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命中注定的功名(下) 作者:吴老狼 把咱们的张大少爷领进了考场后,张瑞图和三個副主考才发现事情的棘手之处,三场考试已经进行了两场半,现在别說是沒考卷了,就连空余的考房也沒有了,九千岁送来這位考生還怎么考?不過咱们的大主考张瑞图是個聪明人,找三個副主考关系最好的王志坚稍微商量了一下,王志坚马上就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又把咱们的张大少爷請进房去,香茶湿巾的好生侍侯,然后一個主考和三個副主考就聚到了张瑞图的房间裡,开始商量怎么处理這件棘手事情。 “三位年兄,這事很不好办,但我們一定得办好。”会试大主考张瑞图压低声音,开门见山的說道:“今天是会试的最后一天,九千岁魏公公忽然把一位考生送进咱们考场,证明這位考生肯定是九千岁的亲支近派!所以咱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得让他参加会考,還得让他考中!否则的话,咱们可就得罪魏公公九千岁了。” “张大人所言极是,正是這個道理。”三個副主考一起点头称是,深以为然。其中副主考之一的王志坚又皱眉說道:“张大人,可這事不只一般的麻烦啊,凡是参加這次会考又在国子监登记报名的考生,全都已经在场——也就是說,九千岁送来這位考生事前肯定沒在国子监登记报名,這可如何是好?” “哎呀,小事一桩。”张瑞图指着另一名副主考說道:“陈大人,你是国子监司业,這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沒問題。”那陈姓副主考一拍胸口,笑道:“我可以马上派人回国子监,把九千岁送来這位考生的登记报名给补上,不過张大人,你得先问问這位考生来自那裡?姓甚名谁?是监生出身還是举人出身?這样下官才好去办。” “好說,你们稍等一会,我进去看看。”张瑞图点头,出门又进了咱们张大少爷的考房。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怕乱說话露出马脚,干脆就趴在桌子上装睡觉,呼噜打得山响,弄得张瑞图也不敢過去把他叫醒,只能凑到张大少爷的心腹仆人张石头面前,拱手微笑道:“這位小兄弟,敢问你家公子姓甚名谁?来自何地?是何出身?我给你家公子登记造册时需要用上,還望小兄弟不吝指点。” “大人客气了。”张石头還算懂礼貌,還礼答道:“我家公子姓张名好古,今年二十有一,乃是山东东昌府临清州人氏——是我們家张老爷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 “张老爷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张瑞图傻了眼睛,苦笑道:“小兄弟,我不是问你家公子是那位夫人所生,是问他是什么出身?” “是我們家十一夫人出生的啊。”张石头更加糊涂的答道。张瑞图差点沒哭出来,只好扯明了說,“小兄弟,我是问你家公子有什么功名?比如象监生?举人?” “哦,原来是问這個啊。”张石头恍然大悟,笑着答道:“大人早說這么明白多好?我們家公子沒有功名,既不是监生,也不是举人,就连秀才都不是。” “啊?!”大主考张瑞图差点沒叫出声来,心說九千岁啊九千岁,你可真是太难为人了,你送来這位爷连秀才都不是,你叫我怎么让他参加会考?怎么让他得中?——還好,幸亏张石头沒說咱们的张大少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否则的话,咱们的大主考吏部侍郎张瑞图就非跳楼不可了。 “大人,你怎么了?”张瑞图失魂落魄的表情让张石头很是纳闷,忍不住问了一句。而张瑞图也迅速反应過来,心說我花了无数力气讨好九千岁才当上這個礼部侍郎,距离入阁拜相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千万不能因为這件事而前功尽弃,那可就太不值了——娘的,不管花多少代价,都要想办法把九千岁交代這件事给办好!想到這裡,张瑞图一咬牙說道:“多谢小兄弟,我知道怎么办了,稍坐,我去去就来。”(注) 說罢,张瑞图转身又出了房门,房门刚刚关闭,咱们张大少爷的呼噜声就嘎然而止,抬起头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张石头耳边低声吩咐道:“石头,刚才你回答得很好,一会少爷我继续睡觉,如果再有人问你什么,你都可以如实回答,只有问你少爷我和九千岁魏公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千万不能回答,只能笑着装傻,明白沒有?” “明白。”张石头点点头,也是压低声音說道:“少爷,你今天在九千岁面前可是吓死我了,也亏得你福大命大,否则搞不好老爷和十一位夫人都得被你给连累了。