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背向而立
空气就像個沒有节操的失足从业者,前一刻還在为逢迎帝王级崩坏兽释放自身磅礴力量时引发的能量潮汐而震颤,這一刻又对空天战舰上正在完成压缩收束的主炮所溢出的力量产生感应。
嗡嗡的异响无需被耳朵听取,就直接敲击在了徐赟神经中枢上。
這种全身每個细胞都跟着抖动所带来的嗡响,令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直线下降。
扭动电动车快门的手掌不听指挥的加力扭转,這台明显超出市规行驶标准的两轮机动车辆在更多电量通過控制器后输出更多动力功率,车速几乎瞬间就超出了规范,时速上升到了50公裡/小时。
徐赟很自责,自己在绿灯亮起之前竟然已经冲過了這條十字路口,而欧阳洛璃還在斑马线另一端站着,一边旁观天上战局进度一边等候绿灯。
他索性一错到底,将电门直扭到底,电动车速度表上的时速攀升到65公裡/小时。
奇异的尖锐音波代替舰炮聚能时的嗡鸣,冲撞着进入耳蜗,徐赟感觉仿佛听见动画面裡太空战舰粒子束主炮开火时的配音。
他微微抬头用余光看了眼天空中的战斗场景。
空天战舰胖头鱼一样宽大厚重的舰首中央处射出一道远比想象中纤细的炽亮紫色光束,那光束仿佛在棉花糖上用弹弓打了個洞般,撕开弥漫在城市范围内的诡谲紫云。
在即将命中帝王蟹形状的帝王级崩坏兽之前,光束仿佛遭遇了电影慢镜头一样骤然减速,一只外观和飞翼崩坏兽有几分相像的巨型飞行崩坏兽突兀冲入战场。
它就這样以十分不科学的强势姿态挡在了帝王级崩坏兽前方,空天战舰主炮射出的炽亮光束终于摆脱了减速地带,却在击中這头飞行崩坏兽后,仿佛水柱射中了坚不可摧的磐石,分裂成数不清的细小光流,散射到周围楼宇高层和地面上。
其中一道被偏转之后跨越十几公裡,射中了徐赟正前方一侧比周边摩天大楼低矮了一大截的大型综合购物广场顶层。
随着崩坏兽在空中飞行活动,偏转散射的光束射流如光剑一样,将整個广场大楼从中间斜着切开。
肉眼可见的,将被击中的大楼迅速崩解湮灭成最微小的灰色颗粒,纷纷扬扬漫天洒落。
整片天空被主炮发射的炽亮光束映照得蒙上一层紫色。
数秒之后,空天战舰停止继续输出光束,战舰上方开始升腾起大量白色浓雾,仿佛释放了一片白云,将小半战舰都包裹了进去。
“哇~這是能免費看的电影画面么?真鸡儿带劲。”徐赟吞了口唾沫。
這也让他对帝王级崩坏兽正在攻击的市中心那处建筑更感兴趣了。它的行动显然是有指向性存在,并不是单纯为了破坏和杀戮而降临這座城市。
好奇心一旦升起,便仿佛如有一只小猫在抓挠心尖,這不去看看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特意跑過来一趟?
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的踩踏声自身后由远及近,徐赟转头,就看到穿着重型装备的欧阳洛璃背后喷着淡蓝色火焰往自己這边笔直撞過来!
“卧槽!”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国粹,徐赟连忙松开握把跳车躲避,還沒等他落地,那包裹得和铁罐头一样的女武神就如同一头愤怒的疯牛般,将电动车如同塑料玩具一样撞飞出去,廉价的聚酯材料制成的外壳碎成无数大小不一的残片抛洒出去,刚刚为徐赟服务了不到半小时的电动车在叮叮咣咣的撞击声裡,在地面上弹了两下,而后贴地滑出数米撞在一辆烧毁的汽车上停了下来。
身体坠地,徐赟這一次翻滚卸力做得比第一次娴熟许多,滚了两圈之后止住冲势,他单膝跪地撑住身体,瞬间抬手。
两支枪械几乎同时指向对方。
一支是指挥官配备的防身手枪,一支是对崩坏兽战斗专门研发的高威武器,崩坏能步枪暴风雪。
两人维持对峙的姿势,眼神冰冷的凝实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肯移开视线。
仿佛是在玩一场谁先說话就输了的比赛,沒有人先开口,死寂在時間流逝中默默持续。
欧阳洛璃鼻翼一阵一阵阔开又收缩,胸膛和肩膀随着呼吸大幅起伏,似乎终于压下了心中火气,喘匀了呼吸,她率先打破這诡异的寂静。
“你這個家伙果然有問題,偷偷甩开我,你准备去哪裡?”
“男人,总有些别人不想知道的小秘密。”徐赟皱紧浓眉,轻轻眯起双眼,满脸冷淡的沉声說道。“而我,小秘密格外多一点。”
旋即,冷酷阴沉的脸庞被笑容取代,他松开握枪的手,任食指穿在扳机套环内,枪身跟随自身重量旋转着来回摇摆,重新找回平衡。“好吧,這局我认输。”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看着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和他身上残破的灰蓝色军装礼服,破损的战术裤上从内部被鲜血逐渐浸染。
看着那黑色头盔上熟悉的红色條纹和金色星星,被刮擦后留下的缺损伤痕
积蓄已久的负面情绪如炸弹被扯动了某根起爆引信,情感骤然爆发。
“你去死吧!”
