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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和好如初

作者:月关
第463章和好如初

  “汪!汪汪!”牧羊犬狂吠着向主人报讯。

  破烂的蒙古包内,它的主人卓力格图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還有什么好看的呢,草原被不知底细的敌人焚毁了,牛羊被溃败经過的瓦剌兵抢走了,還有他的女人。

  就在前天,還有一支奇怪的队伍经過他们的部落,那支队伍有各种各样的人种,中原人、西域胡人、甚至远在极西北的金发罗斯人,這支队伍看起来也是极凶悍的人,因为他们個個一脸杀气,许多人的身上還有伤和血。

  卓力格图相信他们是一伙马贼,可是就是這样一群马贼,看到部落的凄惨,看到遍地腐臭发烂无人掩埋的尸体,脸上都不禁露出怜悯之色。他们沒有杀掉卓力格图,也沒有抢走他那唯一的一匹马,他们就那样默默无语地勒转马头,离开了他的部落。

  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除了埋在破毡下边的那一口袋粮食。這袋粮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了,這袋粮食也是救了他命的恩人。他就是离开毡包,骑着马儿到很远的地方去用羊羔换取粮食,這才避過了一次洗劫杀掠的灾难,整個部落全都完蛋了。

  不对!還有骑回来的那匹马!

  想到這裡,半死不活的卓力格图猛地跳了起来,是不是狼来了?這匹马要是再死掉,他甚至想逃生都无法走出這茫茫草原。

  踉踉跄跄冲出四面漏风的破毡包,卓力格图差点一头撞进来人怀裡。

  卓力格图身材并不瘦弱,可是那人却更加魁梧。最重要的是他的气势,气壮如山。相形之下,卓力格图就显得猥琐瘦小多了。

  只有一個人,牵着一匹伤痕累累的马,那人也是衣袍破烂,染满了鲜血。一個人如果流出這么多血,那是一定会死掉地,而那人虽然形容狼狈,但是却依然站的挺拔如突兀的山峰。

  “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了”。卓力格图在心裡咕哝了一句。

  “你,是科尔沁部的族人?”伯颜可汗已经看到了整個部落被劫掠杀光的惨况,向這唯一的幸存者低声问道。

  经過這么久的颠沛流离,浴血奋战,伯颜猛可整個人消瘦了许多,然而虎死不倒威,他虽然瘦了,却更加的硬朗精悍。气势逼人。

  昨天夜裡,他埋葬了最后一個从马贼群裡陪着他一起杀出来地重伤侍卫,一路逃到了這裡。他的胡须、头发散乱纠结,脏肮无比。战袍衣甲血迹斑斑,污秽不堪。但是這都掩不住他那双眼睛裡永远坚毅、高傲,决不屈服的光芒。

  “你们的头人,我的好兄弟鄂尔多固海喏延已经战死了,還有他的儿子布尔海。瓦拉特部也元气大伤,色古色大人兵败被杀了。”伯颜猛可听罢卓力格图讲述草原如何被人焚毁、部落如何被人劫掠,以至全族被杀的事情后,语气沉重地說道。

  “但是你不必失望,长生天永远保佑真正的强者!”尽管形容狼狈,伯颜猛可眼中依然闪烁着凛冽刚毅地眼神。

  “瓦剌并沒有因此强大起来,我伯颜猛可也沒有败在他们手裡,打败我們的是来捡便宜的朵颜三卫和大明的军队。大明的军队不会永驻草原。朵颜三卫根基在东边,他们控制不了整個草原。我們還有机会东山再起!我們地战士们不在了,但是我們的部落還在,我們的孩子们還在。十年功夫,我們就能东山再起!”

  “我們…….還能…….东山再起?”卓力格图苦涩地道。

  伯颜猛可眼中闪烁着精亮的光芒:“怎么不能?我从七岁地时候,从一個被瓦剌人欺压的小孩子,率领着我們沒有兵甲、沒有武器的弱小部落,一步步强大起来。把瓦剌人赶到了极西之地。统治了這片丰美的草原。现在,我要重新聚集力量有何不可?”

  伯颜猛可信心十足。傲然說道。

  “卓力格图,跟着我走吧,我們再去找寻其他的部落,隐姓埋名、积蓄力量,终有一天,我們会夺回失去的一切。终有一天,你能亲手报仇,把屠尽你部落的敌人,全部变成你的奴隶。

  卓力格图,当有一天,我重新成为大草原地可汗时,做为我的第一個追随者,我会赐给你大片的草地和牧民,封你为台吉头人!”

