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三长安与君识
她站在小区门口那家便利店的门口等着,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和灰蒙蒙的天空,心情也有些郁结起来。
旁边是专门供小孩子玩的投币摇摇车,她拎着一袋子东西微微有些重,就倾了身子靠過去。
淅淅沥沥的雨偶尔会突然猛烈一些,落在地面积水上溅开小水珠,漾开一圈涟漪。
她站了好一会,才终于看见沈默哲的座驾,从雨幕中穿過,越来越清晰。
她把东西拎好,等到车在面前挺稳,立刻几步小跑過去,在雨雾中飞快地跑過去,溅起来的水珠落在她的脚面上,冰凉一片。
沈默哲已经倾過身子替她从裡面打开了副驾,她跑過来时,用力推了一下,叶长安便格外默契地扶住车门,快步上了车。
见她坐好,沈默哲也沒急着开车。把前面放着的抽纸盒递到她的面前,开口时,声音裡都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先擦一下。”
叶长安随口說了声“谢谢”,抬手抽了几张纸巾后,边擦着脸边微微侧過身去看他。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v领口长袖,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以及线條优美的锁骨。因为正看着她,微微低着头,45度角的侧脸简直瞬间就清空了叶长安的血槽,她愣了一下,一时怔在了原地。
现在掏出手机随便拍几张,放網上一叫价,她這一個月的生活费都足够了吧……
她出神了片刻,见他眼底兴味颇浓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眼,耳廓却微微地泛起了粉,渐渐转深。
沈默哲恰好看到了這個变化,唇角一扬,越发愉悦。
叶长安余光扫到他那個笑容,一时气闷,越发害羞了……
就在半個小时前,叶长安放心不下打电话问问他的情况,原本只是简单的寒暄,但沈默哲的话题一转,又变成了找她帮忙。
“我现在不方便出现在公众场合,经纪人去外地了,小颜也回了老家,你知不知道什么商店是可以提供送货上门服务的?”
叶长安微愣之下,條件反射地回答:“……家电。”
饶是沈默哲這种随时能把控节奏的人也为她這突然“不在線”的回答给噎了一下,随即便轻笑了起来:“我暂时不需要家电,是一般的洗漱用品。”
难为他還能回答的這么一本正经……
叶长安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那你等一下,我把号码发给你。”
沈默哲略沉默了一下:“我在常青路,最好是附近的。”
叶长安“咦”了一声,“你在常青路?我正好也是這條路,具体位置在哪裡?”
到最后,轻而易举的……就拐了叶长安亲自来送货,只不過他需要上门。
“快到饭点了,一起去吃個饭,要谢谢你這会的雪中送炭。”他說的一本正经,低头看了眼時間,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了一下,便立刻决定了去处。
叶长安想着自己家裡還开着的电脑,刚想回绝,见他正好看過来,那眉目含笑的温润样子,立刻违心地闭了嘴。
這么好的相处机会,還写什么稿子?写稿子有男神嗎?沒有!
沈默哲暂时不能出入公共场合,但是并不妨碍他去一些私密性比较高的高级会所,例如TC会馆。
他大概是经常過来,经理一看见他就亲自上来迎接,一直引到二楼的包厢裡,推开门之后目光這才在她身上巡视了一圈,但即使是巡视也是格外礼貌,仅一眼立刻挪开。
一席饭下来,两個人的交流并不多,气氛却不见一点尴尬。
吃過饭,他送她回家,刚走出包厢沒几步,前面一個房间也豁然打开了门,走出来了好几個人。
沈默哲的步子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叶长安的面前。
凌子木看见沈默哲的时候吊高了眼角笑了笑,“默哲你也在這裡啊。”
“嗯,和朋友来吃饭。”他语气冷淡,并不见怎么熟稔。
凌子木也不在意,原本想看一眼沈默哲的朋友,但沈默哲的身高优势,又恰到好处的把叶长安整個都拢在了他背后,他一时并沒有看见,只知道是個女的。
凌子木略有些痞气地笑了笑,试探道:“是女朋友啊?久仰久仰。”
沈默哲微微抿了下唇,眼底冷光一现,声音依然還是不咸不淡的,“普通朋友。”
凌子木再迟钝也知道沈默哲不待见了,說了声“那我先走了”后,便大步带着他的朋友走了出去,临下楼梯前,目光一转又看了過来,依然什么也沒有看见。
“是不是很不方便?”叶长安垂下眼,语气微微有些……懊恼。
沈默哲“嗯?”了一声,随即反应過来她說的哪方面,解释道:“不是,只是這個人不怎么好。”
叶长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看见他线條流畅的侧脸,半隐在黑暗裡。
她心底微微一沉,轻应了一声,再沒說话。只是原先心底才有的那点小庆幸還是被打得粉身碎骨。
