存在感,但面子上多少還要顾及,虽然台辅们更加关心合肥之事,可是皇帝都定调了,也不好再就此深作讨论,于是便又讲回原本的话题,那就是对边功将士的封赏。 名爵方面倒沒有什么疑惑,首先沈哲子自己无有所求,沈充在席中也是一副高风亮节的姿态。至于那些将领们也好說,将淮南开出的价码降低两個等级,大体上也就如此了。 眼下最为难的還是实物的赏赐,台中沒钱,虽然早前沈哲子表态可以淮南捐输由台城发放,可是发生了合肥這档子事,谁能保证淮南還愿不愿意遵守约定?若是台中诏书都发了,淮南却不出钱了,又该怎么办? 若是以往,白條打了也就打了,可是今次功事实在太大了,台中若還要這么做,无疑会令军心更加动荡,对台城离心更大。而且谁又能保证這是否沈维周的奸谋?诱使台中夸下海口,加重将士对台城的不满,顺势邀买将士人心,然后借此有更大野望? 就连合肥都被不声不响的夺取過去,還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可是,這些忧虑很难摆在明面上去讨论,只能通過其他的小事纠纷去拖延。所以表面上看来,就是一众台辅们因为封赏财货小問題争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比如封赏财货中,缣、綀比例几何,甚至连飨食究竟是甜是咸都要拿出来讨论不休,掰哧不清。 尤其刚才庾翼开口声援王愆期這一异常反应,更让台辅们联想诸多,甚至于看到一丝沈氏和庾氏這两家间隙扩大的苗头。在這种情况下,他们更加不可能急于定论,要先弄清楚当中隐情再作计较。 皇帝虽然也是日渐年长,但也還不足跟上台辅们的思路,更无从了解背后深意,坐在堂上听着他们這些人因为此类小事而纠缠不清,只是觉得分外无聊。 不過幸在這一次会议很快便结束了,皇帝也因此得以解脱,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返回苑中。 一直近于寝宫,皇帝心情才又变得开朗起来,所谓新婚情浓,他倒也不是過分沉迷于男女情事,只是因为在苑中孤独久了,乍有一個性情温婉、年龄相近且還姿容秀美的小娘子贴身为伴,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闲坐私话,已经是一個令人愉悦的享受了。 所以皇帝归苑后,便直接吩咐宫人直往皇后宫中去,远远他便见到皇后已经在左右宫人簇拥下立于殿前相迎,那肥白的脸颊上便更荡漾出几分笑容。 可是很快,皇帝脸上的笑容便被阴霾掩盖,因为他看到母后宫中几人正从另一侧趋行而来。不用說,肯定又是召他前往训告。尤其他刚刚归苑甚至還未落辇,這种被人时刻盯梢的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果然,当皇帝行至宫前的时候,几名皇太后宫人便上前传达皇太后的意思。 “我方自殿前返回,神乏意劳,若是急见,恐要失礼母后。尔等先回,待我洁面换装,自去拜望母后。” 听到皇帝隐有怨气的回答,几名宫人也不乏局促惶恐,只是退行到宫门一侧站在那裡等候,也不敢就此离开。 那位卫氏皇后眼见此幕,自然也不敢将皇帝久留,唯恐自己担上什么魅惑君王的恶名,所以在将皇帝迎入换過衣袍之后,不免软语劝慰皇帝還是赶紧去见皇太后。 皇帝這会儿更加气闷,但也无从发泄,只能阴沉着脸跟随宫人前往皇太后宫中。 当抵达皇太后宫时,已经是傍晚渐黑。皇帝行入,便见淮南王也在宫内。 皇太后這会儿兴致不错,待到皇帝入内便抬手招呼道:“今日請皇帝来,也是你家兄弟再以江北珍货入奉,风味颇不同于吴食。皇帝你位临至高,也该多品中国物胜,不可囿于吴乡一隅啊。” 說话间,宫人已经奉上各种羹、面餐食,满满的摆在了食案上。皇帝這会儿也只能强打起精神,谢過母后关怀,又夸奖淮南王有心,但内心裡真想问一句自家兄弟,究竟从淮南带回多少物货餐食,能不能一次送完? 他虽然也性喜奇味珍食,但是在母后宫中品用,实在算不上什么享受。 皇太后今天兴致的确不错,甚至破例饮了两杯果酒,眼看着两個儿子都在座上默然用餐,脸上笑容也更浓郁,指着食案上一份鱼脍叹息道:“吴食虽也不乏精细,但终究异于乡味。我也不怕儿辈见笑,永嘉之际便随父兄南来,当时不過怀抱中物,虽无乡思滋扰,但也深念天中滋味。” “你们自幼生长吴乡,平时反而难有這些体会。譬如案上這份鱼餐,可能品出与吴乡所出有什么差异?” 皇帝听到母后這問題,不免愣了一愣,往常母后见他都以說教为主,少有這种细腻生活谈话,思路不免慢了半拍,继而便听另一侧淮南王已经滔滔不绝讲起诸多不同,总之便是吴鱼绵软,北鱼韧弹,但是开口便一篇长论,仿佛早已经打好了腹稿。 