  伯颜猛可开始了招兵买马的第一步,他坚信,他仍然能东山再起!或许朵颜女王、杨英,现在都很开心吧,但是,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而他伯颜猛可,才是一定能笑到最后的人!

  天色還早,但是由于整個部落全部被人焚毁,很多地方沒有掩埋的死尸发出腐臭难闻的味道,所以部落周围静悄悄地气氛中带着一股难言地死气沉沉。

  卓力格图走到小河边,這裡,還不是一片黑灰,即便焚尽的草原,也因水土地滋润重新泛起绿色。一些蘑菇悄悄地钻出了松软的草地。

  采摘着蘑菇,卓力格图心中一片惨淡。

  如果不是這场该死的战争,如果不是那些毫无人性的敌人,现在,他应该躺在自已的毡包裡,吃着鲜美的手扒羊肉、烤羊腿、奶皮子、奶豆腐,大口地饮着马奶酒。他的女人会在毡毯上为他歌舞,他的孩子们欢笑着围在他地身边。

  那曾经很熟悉很平常的生活,现在却变成了一种奢望。

  科尔沁的草原曾经那么肥沃,他们的部落曾经那么富足。在白云绿草间弯弓射雕,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马背放歌,纵横驰骋,无尽的草原提供了他们美好的生活。那是多么悠闲的日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拥有数不清的牛羊,拥有无数女人仍然還不知道满足地头人们、台吉贵族们,一定要为了掠夺更大的财富,而不断驱使他们這些只想平静過日子的牧人去杀人?去被杀?

  从来视服从头人命令为天经地义,从来不会去思考其中道理的卓力格图已经失去了头人、失去了部落,這個目不识丁的普通牧人,也不得不费力的思考起這么复杂的道理来。

  過了许久许久,卓力格图才弯下僵硬的腰。提着破水柳條地筐子,继续捡拾起蘑菇来……

  炒米、蘑菇汤,除了這两样东西,再也沒有别的食物了。但是对饥肠辘辘的伯颜猛可来說,這却是世上最鲜美的食物。香喷喷的蘑菇汤就着炒米。风卷残云般吃下去两大碗,伯颜猛可才发现卓力格图蹲在一边,眼神发直地盯着火苗儿。

  “卓力格图,怎么不吃东西?”两大碗热腾腾地食物下肚。伯颜猛可有了精神,他扯开下巴上纠结在一起的大胡子,朗声问道。

  “我吃不下…….”,卓力格图形容惨淡的摇摇头。

  “嗨,草原上的汉子,意志就该象钢铁一般坚硬、胸怀就该象草原一般宽广,不要這副失魂落魄地样子”,伯颜猛可笑吟吟地道:“千军万马。也能失而复得。只要是條真正的汉子,跌倒了就一定能爬起来。你沒有了女人和孩子,我将来会给你更多。你的部落灭亡了,将来,你卓力格图可以建起大上十倍的部落”。

  卓力格图惨淡一笑,却沒有說话,他提起一柄木铲,脚步沉重地出了帐蓬。

  伯颜猛可眉头一皱。颇为不悦。可是眉头只是稍稍一紧。想及眼前的形势,他只是叹了口气。沒有发作脾气,自已又盛了一大碗热汤,盘膝坐在那儿唏哩呼噜地喝了起来。

  天色近暮了,金黄的阳光斜照入帐内,卓力格图走回来了。

  伯颜猛可满头大汗地萎缩在地上,宽厚的肩膀死死地顶着地面,面前呕吐了一片肮脏物,可他捂着肚子,身子抽搐着却挣扎不起来。看到卓力格图进来,伯颜猛可眼睛一亮,颤声道:“快,快救我,我肚子不舒服”。

  這句话說出来,口水已经顺着嘴角淌了下来,他的肌肉已经不受控制了,眼角突突地跳着,手脚也在发抖。

  “不会舒服地。伟大的可汗也是血肉之躯,這小小的剧毒蘑菇能毒死我們這些卑微的牧人,当然也能毒死你”,卓力格图把木铲往旁边一顿,冷冷地說道。

  “你…….你…….”,伯颜猛可痉挛着,流着口水,颤抖的手指着卓力格图,呵呵地笑起来。他并不想发笑,那笑声听着有些陌生,他并不知道那就毒蘑菇的作用。虽然从小生长在草原上,但是作为一個高高在上的贵族,对這种小小的植物,他地知识依然有限。

