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是巧合嗎?還是有亲戚关系?
眼前的夏老四,和她一起发生车祸的沈靳长得有五六分像。
上一辈子,苏窈是任职一年的初中教师。因形象气质好,领导安排她给学校捐款的各位企业大老板讲解校史。
其中有一位大佬,让苏窈印象很深刻。在一众秃顶啤酒肚的老总中,他鹤立鸡群,长得帅又年轻,還豪横地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她還听說沈靳并非富二代,他发家致富的過程很励志。
是被捡废品的奶奶带大的,初中之后就辍学了。去過工地做小工,也进過厂子,后来因长相好,就做了几年平面模特。
省吃俭用攒下一些钱后就开始创业,最后還真让他发家致富了。
算起来,三十三的年纪,但社会经验却有二十年,攒下了不少的财富。
在他们的小县城,還是首富呢。
听办公室的主任說,在他们学校就读過,所以才会捐赠教学楼。
学校格外重视沈靳,特意让苏窈招待仔细些。
捐款仪式后,在校外饭店订了桌,车子坏了一辆,正好是苏窈坐的车。
其他车都走得差不多了,沈靳的司机把她喊了過去,說是老板送她過去。
苏窈不好拒绝,也就上了车。
至于是怎么发生的车祸,苏窈只记得在十字路口過绿灯时,有一辆车疾速闯红灯撞了上来。
她依稀记得当时沈靳好像還伸手過来护她了。
苏窈再次眯眼端详床上的夏老四,她琢磨着,她发生车祸能穿回了七十年代,那大佬会不会也穿回来了?
长得這么像,应该不会只是巧合吧?
盯了很久,也不见夏老四有转醒的迹象。
犹豫了一下,苏窈還是伸手探了探夏老四的鼻息。
探到還是有气的,苏窈才松了一口气。
沈靳有沒有穿回来,只等人醒来就能知道了。
要是真的夏老四,以记忆中的性子来說,一醒来肯定颐指气使。
如果是大佬,她也能一眼辨出来。
二人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夏老四是远近闻名的二流子,而沈靳则浑身上下散发着沉着稳重的气度,也就是大佬的气度。
虽然大佬长相好,可跟這大佬坐同一辆车的时候,她也沒敢多瞧。
期间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苏窈清楚记得沈靳的眼神淡淡的,沒什么波动,是见過大风大浪的眼神。
可就是莫名让人不敢直视,让她多少带了些敬畏。
只要人醒了,她就能从眼神分辨出来。
苏窈心思沉沉地出了屋子,把刚担回来的水都倒进了水缸裡,又去打了两回水,這才打满了水缸。
日头西移,沒有钟表,苏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但看着应该也有下午四五点了。
再過不久,大队也快要下工了。
她摸了摸晒了两個小时的水,已经很烫了。就是晾晒的衣服,這会只余一点点水汽,也能穿了。
她走进屋子,瞅了眼還在昏睡的夏老四,再看向姐弟俩。
夏禾又睡着了。
夏禾身体孱弱,大多时候都在睡觉。
她放轻声音喊:“苗丫,出来洗澡了。”
苗丫“哦”了一声,爬下了床,依旧是趿着草鞋出的屋子。
苏窈留意到夏苗的草鞋后脚都已经磨断了,得修一修了。
可她有原主的记忆,可手不会,還是等会得空了再细看看。
苏窈和夏苗出了屋子,她倒了一半晒烫的热水,兑了凉水就提到厨房裡头。
厨房是泥土地,角落有個出水孔的,柴火少還在另一头,洗澡小心一点就不会弄湿,只是会把地上弄得泥泞。
這也是沒办法的事,只能是晚上敞开着,明天早上就能吹干。
厨房的门是一扇可以搬动的草编门,竹子做框架,很简陋,一看就知道是李春华自己做的。
苏窈把衣服和布巾递给夏苗。
這家穷得很,也用不起毛巾,只能是用一块小旧布凑合用。
苏窈与夏苗說:“水已经提进厨房了,去洗吧。”
四五岁的孩子,已经会自己洗澡了。记忆裡夏苗早早当家了,她娘上工时候,還会做饭了呢。
等夏苗进去了,苏窈才把简陋的草门搬到门口遮住。
夏苗洗澡时,苏窈在外头用夏禾的洗澡水把菜地给浇了。
活干到一半,苏窈蓦地一愣。
她這适应得也未免太好了?竟還会给自己找活干了!
仔细一琢磨,猜测是她這身体闲不下来的习惯。
不再多想,继续干活,毕竟接下来她也要活下去過日子的,该做的活還是得继续干。
浇了水,顺道把今晚的菜也给摘了。
看着地裡不多的菜,苏窈很愁。离分粮還有差不多一個月。這地裡的菜顶多也只能熬個十天,更别說多了個受伤的夏老四。
得想個办法弄点吃的才行。
苏窈摘了两個番茄和两個茄子,刚洗好,夏苗就在厨房裡边喊:“娘,好了。”
苏窈把菜放到缸口的盖子上,去把厨房门搬开。
等把门搬开,就看到春苗头发湿漉漉贴着脑袋,淅淅沥沥地不停往下滴水。
這样子就像是被人刚从水裡捞起来。
“等一下。”苏窈喊了声,从盆裡湿哒哒的布巾捞起来,用力拧得最干的程度,才擦夏苗稀疏枯黄的头发。
夏苗抬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娘,忽然說:“娘很久沒给苗丫擦头了。”
苏窈边擦边回道:“那是因为你们的娘太累了太累了,所以才疏忽了你们,但還是很在意你们的。”
夏苗听到這话,垂下了眼皮子,沒再說话。
擦了一会,苏窈问:“会洗自己的衣服嗎?”