对于淮南王這言行,皇帝倒沒有什么感想,只是听到淮南王的描述,他自己也不免好奇,便重点品尝這鱼肉,但口中细嚼之后,却难免大失所望,滋味远不及淮南王所描述那样丰富好味,反而有种淡淡的鱼臭被诸多香料掩盖,甚至就连他這样的老饕都要细品才能尝出。 可是看到母后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皇帝也只能点头称赞好吃,自然不能像淮南王這样将鱼味夸出一朵花来。 “既然合于口味,那就多多进餐。” 见皇帝也是一脸称许,皇太后心中更加满意,她本身对于饮食之类倒也并不重视,但這几天常借着淮南王进贡的由头将皇帝召来一起进餐,也是因为知道皇帝口腹之欲颇盛,想要再拉近母子关系。 她虽然也乐见皇帝夫妻情笃,但也难免感觉皇帝成婚后母子亲情稍有疏远,有這样一番安排,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 看着皇帝低头进餐,皇太后又叹一口气,說道:“永嘉罹难之后,哪怕再品尝一口往日目作寻常的乡食都困难。幸在我儿有心,北行为母取回乡珍,使我還能生尝此味啊。” 皇帝听到這话后,心中不免哀叹又开始了,他也连忙放下筷子,一副感触良多的模样陪着母后感慨一番,含在口中的菜也不敢咀嚼,被口水泡的全无滋味。 “如此忠孝深情,儿子不敢独专。也是因为有姊夫這种忠良贤能驰行中原,才使南北音讯互通,儿子才能平步而行。” 淮南王也在席中恭声說道,這一幕倒让旁侧的皇帝颇感诧异,搞不清楚为何淮南王同样口中含食還能做到口齿清晰。 他也连忙咽下口中的饭食,跟随着附和几声。 “也的确是辛苦了维周,不過,這一次他也大概是忙中出错,你既然已经达于淮南,他是应该請示一下是否就此护送你往洛邑故都祭拜先王。” 皇太后听到這话,神情也是颇为复杂,对于自家這個婿子,除了看重之外,也多出了其他的一些想法。 因为心情有了变化,皇太后也无心再品评食案上的餐食,又望向皇帝问道:“我听說你家小舅往淮南去已经返回,江北事务是否已经了结?” 皇帝闻言后连忙摆正坐姿,正色說道:“母后即便不问,儿子也要禀告母后……” “這倒不必,不必。只是因为稚恭、维周都是至亲,我才略有好奇随口一问。皇帝如今也已经成家任劳,许多事情還是要靠自己权衡内裁。” 皇太后连忙摆手說道,只是仍然眼望着皇帝,似在等待。 皇帝听到這话,再看案上那些餐食,心中不免一叹:因为至亲随口一问,朝堂上哪一位不是至亲? 他是真的不理解母后這种作法,明明不能静心养于苑中,又何必作态归政?结果现在反而他成了一個传声筒,台中、苑中两处跑,有什么见闻還要回来向母后复述一遍。這又是何苦,干脆自己去殿上听不好嗎? 虽然颇有腹诽,但皇帝還是认真将這件事讲述一下。 皇太后听完之后,脸上也无特别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而后望着皇帝叹息道:“先帝在你這個年纪,虽然還未履极,但已经是大略于怀,时流共称。皇帝你也要以此效法,不堕父名,如此亲长才能安心受庇,再无烦扰。你幼来便负大任,士庶生民俱都仰望,私情温软或可慰怀,但也不可因此耽迷忘忧。你姊夫同样也是少年立室,但却向来无损他勤勉王事。” 皇帝自然点头称是,脸色则变得不自然起来。 “方才你家小舅所言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君王大日居正,所在不偏不倚。譬如今次北事,你姊夫乃是家室近眷,自有深情相系。你反而不该先看维周奏书,王愆期也是久用旧臣,若先观他陈情,如此才能略得于持正之见。” 皇帝听到這裡,更有一种在母后面前毫无遮掩的感觉,以及一种难言的烦躁。他刚才讲述過程,可沒有连這种细节都讲出来,可见母后对于殿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所知详尽,却偏偏還要让他再来讲上一遍! 意识到這一点,皇帝心中也是不乏怨气,当即便沉声道:“小舅善教,儿子怎敢怀怨。其实如今四方边事大定,台中群辅并立,内外贤言争进,儿或无英明之质,但幸在承于太平时位,即便内外事务偶有失调,总不至于酿成昔年大祸、号于贼中,母后倒也不必如此劳心念切,使儿常有不孝之愧!” 皇太后本来還有话要說,但是皇帝這话语调虽然不高,但却一字一节直叩她的心弦,一時間愣在席中,竟不知该要如何作答。片刻后她才眨了眨眼,泪水霎時間从眼眶中涌出,继而掩面低泣道:“我儿长大了……” 眼见母后如此,皇帝顿时慌了神,他說出那番话也是长久积忿,說完之后便有一些后怕,避席而起趋行至皇太后近畔,又跪地膝行上前,颤声道:“母后,我、我是一时失言,母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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