  他地眼前开始出现一道道彩虹,攸然闪现,眼前卓力格图的身影模糊起来,伯颜猛可想猛扑上去,可是他已经觉得喘不上气来,那双手从破毡间摸到地上,紧紧地抓住了两把泥土。

  “還要做可汗嗎?還要指使我們为了你地所谓英雄志向而去拼命嗎?”卓力格图眼中喷着火,一边把一條绳索套在他的脚上:“我們只想好好地活着”。

  他扭头抓起木铲,拖曳着伯颜猛可的身子向外走去:“我們的草原被毁了,我們的部落被灭了,你還要打着更多部落的主意,要等那些小孩子们长大,把他们再送上战场,毁了他们的家、杀了他们的妻儿嗎?”

  伯颜猛可被拖拉着。嘴裡還是抑止不住地嗬嗬发笑,他地眼前已经只露下一大片五彩斑斓的颜色,不断变幻闪烁着各种奇妙的图案,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卓力格图的声音,依稀听见的,是千军万马奔腾的铁蹄声,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和敌人濒死时发出地惨呼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时远时近,时有时无……

  当他被拖进一個挖好的人形大坑时,伯颜猛可重重地摔进去,却沒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的眼睛瞪的很大,张开的大嘴裡发出极其畅快的笑声,浑然不知死亡将近。

  “大可汗!带着你的贪婪和掠夺、带着你地战争。下地狱吧!”

  卓力格图說完,狠狠铲起一锹泥土扬了下去。

  当一大锹泥土灌进他的嘴裡时,笑声在一阵呛咳中渐渐消失了。

  杨凌的大军和朵颜卫、白衣军胜利班师了。

  鞑靼部彻底溃败,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朵颜卫可以轻易地接收他们的领地。当然。這份战利品也分括白衣军的分享。瓦剌部元气大伤,局缩于西北一隅,在這场争霸战中,已经彻底丧失了分一杯羹地资格。甚至连固有的领地都无法继续稳妥控制了。

  唯一的遗憾时,沒有抓住伯颜猛可,這头奸诈凶狠的草原之狼失踪了。即便在户藉制度建全地中原,要搜寻一個隐姓埋名的钦犯也难如登天,何况是在這大草原上。不過只要白衣军和朵颜卫顺利接收鞑靼部落,那么即便他還活着,也无能为力了,搜捕行动仍在继续。

  捷报早已飞呈大明京师和银琦女王府。许泰和杨凌短暂的汇合之后。也先行一步,班师回朝了。

  大军经過一片山峦,即将进入朵颜卫的领地。成绮韵趁着杨凌忙于這些繁杂事务,和她的同谋者们经過磋商计议,决定就在這裡和他摊牌。

  因为下一步就要‘对付’银琦女王,把她完全掌控于手,以便增加和朝廷谈判的资本,而‘对付’她的人。除了杨凌還能是谁?现在是不摊牌也得摊牌了。

  中军大帐内气氛紧张。偌大的军帐内只有两個人,杨凌、成绮韵。

  她地计划還沒有說完。一個耳光就掴在了脸上:“跪下!”

  成绮韵一呆,娇嫩的玉颊上红了一片,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脸上**辣的,但是当她看到杨凌铁青的脸色和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眼神,饶是算无疑策的成绮韵,也心惊心慌了。

  那双凌厉的眼神轻轻从她身上扫過,是那么陌生。成绮韵也曾设想過杨凌一旦知道自己地所作所为,会如何愤怒,甚至从不动手打女人地他会把自已绑起来抽個遍体鳞伤,或者杀了她,這些她都不怕。

  为自已所爱的人无悔地付出,只要能达到目地,那她就含笑九泉了。

  然而杨凌那眼神,却让她无限惶恐,她愿意为了杨凌去死,为了他去做任何事,可她不想即便死掉,杨凌還這么恨着她,对她不再有丝毫情意。成绮韵真的怕了,她怕失去他,失去在他心裡占有一席之地的资格。

  若是从此被他如此看待,那她即便身陷十八层血池地狱,也犹如在地底之下又沉沦了两层,她的心灵将永陷煎熬。

  两行清泪缓缓坠落,成绮韵重重地跪在地毡上。

  “你這個自作聪明的蠢女人!”杨凌双目喷火,平日裡的温文尔雅全然不见了,他铁青着脸色指着成绮韵的鼻尖道:“我就觉着有些诡异,可我实在太信任你了,居然沒有想到你的种种所为是打着這种主意。

  好!好啊!让于永发展夷州无主之地,于海线上贯通南北,你在辽东开工厂、建武器。募雇佣兵、又蛊惑莺儿与你合谋,将白衣军变成了你们的私军,原来竟是打的這般不可告人地目的!”