她声嘶力竭的高喊着,用机械甲胄包裹的手指狠狠扣下扳机,暴风雪枪口随即冷光绽放,能量凝聚的子弹瞬间冲出枪管。
啾
荧蓝色能量弹自徐赟头盔耳畔擦過。
嗤!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手指连续快速扣动扳机,但第二发的充能尚未完成,暴风雪无法执行射击指令,只发出单调的机括咬合声反饋给使用者。
“为什么···为什么···你還笑得出来,为什么!!?”欧阳洛璃仿佛失去了全部力量,包裹了重装甲胄的双腿膝盖关节失去支撑,轰的一声,她跪坐在地上,肩膀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比方才急促呼吸时抖动得幅度更大。
“我···呜···”她死死咬着嘴唇,任由鲜血从唇角流淌而下,压抑着哭泣声,眼泪和鼻涕却顺着脸颊和嘴角不断流淌下来,滴落润湿了战甲胸口冰冷的复合装甲板。
徐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将手枪插回枪套之后他缓慢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身后。
這一次他并沒有躲闪,所以欧阳洛璃真的可以一枪了结他,但她沒有這么做。
叮~的提示声,已经在思维中响過。虽然到现在徐赟都不知道它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但至少搞明白了其中一点,那就是有崩坏生物在自己附近死去,且和自己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它就会响起。
一只死士站在徐赟身后几米外,保持着举起巨型镰刀的姿势。
它的头部以及脖颈已经消失,沒有紫黑色血液流出,在缺损的身体部位截面外,血液和血肉冰冻凝结成冰,阻止了血液喷洒。
事实上它整個身体现在都已经化成冰雕,低温效应让她体表不停向外散溢出一层淡淡的白色冰雾水汽。
暴风雪,原来是因此得名。
在這具冰雕身上,罩着一件从内部撑得撕裂破碎的战斗服,它卡在死士上半身和腰部位置,撑破开裂的手臂和腿部装甲就像破布條一样空荡荡挂在两侧,看着就像一名成年人强行穿上了他幼儿园时的衣服。原本脚部战靴位置只下垂耷拉到膝盖下面一点。
“看样子,這家伙是一名女武神被崩坏因子侵蚀异化之后变化成的怪物。”徐赟得出结论。
這大概就是现在所有女武神的最终结局了。
看到刚才欧阳洛璃撞飞电动车的场面,曾经利用思维链接驾驭過那具身躯,他知道這具身体究竟具备着怎样恐怖的素质,說是超人都不为過。
凡是获取必先付与。
获得這样的力量她们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从欧阳洛璃和那名短发女武神的对话中徐赟已经获得了足够的线索,侵蚀。
异化侵蚀,死士怪物所具备的恐怖力量徐赟已经亲身感受過,而比死士更强的怪物他更是见過了许多。
這些怪物不可能凭空出现,只能是普通人被崩坏因子侵蚀感染之后的产物。
女武神的力量来源即是如此。
通過和指挥官进行思维链接,女武神获得对抗崩坏因子侵蚀理智的抵抗能力,从而驾驭侵蚀之后的身体,在拥有远超常人战斗能力的同时保持对人类身份的思维认可。
抗性越强,女武神的身体对崩坏因子侵蚀承受力也会变得更强,可以接受更多崩坏能侵蚀对身体的异变改造,而不会失去理智,演化成怪物。它就像一把双刃剑,在利用其中一面剑刃杀敌的同时,自己也要承受对应的伤害。
而女武神的身体就像一座战场,人类和怪物的意识在這裡争夺着控制权。
這处战场,现在的人类永远沒有胜利。
徐赟让自己思维保持冷漠的分析着。
說不同情,等同是在欺骗自己,但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徐赟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人类。
正如欧阳洛璃怀疑的那样,徐赟也怀疑自己,說不定已经是個变异之后的特殊個体。
這一点从他能够自由行走在這片重度污染的城区裡,却感受不到丝毫不适就能窥见一二。
說不定从科学数据分析的层面上,那些怪物更贴近自己的同类。
谁知道呢?
如果這是一個梦,就让自己玩一场大的,然后痛痛快快一觉睡醒。
如果這是穿越,进入另一個时空另一個世界,那可就太刺激了。为什么不在這個世界好好走走看看,就像其他穿越小說的主角那样轰轰烈烈的再活一次?
可刚从這個世界醒来,自己就被宣布做了废弃处理,虽然那些家伙很好心的给自己提供了私人物品,让自己可以有尊严的死在战场上。
对于還一点都不了解這個世界的徐赟来說,這和死亡判决书有什么区别?
我也很崩溃的好么?
徐赟看着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声的欧阳洛璃,原本冰冷的心稍稍有些松动。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還想着索性将她丢在這裡自生自灭吧。
就算她很漂亮身材很棒,又酷又能打,還能让自己上身附体战斗又如何?
就算她說要陪着自己又如何?還不是怀疑自己,准备发现自己有問題就随时干掉自己。
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其他一切都要先靠边站。
但刚才,那一枪似乎又救了自己。
林海也是,你也是。
怎么总是让人狠不下心来。怎么总是让人觉得這個鬼地方還是有些不错的?
好烦啊。
徐赟再次叹气,今天叹气的次数大概比過去一個月還多。
不能总唉声叹气,人的心气会偷偷跑掉的。
這是老妈老爸从小就教育的话,如今想再听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也许梦醒之后,也许在這個世界自己死亡之后。
“喂~起来干活儿。”徐赟走到欧阳洛璃背后,将那柄托付她背着的脉冲战刀从武器搭载架上取下。
甩了甩,好重。這就不是普通人玩的东西。
果然刚才丢给她是正确的選擇。
一边這样想着,徐赟站到了女武神背后,和她背向而立。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