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春公公你沒死啊
“方才咱家为着东厂的脸面,对首辅大人說了些狠话,這壶茶算是咱家向大人赔礼,大人且喝着,待咱家先审了那個烦人……的小丫头,再来与大人细說案情。”
宋悯犹在气头上,沒接他的茶,也沒說话,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江潋這個人,真是他见過最讨厌最可恶的人。
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两面三刀,喜怒无常,目中无人,骄奢淫逸,蛮不讲理……世上最令人讨厌的缺点在他身上都能找到,简直就是集万千缺点于一身。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看上了他,对他推崇备至,信任有加,自打成立了东厂,把曾经如日中天的锦衣卫都冷落了,甚至還让东厂负责监督锦衣卫,以至于锦衣卫的人见到江潋都得下跪叩首。
最近,皇上更是听信江潋的话,要在寝宫建一座炼丹房,亲自炼丹治疗头疾,大臣们的劝谏统统听不进,皇子们的课业也不管,眼瞅着就要奔着昏君的道路而去。
千裡之堤溃于蚁穴,奸宦误国也是如此,不可不防啊!
江潋站了一会儿,见宋悯始终鼻孔朝天不理他,便也懒得多言,放下茶壶走了。
出了门,回廊的灯影下站着两個人,其中一個见他出来,忙跪地磕头:“干爹,儿子回来了。”
“哟,春公公。”江潋长眉轻挑,漫不经心道,“沒死外边呀?”
望春昂起头呵呵地笑:“儿子還要给干爹尽孝,可不敢死在外边。”
江潋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走過:“差事办得怎样?”
“干爹放心,都办妥了。”望春爬起来跟上,“王茂才让儿子给您捎了几匹今年新出的绸缎,花样颜色都是从前沒有的,宫裡還要等到過年才送来。”
王茂才是江南织造局的提督太监,前年托了江潋的门路才升上去的,对江潋感恩戴德,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紧着他。
江潋也沒把绸缎放在心上,望春回来了,他总算不用跟望夏個沒眼色的怄气,心裡终归是高兴的。
“咱家饿了,想吃涮锅子。”他說道,“你去叫人准备两人份的。”
“好嘞!”望春答应得爽快,笑嘻嘻道,“干爹是要给儿子接风嗎?”
江潋噎了下,默默收回刚才的心裡话。
這死东西也沒比望夏有眼色多少。
“那就准备三個人的吧!”江潋郁闷道。
望春怔了怔,還沒开口,望夏在旁边兴奋道:“干爹是要儿子做陪嗎?”
江潋:“……”
沒眼色的是他自己,所以才收了這两個榆木疙瘩做干儿子。
“那就准备四人份的。”他沒好气道。
“四人?還有一個是谁呀?”望夏道,“望秋和望冬都去外地办差了,除了我俩,谁還有资格和干爹一起吃涮锅子?”
“干爹不会又收了新儿子吧?”望春猜测道,心情颇有些复杂,他才走沒几天,干爹就有新儿子了,他是不是要失宠了?
“滚!”江潋忍无可忍,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再多嘴,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涮锅子。”
望春和望夏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捂着嘴,忙不迭地跑走了。
跑着跑着,望夏突然哎呀一声:“我明白了,第四個人是若宁小姐吧?”
望春顿住脚,仿佛想通了什么:“若宁小姐有可能是第二個人。”
“不是吧,难道干爹根本沒下咱俩的米?”望夏失望地垮下脸。
……
杜若宁头一回进东厂,发现东厂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她以为這种死了无数怨魂的地方,肯定是阴森恐怖暗无天日的,沒想到却处处明灯高挂,庄严气派,房间裡打扫得很干净,甚至還点了熏香。
仔细闻闻,似乎和江潋身上的香味一样。
贺之舟沒能进来,還在东厂大门外守着,茴香藿香和侍卫们应该已经到家了,父亲应该也会很快赶到。
闹得這么大,父亲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的,這回宋悯不死也得脱层皮。
叫他個不要脸的還嘚瑟,這会儿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至于宋悯今晚的动机,其实不难理解,此人生性多疑,又听外面传了這么久的借尸還魂,鬼上身什么的,心裡肯定早已种下怀疑的种子,恰好刘致远這时候死了,又吃過她送的食物,那颗种子便借机破土而出。
所以宋悯才会沉不住气,特地在半道上堵她,想借着刘杨二人的死诈一诈她,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长宁公主。
他太熟悉长宁公主說话做事的风格了,料定自己這样突然发问,正常人都会忍不住露出马脚,暴露一些习惯性的语言和小动作。
可惜,她不是正常人,如今的她,是魂魄被困十年,背负着仇恨从地狱裡爬出来的鬼,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让自己失控,也不会让别人掌握主动权。
宋悯认出她或者认不出她,对她来說都无所谓,反正他最后的结局就是死,且必须死在她手裡!
杜若宁正想得出神,突然闻到浓郁的羊肉汤的香味,紧接着房门打开,望春带着几個人走进来,每人手上都端着托盘,有肉有菜,還有一個烧着炭火热气腾腾的铜锅子。
羊肉汤的香味就是从這個锅子裡飘出来的。
“春公公,你沒死啊?”杜若宁惊讶地看着望春,连美味的涮锅都被她忽略了。
望春:“……”
今天是撞了什么邪,怎么一個個的都巴不得我死?
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托若宁小姐的福,小的還有口气儿。”他郁闷道,把手裡的菜放在桌子上,“若宁小姐稍等片刻,干爹马上就来。”
“被你们东厂抓进来的人還有這待遇?”杜若宁笑着打趣道,“不会是断头饭吧?”
“小姐說笑了,谁敢断您的头啊?”望春接過番子端进来的热水,亲自捧到杜若宁面前让她洗手,“进了东厂,還能和干爹一起吃锅子的,若宁小姐可是头一份。”
“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杜若宁就着盆子洗了手,拿起望春搭在臂弯上的白色帕子擦干,又给他放回去。
既然望春還好好活着,是不是进一步說明江潋并非世人眼中那般狠毒无情?
所以,在他面前,她是不是可以再肆无忌惮一些?
“望春啊,我发现你伺候人比丫头還细致。”她笑着說道,“倘若我向督公讨要你,不知他会不会把你赏给我?”
“多谢若宁小姐抬举,這個還是免了吧!”望春脸色大变,起誓般地說道,“小的生是东厂的人,死是东厂的鬼,一辈子孝敬干爹,绝对不会背叛干爹……”
话音未落,江潋打门外走了进来,蹙眉看向杜若宁:“你這人什么毛病,见狗也要,见人也要,要不要咱家把东厂都送给你?”
“好啊好啊!”杜若宁拍手,笑得眉眼弯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当真了啊!”
“咱家不是君子。”江潋懒得和她磨嘴,走到桌前撩衣摆坐下,拿起一盘脑花问道,“新鲜的人脑子,若宁小姐要不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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