  “我杨凌一介布衣,蒙两代帝王重用。杨家有今日之荣耀,来自于谁?当今天子天性淳良,待我杨凌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你如此诡谲手段,处处算计。妇人之见!你這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我是個女人,只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說到治国平天下,历代以来有哪個讲究忠义仁礼的儒生有所创建?乱世为虎作伥、盛世锦上添花,如此而已!那些真正有所作为的人,都是披着儒家袍子却自行其是的人,治天下靠的从来不是礼义廉耻。”

  雪亮的剑锋指到了成绮韵的咽候上,剑锋颤抖。显然杨凌心中已是怒极。成绮韵夷然不惧,她挺了挺胸,紧盯着杨凌道:“我听過大人地计划,恩威并施、宽猛相济以融蒙古,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彼此化为一家,继而北向拓土开疆,强我大明。果宏图大志也。

  但是按部就班,委派官僚。居京而控真的可行么?茫茫草原,戈壁沙漠,一马平川,人烟稀少,地理与关内截然不同,朝廷鞭长莫及、耳目难闻。

  此地种族众多,而汉人居于少数,如何加强融合。如何有效管理?非王侯在此有独断之权,而是设立地方官员,在综治军民,统辖文武,考核官吏,修饬封疆等军、政、经、文及官吏任命诸方面,一律受制于朝廷,其结果就是无所作为。其结果就是大人一番心血尽付流水。”

  “再說到私。皇上宠信大人不假。可是皇帝正在长大,亲兄弟长成還要分家。何况当今天子志向不低、雄心广大,他现在感激于你父兄一般的照顾辅佐,但是他是不是愿意一辈子躲在你的羽翼之下,让你替他决定一切?

  你想做鞠躬尽瘁的诸葛亮,皇上却不是庸庸碌碌的刘阿斗。总有一天,当他想亲自一展报负的时候,他会发现朝堂上全是你的人,百姓只知道威国公,你地功绩和威望,甚至比皇帝更高。

  当他做出任何决定时,不得不来征求你的意见,当做有了任何成就时,百姓们都会认为仍然是你在为他出谋画策,而皇帝,永远是一個沒有长大、沒有本事的天子,他会不会感到屈辱?

  那個时候,即便皇上仍然对你有情有义,他也必须得架空你、疏远你,然后,就会有因为你的离开而挤进去成为天子近臣的人开始离间、挑拨,进一步恶化你们地关系。你们之间想不翻脸都不成。功高震主,自主就是取死之道,不是你有沒有取而代之的野心,而是你的行为,事实上已经撼到了天子独一无二的地位。”

  “你有理,你总是有理!让我拥兵自重,請封塞外,那与造反何异?不错,有這么强大地实力,皇上一定会被迫答应。可這是城下之盟,不得不应。当今圣上可以容忍很多事,独独不能承受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在他的心头捅一刀。

  刘谨是怎么败亡的?那便是前车之鉴!韵儿啊韵儿,我一向认为你心机谋略皆在我之上,又最会省时度势,所以才放手让你去做,可你如今做下的這些事,让我…….让我……”杨凌一时气结,愤然挥剑,“铿”地一声掷到远处。

  一直避在帐外等候消息的红娘子、阿德妮等人探头一望,瞧见帐口地上一口宝剑,两人不禁大骇,立即闯进帐来。

  “杨~~”阿德妮慌了。

  ”有话不能好好說?你還动刀动剑的!“红娘子**地道。虽针尖对麦芒,总是互相别苗头,可是心底裡情谊却越来越深,做为一個女人,她更理解成绮韵所做的一切。她对杨凌可是掏心挖肺,绝无半分虚假。

  虽然平时瞧见成绮韵那让女人见了也嫉妒万分地狐媚风情,她就心裡泛酸,可如今眼见她在杨凌盛怒之下,雨打荷花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倒让崔莺儿大生同仇敌忾之心。

  “你俩都给我出去!”杨凌的脸已经气得青裡透紫。

  阿德妮被他凌厉的眼神骇的一跳,下意识地一個立正,却出溜出一句莫名其妙地话:“我…….我不出去,這件事关系到我军前程,我有资格参与意见!我,亚莉阿德妮,是黑龙雇佣兵团的司令官,”

  “呃?”崔莺儿眼睛裡打了個问号。随即明白過来,她把胸一挺,也向杨凌大声道:“此事关系到我手下两万大军、十万牧民的去留,你是不是也该问问我地意思?我,崔莺儿,是蒙古副汗、北英王爷!”