多年来的喜歡,已经让她习惯性地维护他,以他的一切为先。她是個占有欲很强,但安全感很弱的人,太過亲近,以至于她差点忘记自己其实是個沒有勇气的人。
沈默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她瞬间情绪低落了许多,但不明缘由,连安抚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出口。
风波一過,他立刻归队进组,开始紧张的收尾工作。
刚入组的那几天,他還会一直留心有沒有她的短信,但接连半個月都再未收到她的只言片语后,便渐渐也不再留意。
直到有一天小颜在片场和她通电话。
他刚换了一套衣服出来,保温杯裡沒有水了,马上就是他的戏份了,他便拎着那保温杯去找小颜打水。
她站在旁边那棵树下,语气有些急切:“你多大的人了啊,居然還能发烧到把自己都折腾进医院……”
沈默哲的步子微微一顿,就站在她的几步远,沒再上前。
小颜還在低声训斥着:“长安,你长点心好不好?每年换季都要大病一场,你還能赶稿赶到半夜,连着感冒三天還不去医院,我等会务必要找阿姨谈一谈……身边有沒有人照应着啊?你一個人?卧槽……”
沈默哲抬起眼来看過去,眸色微微深沉。
然后转身离开,自己跑了一趟,等回来的时候小颜正着急上火地满剧组找他。看见他拿着保温杯回来,一想到刚才自己接了那么久的电话,顿时愧疚了,“老板对不起啊……”
沈默哲抬眼睨她,“需不需要放假?”
小颜一愣:“啊?”
沈默哲移开目光,淡淡地說道:“我刚才听到你讲电话了,如果需要請假的话我可以给你放两天。”
小颜一时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缓不過神来,等她三魂七魄都归体时,沈默哲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只留一個修长的背影。
小颜立刻追上去,笑得格外灿烂,“老板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啊,等长安病好了,我让她亲自来谢谢你啊。那我现在就先走了啊……”
沈默哲步子顿了一下,开口叫住她:“等一下。”
說着,便几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翻過口袋拿出钱包来,数都沒数,直接拿出一沓纸钞来递给她:“帮我买束花,在买点水果和营养品带過去。”
小颜愣愣的接過,傻乎乎地问道:“……老板你什么时候和长安关系那么好了?”
沈默哲被她问得一时回答不上来,就這么看了她片刻,這才云淡风轻地回答:“只是朋友,她帮了我几次,我应该做的。”
小颜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拿着那沓烫手的钱,立刻滚蛋了。
但滚得太快,她在A市的花店挑花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到底是要送什么花才能表达心意啊?
叶长安正在挂水,病房裡排着三個床位,但除了她几乎都睡着了,比起别处的喧闹,這裡格外的安静。
她微垂着头,手裡正压着一本书,专心致志地看着。
但因为一只手不能动,只用一只手看书有些不方便,刚蹙起眉头就听见轻快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现在应该忙得人仰马翻的小颜捧着一大束的花,拎着大包小包各种东西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小颜挤眉弄眼地把东西都给放下来,這才甩着酸疼的手臂說道:“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啊,再加上我們老板准假我就過来了……這些花和营养品都是他交代我买的,别看了,就那一個苹果是我赏你的。”
叶长安:“……”敢不敢再抠门一点。
小颜立刻笑了起来,格外不怀好意:“我嘴笨,老板交待我的时候我還问他什么时候跟你关系這么好了。后来被他唬了一下立刻就忘记了,但我想了一路還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长安顿时气弱了,虽然她什么也沒做,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小颜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這么看着就是有些……心虚。
顿了一下,小颜才总结发言道:“你对我們老板的企图心我一直知道,但老板对你的态度也有些奇怪,虽然他对人一向温润有礼,但還从来沒见過他对女的這么关心的。”
话落,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抬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现在怎么样了?”