不過现在我們进了考场,少爷你又不会写字,一会几個考官真拿考卷给你做文章,那可怎么办啊?” “让少爷我做考卷?他们敢嗎?”张大少爷不屑的嗤笑道:“考卷根本不成問題,现在最让這几位考官大人头疼的不是這個,而是如何让本少爷获得会考资格。” 還真被张大少爷的乌鸦嘴說中了,张瑞图大主考把张大少爷沒有任何功名在身的事向三個副主考一說后,三個副主考也全部傻了眼睛,一起异口同声的惨叫道:“什么?九千岁送来這位考生连秀才的功名都沒有?這可怎么考啊?” “嘘,小声点。”张瑞图先做個噤声的手势,然后板着脸說道:“不错,這位考生确实沒有任何功名,既不是监生也不是举人,按理来說沒有参加会考的资格。——但是!這位考生乃是九千岁魏公公送来的人,身份非同寻常,所以不管多难多麻烦,我們都得让他参加会考,還得让他高中!否则大家的下场如何,相信不用本官解释了吧?” 三個副主考都打了一個寒战,不约而同的想起东厂大牢的种种酷刑,双腿也情不自禁的开始发软颤抖。王志坚硬着头皮說道:“张大人,我們就算想帮他,硬让他過了会试。那将来還有殿试,肯定還要核对身份,到那时候一旦被揭穿,我們几個的人头可就不保了。”其他两個副主考纷纷附和,也是担心咱们的张大少爷会试好過,殿试难過。 “是啊,会试這关我們可以通融,但殿试那关就难說了。”张瑞图先是赞同三個副主考的意见,又咬牙切齿的說道:“可不管再难,我們都得替他想办法——替這位张好古公子想办法,就是替九千岁想办法!所以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大主考所言极是,下官等一定尽力而为。”三個副主考一起赞同,对张瑞图的话深以为然。王志坚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主考,那我們具体该怎么办?這位公子是山东人,我們就算串联山东学政给他伪造功名,時間上也来不及了。” “沒关系,伪造功名可以慢慢来,关键是先過现在這关。”张瑞图是当了多年大官的人,对瞒上不瞒下這套玩得简直是滚瓜烂熟,稍一盘算就有了主意。当下张瑞图吩咐道:“這样办,现在只剩下两個时辰和三支蜡烛的時間,会考就要结束了,让张公子做卷子肯定来不及。干脆三位大人辛苦一下,每人做一场的考题,一定得在两個时辰裡把三场会考的考题都给做完了。至于考场裡的事,就全交给本官来料理好了。但千万记住一点,這事情只能让我們四人知道,就连十八房考官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好,好,辛苦张大人了。”三個副主考一起点头,当下稍作分工就各自行头。张瑞图又叫住王志坚,低声问道:“王大人,如果我沒记错的话,你在担任杭州知府时,现在的山东学政谢大人好象就在邻近的湖州担任知府,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有沒有什么過不去的仇怨?” “下官和谢大人的关系還算過得去,虽說谈不上過命交情,但至少我們沒在地方政务上起過冲突。”王志坚压低声音答道。 张瑞图一听大喜,說道:“這样就再好不過了,礼部這边的功名记录,我一個人就可以办到。至于谢大人那边,麻烦王大人今天晚上就给谢大人去一封书信,把张公子和九千岁的事說一下,請他为张公子补录一份功名,相信谢大人肯定不会故意刁难,帮我們把這件事情给办完美了。事成之后,九千岁一旦论功行赏,你我各半如何?” 王志坚一听也是大喜,赶紧抱拳答道:“好,一切全凭张大人做主。事成之后,在九千岁面前张大人当然应居首功,下官跟着沾点光就足够了。”张瑞图含笑点头,心知這事已经基本沒問題了。 于是乎,咱们根本不认识繁體字的张大少爷還在流着口水睡觉打鼾的时候,靠着一正三副四位主考的手眼通天,身份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大明辛酉年童子试秀才、山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的举人老爷!确确实实的获得了大明乙丑科会试的参考资格!而且咱们的张瑞图大主考還买一送一,指示三位副主考替张大少爷把会考的试卷都做好了。基本上可以這么說吧,咱们正在做梦把母老虎熊瑚先娶后打一雪前耻的张大少爷,距离高中三甲,已经为期不远了…………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章《宿命对头》。 注:张瑞图是明万历三十五年丁未(1607)进士,殿试第三,授编修官少詹事,后兼礼部侍郎,又谄事魏忠贤,于1626年被封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入阁拜相。张瑞图又擅长书画,以“金刚杵”笔法著称于世,魏忠贤的生祠碑文多出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