  “我叫你们出去,就统统给我滚出去!”杨凌吼地双脚离地,已经跳起来了:“我。是你们的男人,是一家之主!”

  一位王爷、一位司令官阁下全都傻了眼,两人面面相觑,杨凌這個理由好象太充分了,一家之主…….。女人哪有不听自家男人吩咐地道理?

  两位女将军垂头丧气地塌下了肩膀。

  静了半晌,红娘子才道:“好!這话是你說的,你是一家之主,那你有家法只管用。别和成姐姐使王法、使军法就成!走,我們出去!”

  红娘子鼓励地看了眼成绮韵,拉一拉阿德妮,两人悄然退了下去。

  大帐之中再度寂静下来,成绮韵依然花容惨淡地跪在那裡头也不抬。

  经红娘子這么一闹腾,杨凌地火气消退了不少,心中烦闷的他,只是在大帐裡一圈一圈的转着磨磨。

  其实。作为一名现代人,杨凌并沒有什么所谓的忠君思想,在习惯了后世朋友间平等交往后的他,自始至终,都将正德当作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般看待。

  长期仕途上的顺风顺水,让他对兔死狗烹的事情几乎沒有任何地心理准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成绮韵,也许是眼前這位从不相信童话的女人。彻底击碎了自己对這個皇权时代的浪漫幻想。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是忠于一人。還是忠于一個民族?所做的事如何对整個汉人民族有利,那么被自已兄弟误解。到底值不值得呢?什么是大忠?什么是大义?

  杨凌黯然坐了下来,看看跪在眼前的成绮韵,如玉地颊上五道红肿的指印,两行清泪,挂在吹弹得破的俏脸上,他不由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韵儿…….”。

  成绮韵沒有动,心裡却是轻轻一颤,绝望的心恢复了些生气:“他叫我韵儿,可是肯原谅我了么?”她痴痴地想。

  杨凌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拉過了她地一只手。成绮韵的素手因紧张而苍白无力,握在手中一片冰凉,杨凌不由得心头一酸。這個一颦一笑皆含情,风情柔媚皆入骨的女人,随在自已身边這么久,无论她做恶也好、行善也好,其实完全不是依据她的個人好恶,完全都是为了自已。

  从来只见她如春花般绽放着,千娇百媚;如春水般荡漾着,盈盈可掬。而今天,在自己的暴怒下,她却象只暴风雨中的小鸟儿般,忍受着自已愤怒风雨的侵袭,楚楚可怜,默默不语。

  第一次看到自已心目中无所不能、坚强多智的成绮韵,仅仅因为担心失去自已地心,而如此仓惶软弱的,让杨凌心中有种刺痛的感觉。可是一想到她做下的事,以及由此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杨凌心裡又是一恼。

  成绮韵被杨凌拉近了,心裡刚刚暗自舒了口气,可是马上就感觉到杨凌又僵硬起来。她不觉咬咬牙,抬起眸子与杨凌直视着,說道:“我沒有要你自立为王。脱离大明的意思,山中虎一旦长大,又岂能双王并立一個山头?尽管一個是有冕之王,一個是无冕之王。

  這样做,不但避免你们兄弟将来失和,可能引起的冲突,而且,只要在你治下加强与关内的来往。加速关内外百姓地融合,无论是在地域上、文化上,還是心理上,這裡,都不会脱离大明而独立。

  你曾经想让阿德妮建一所军校,可是大明现在地朝廷体制是不可能实现的,在這裡,你可以办到。争取到一块這样地地方。你曾经提到過的许多想法,都可以实现。就象你說的,這裡是一张白纸,可以让你纵情挥洒,完全沒有旧的理念、制度去束缚。去迟滞你想要的结果。

  除了开疆拓土,为大明打造一個大大的江山,你在這裡所创造地所有比大明更了不起的成就,都可以产生眼见为实的效果。促进关内的发展,這样岂不是能让你的梦想更早的实现?大人,你說這是大忠大义,還是大奸大恶?”