夏苗点头。
苏窈把厨房裡的盆端了出去,放到了院子裡,嘱咐:“那你先洗,洗好了我再晾起来,你不用搬凳子過来。”
嘱咐好春苗,也该到她洗澡了。
就是沒下地干活,她也出了一身汗,浑身黏黏糊糊的。
她把剩下来的热水全兑了凉水,满满一桶,摇摇晃晃地提到了厨房。
出去又拿着衣服进来,搬上门后把衣服脱了。
她低头看了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這瘦得就好像都是骨头,只有胸口是有些起伏的。要是不在哺乳期,估摸着都是瘪的。
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沒被太阳晒過的地方很白,是冷白皮。
這裡沒有镜子,也只有用水照出個大概轮廓,李春华长得应该是不差的,不然夏老四也不会瞧得上。
只是這几年被磋磨得厉害,难免会磕碜了一些。
但到底和她原来的身体像不像,她還真瞧不出来。
像与不像都沒啥用,又不能当饭吃。
苏窈叹了一声气,收回目光,用水瓢舀水冲到自己身上。
正洗着澡,隐约听到了夏禾哼哼唧唧的哭声。她动作一顿,仔细一听,還真是夏禾哭了。
她连忙把桶裡的水都往身上一倒,简单地擦了身子就穿上衣服,搬开门快步往房间跑去。
才进房间,看到床上的画面,脚步猛地一顿。
只见夏苗傻愣愣地站在床边,而昏迷的夏老四已经醒了,這会他正坐在床上,怀裡抱着夏禾,轻拍着。
夏老四转头朝着苏窈望了過去,只看了一眼,就很平静地转回了视线,开了口:“不哭了,应该是饿了。”
夏老四大概是太久沒喝水了,声音带着些沙哑。
苏窈在对上那眼神的时候,却是浑身一僵,心裡头似乎在打着鼓。
——很熟悉的眼神。
苏窈忽然有些想哭。
对于醒来的是谁,她都做好了心裡准备是夏老四了。也做好长期斗争打算了,可现在看来似乎不用了。
一個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這淡漠平静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夏老四该有的眼神。
而且以夏老四的性子,一醒来看见孩子哭,肯定是先骂骂咧咧的,再喊魂似的把自己的婆娘喊過来,根本不可能抱孩子。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应:“好。”
“苗丫,沒事了,你出去继续洗衣服吧。”
夏苗点了点头,出去的时候,還是不安地看向抱着弟弟的父亲。
苏窈给了她一個安抚的眼神,然后等她出去后,才走到床边。
在“夏老四”把孩子递過来的时候,苏窈沒接,嘴唇颤抖地开了口:“沈总?”
“夏老四”听到這声称呼,再次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农村妇女。
应该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但過于瘦和憔悴,皮肤发黄,头发枯燥,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大一些。
他端详了一小会,才不确定的开口:“苏老师?”
“苏老师”這個称呼,明明三天還有人叫着,可却好像是和她隔了一辈子,苏窈红了眼。
她连连点了好几次头:“我是,我是。”
這個时代,多了一個她虽然只见過一面,但却是同一個地方来的“老乡”,她惶恐不安的情绪顿时消了一大半。
苏窈压制住了心裡的激动,小声說:“我三天前一醒来,就成了现在這個叫李春华的,脑子裡還有她的记忆。”
沈靳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也說起自己的遭遇:“我是今天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在坑裡,脑子裡也多了另外一個人的记忆,从沟裡爬出来就晕了過去,再醒来就是现在。”
他低头看了眼怀裡的瘦骨嶙峋的小婴儿:“所以我现在是叫夏向东的二流子?還是這個孩子的爹??”
苏窈提醒:“還有個叫苗丫的闺女。”
沈靳沉默。
苏窈心想自己都花了好几天才接受自己不仅穿越了,還成了有两個孩子的已婚妇女的事实,估计沈靳也得花些時間来消化。
可沈靳似乎比她接受得更快。
不過沉默了一会,他就說:“现在的情况,比起死亡或做個植物人,是最好的结果。”
說到這,他抬头看向苏窈,說:“如果我沒喊苏老师坐我的车,苏老师就不会遭遇這种情况,是我连累苏老师了。”
說实话,苏窈心裡沒半点怨言是不可能的。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车祸,沈靳也是好意,况且也是她自己選擇上车的。
只是這沈靳忽然提起来,她心裡一時間有那么点复杂。
安静了一会,還沒等苏窈接话,在沈靳怀裡的夏禾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沈靳暂时收起思绪,低头看了眼瘦小的孩子。
通過夏老四的记忆,知道這個时代奶粉是稀罕物,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這個孩子好像也才几個月大,所以问:“這小孩吃什么?”
苏窈耳根子一红。喂是喂了,但和知道自己底细的人說是怎么喂的,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她清咳了一声,镇定的說:“先给我吧。”
沈靳把孩子递给了她,注意到她面红耳赤,顿时明白了這個孩子吃的什么,也沒再追问。
苏窈接過了夏禾,說:“等会晚点再說。”
然后把孩子抱出了屋子,去了厨房。
苏窈坐在厨房烧火的板凳上喂着夏禾,情绪也慢慢平缓了過来。
在這個物资匮乏的时代,虽然快改革开放了,但她一個人拉扯着俩孩子,也是有很大的压力,也得吃很多的苦。
现在来了個能帮上忙的人,自然是报团取暖活下去,怪不怪罪的,也沒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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