叶长安也有些心不在焉,摇摇头,手裡那本看得津津有味的书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叶长安在小颜来之前,就已经在医院病房裡住了两天,今天是第三天,挂完水之后正好出院。
小颜一般爽快地帮她提着东西一边哀声栽到,“早知道你今天出院我就直接去你家等你了啊,還多跑一趟。”
嘴上是這么說着,动作却格外爽利,到了长安家之后還帮着打扫了一遍房间,又亲自下厨做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晚饭,生怕她晚上又反复,干脆就住了下来。
傍晚吃過饭,沈默哲的电话就打了過来。
叶长安心裡有准备,所以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這個名字时,并不意外。见小颜在厨房裡洗碗,便拿了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沈默哲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又带着一丝清润,“好点了沒有?”
“好多了。”
沈默哲“嗯”了一声,语气放松了些许:“既然身体不好就休息一下,别熬夜赶稿子。”
叶长安心口发热,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那时候心底的防线最容易被打开,她心绪来回纠缠,话就在嘴边,却始终說不出口。
一时沉默。
良久,沈默哲才說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叶长安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立刻全线崩溃,沈默哲那端话音刚落,她已经下意识地叫住了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說完這三個字,她顿时有些泄气,咬了咬下唇,看着华灯初起,心裡落寞得不像话。
沈默哲又是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是不是有别的话跟我說?”
他心思细,果然還是听出了她语气裡的不对劲。
叶长安却摇摇头,鼻子酸溜溜的,可最恼恨的却是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委屈。
良久听不到她說话,只听到她微微沉重起来的呼吸声,沈默哲犹豫了一下,還是问道:“你在哭?”
话音一落,叶长安积蓄起来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吸了一下鼻子,镇定了一下,等恢复了平日裡那样的自己后,這才开口:“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情绪有些奇怪。”
沈默哲笑了笑,声音很轻:“理解,我生病的时候也会很脆弱。”
他這么“善解人意”,叶长安還真的說不出什么了。
心底有股强烈的想法想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真实想法,可理智却又拼命地压制她,告诉她這么做是不对的。也许說出口,会让他们之间那点好不容易亲近的距离立刻拉成了平行线。
她在這头努力压制坏脾气,默默地把眼泪逼回去。
他就在那头静静地陪着她,等她声音稳定了,這才說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随时可以跟我說說话。一個人久了,难免会把事情都压在心底,何况你呢。”
最后四個字,声音清润间隐约透出一股孤寂悠然。一时让叶长安不知道他是在說自己,還是在暗喻某些时候的他。
“长安,有些时候不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适当的放松下也许会有更好的效果。”他顿了顿,又說道:“我刚红的时候,急功近利,想把一切都做好,想把所有的荣耀都包揽下来,想站上金字塔的顶端。但反而是那段急躁的時間,我所有的成绩都平平淡淡的,并未给我加分。
后来,慢慢的,就开始有些沉默寡言。不太喜歡和人說话,也不接纳他们靠近,心裡的事情越藏越多,挤压到一定程度,我背负不了。后来我請了三個月的假,去了一趟水乡古镇和西藏,回来后就知道了自己的方向。
我不知道你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工作,或者是感情方面。每個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如意,你要做的并不是放纵它,而是找寻一個最适合自己的办法。要么减压,不顾一切地抛弃它。要么增压,不顾一切的拥有它。”
叶长安听懂了。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手背上细小的针孔,眼睛又湿润了。
大抵他是唯一一個完全不知晓她心事,却又足够了解她的人。這番话正好刺中她内心的最隐秘,疼得她心尖都发酸。
可其实,他說的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嗎?
要么不顾一切地抛弃它,要么不顾一切地拥有它。
但這两者,都需要足够的勇气……
“谢谢你,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
沈默哲沒有接话,他抬手捏了一下眉心,只觉得太阳穴隐隐有些作痛。他大概……是知道一点她在想什么,只是不确定,便只能用這一番话来开解她。
但說完,他就后悔了。
什么叫不顾一切抛弃它……這個选项应该在她那裡划去的,万一她真的選擇了這种呢?
可直到最后挂断电话,他也只是說了一句:“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私人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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