  “何况…….”,成绮韵微微垂下头,幽幽地道:“大人以为绮韵胆大包大,敢随意想些這种一個弄不好就抄家灭族的事情给大人招灾惹祸么?我是…….我是早就洞彻白衣军将士的心理,知道他们上下一心。一定会坚决地支持你,我才敢最终下了這样的决定”。

  “白衣军?”杨凌一怔。

  “不错!白衣军!”成绮韵低声道:“不止是原来白衣军的人马,還有荆佛儿将军的将士,如果他们思恋关内,军心不稳,我又岂敢动了此念?他们在关内是什么人?是流民、马贼,是穷馊馊的塞上守军,在关外拼了這么久。他们大大小小地将校都拥有了属于自已一块草原、一群奴仆、拥有自已的牛羊、帐蓬。還有女人。

  他们在這裡是老爷,开疆拓土、浴血厮杀的回报全都在這裡。你现在让他们回去关内,他们還有什么?他们仍然是一個苦哈哈。他们沒有背叛大明的意思,可他们愿意留在這裡。

  相反,你要是硬逼着他们放弃到手地一切回去关内,這些战士们反而可能起了异心。甚至有人为了保住他现有的一切而去投靠异族。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为了朝廷大义抛弃他自已的一切。

  为什么不能让朝廷之利和個人之利成为共同利益,让他们成为更坚定支持朝廷的人呢?就象那些现在正在奴儿干开荒造田、建造家园的百姓,如果他们在這裡已经娶妻生立、已经拥有大片的土地,你再让他们放弃這一切回关裡去,他们会不会造朝廷的反?”

  杨凌目光闪烁,定定地道:“你是說…….荆佛儿、封雷…….整個白衣军上下将士,都愿意留在這片土地上,继续开疆拓土?”

  “是!而這一切,一位指挥使、一位总督,是沒有权利赐予他们的。這样地官吏沒有权力提拔将官,赐予土地,那么让這些士兵们不断扩张下去的动力在哪儿?這,也是在這远离天朝的地方设立王公的原因之一。”

  杨凌定定地看着成绮韵,那眸子裡沒有胆怯、沒有哀求、沒有诡谲狡诈,澄澈的眸子裡只有对自己所做一切绝不后悔的决心,還有…….就是那情真意切浓得化不开的爱。

  這個女人,這個以他为天,以他为生命的全部地女人,杨凌忽然满心地怜惜。他张开双臂,把成绮韵轻轻拥在怀裡,成绮韵偎在他的怀中,眼如盈盈一池春水,满溢都是柔情。

  脸上那紫红色地指痕,這时便也越发显得惊心,杨凌按捺不下心中的负疚与心疼,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下去。

  這是杨凌第一次如此温柔怜惜地吻她,仿佛在吻花瓣上的一滴露水。成绮韵心裡绷得紧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她轻轻闭上眼,任杨凌的唇温柔地在脸颊上,发丝上滑過,滑過耳畔……

  杨凌的温柔,让度過危机的成绮韵放心之余又有些后怕,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完成這件事,自此相夫教子,终生不再设一计一谋!”

  然而男人在情爱时发的誓靠不住,女人何尝不是?眼前乖的如同小猫一般的她,彻底的陶醉在爱的海洋中,那锋利的爪子便也收了起来,可一旦离开杨凌的视线之内,小猫儿会不会再度化身母老虎,又有谁知道呢?

  “韵儿,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可是這件事事关重大,我還得好好想想,拥兵自重,据而讨封,那是万万不成的。我要想個更妥当的办法,和皇上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嗯…….“,成绮韵温柔地点着头,忽然迟迟疑疑一脸胆怯地道:”可…….可是人家還有一件事,比起這件事呢倒不见得是更大的事,可也不见得就是小事,而且這事說起還還更着急,得马上就想办法解决了她,這事儿除了大人出马,人家又实在想不出别的人选…….”。

  她顿了顿,怯生生地道:“人家想…….想…….,你怎么啦,大人?”

  杨凌额头的青筋又起来了,他眼前一黑,差点沒一头栽到地上,亏得成绮韵一把扶住了他。

  杨凌哭丧着脸道:“你…….你又做了什么事啦?快点告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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