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审神者
比起硬盘而言,尸体并不重要,這個城市的黑夜尤为混乱,他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死亡。连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人都可能丢了命的這個城市,两條生命的逝去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他還急着给這位小武士的同伴疗伤。
福泽住在祖传的宅子裡,面积不大也算不上小,他家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多了個乱步之后,使用面积也不大,多余的房间都直接封起来。
将人带回去后,吩咐乱步去烧水,這点小事就算是乱步也知道怎么做,然后拿出柜子裡的医药箱,把太宰放在铺好被褥的榻榻米上,开始疗伤。
他看得出這是上吊后的勒痕,也沒有多问,只是安静的履行着自己的承诺。
還挺有意思的,承诺這两個字,也算是久违了。清理、消毒、上药、包扎,喂退烧药和消炎药时有点麻烦,太宰就算是昏迷也不愿意配合,在药丸被几次吐出来之后,沒有耐心的羽仁彻直接将之泡在滚烫的热水裡,用筷子搅动融化后,加了点凉水,就粗暴的往太宰嘴裡灌。
灌完了捂住他的嘴和鼻子,药水就吞下去了。乱步盘坐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连嘴裡的棒棒糖都不香了,他觉得太宰很可怜,难得好心的去自己房间翻出了一颗糖。
這是一颗薄荷糖,乱步不喜歡這种不甜還凉得脑门一窜的味道,又保管随意,被阳光晒化一部分,打开糖纸后裡面是不规则的糖块,是融化又重新凝固的样子。
但糖果嘛,是很珍贵,這個病歪歪的小鬼有什么立场嫌弃呢?
将糖果塞进他嘴裡,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工作一般,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了福泽。福泽抽着嘴角,干巴巴的說:“很好。”
虽然這是乱步不要的糖,但肯贡献出来已经是进步了,虽然他们认识的時間也不算太长,满打满算也就一個多月,也看出乱步对自己的东西有多强的占有欲。
尤其是糖果粗点心之类的,是一毛不拔,连
福泽都不给。虽然福泽也不喜歡這种孩子气的东西,可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对方跟防贼一样不肯给他,心裡也就有些气。
“等明天烧退了就好。”福泽放下了温度计,又想了想的将温度计递给羽仁彻,“会用嗎?”
当然不会。
福泽又教他怎么使用,怎么看刻度,羽仁彻慎重的点头,将之放在一边,朝福泽郑重其事的行了個跪拜大礼。他知道,对于這种重视道的刻板武士,這种礼节能够让对方更加放下戒心,也更愿意多指点他一些。
果然,福泽的眼神柔软了一些。他之前也有偷偷的观察羽仁彻。怎么說呢,是一個很矛盾的小孩。
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年纪,却有着看透世俗的沉稳和早慧,瘦骨嶙峋又穿着干净的衣服,举手投足间隐约還能看到受過正统贵族教育的姿态,气质很是不俗。
但說话时的用语很世俗,估计是他融入常人社会的一种手段吧。而且手指上有着练刀的茧子,這是长年累月坚持不懈才能留下来的。稍微有点奇怪的是,对方究竟家境好還是不好。
家境好教养好,才养得出這种不卑不亢又高贵典雅的气质,家境不好,才会身板瘦弱,這么厚的刀茧都不涂药处理一下。
“非常感谢您,福泽先生。若不是您,在下的未婚妻恐怕就要遭罪了。”
福泽谕吉发散的思维,顿住,凝滞。他手指动了动,一時間都忘记让人起来。而乱步罕见的這一刻和自家饲养员心意相通。
“未婚妻?他不是男的嗎?别骗人的,不說這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事情,刚才大叔处理的时候,胸部是平的,跟名侦探的一样!”說着,乱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羽仁彻坐起身,他沒奇怪乱步为什么這么问,因为安定曾经說過,众道在江户时代就开始走下坡路,唯有真正顶尖的武士贵族還延续這种习俗,到了维新时代也少了许多,但沒有真正断绝。
“众道也是武士道的一部分。”
他有点奇怪,为什么福泽听到這句话后,连肩膀都开始抖动。想了想,他道:“虽然如此,但我与治君是得到家人应许的,我們的婚约不是无媒苟合。”
他们两個都是孤儿,自己就代表全家,這
不是說谎。而且,因为羽仁彻撒谎起来面色不改,连心跳都不会乱一下,乱步看着這张每個角度都述說着认真诚实的脸,也看不出对方說的是谎话。
羽仁彻看了眼太宰,对方盖着干净的被子,因为吃過药又包扎過,看上去也沒之前那么难受了,虽然心底還沒免不了嫌弃对方太過娇弱,還是道:“虽然治君不是我理想中的新娘,但既然给予了承诺,就不能背弃誓言。福泽先生也懂的吧。”
福泽不想懂,他想捂脸,怕自己忍不住露出真实的情绪,又不敢动。
他自然知道众道之于武士道的地位,可不說如今這個时代,在他小时候也只是在书籍中见過一些,如今是一夫一妻的时代,但這种同性之恋也沒有真正断绝。至少,他也曾见過那么几次。
况且,福泽可不认为羽仁彻和這位治君之间是同性之恋,两個比乱步還小的孩子,估计都沒开窍,应该是家人擅作主张吧。
這也太不靠谱了吧!
“請问……你、呃……”
“我叫羽仁彻,這位是太宰治。”羽仁彻不再用‘在下’自称,而是用拉近距离且更表现自我的‘我’来自称。說实在的,‘在下’這种谦卑的词汇他也沒用過几次。
歌仙說了,羽仁家在室町时代也是大贵族,有皇室血统的,谦卑之词他不需要用,应该是别人对他用。
“好的。”福泽稳定一下心神,对這位小小的武士,他還是更愿意用平辈的态度去交流。他知道现在的孩子自尊心都很强,对那种上下的观念心怀排斥,比如乱步,比如乱步和乱步。
“若是冒昧還請见谅,羽仁君和太宰君为什么会来到横滨,家人是……”
“我与治君都是沒落贵族之后,如今皆是孤儿。”
福泽顿时就不问了。這個时代,沒落甚至灭门的贵族太多,数不胜数,战争打开了国门,也将社会制度重组。最好的例子是,换做以前商人哪有现在能够用金钱来操纵政治的地位。
最底层的大商人,已经靠着這個时代走在了前端。虽然依旧有人向往着高贵的血脉,但贵族世家们若不能成功抓住转型的机遇,就注定被以前看不起的平民踩在头上。
羽仁彻仔细的揣摩着福泽
的面色,推断出沒落贵族并不是一件稀少的事情之后,想了想,试探着說:“我与治君是世间仅存的彼此的亲人,只是两家都有仇家,虽說仇家也已经被其他的对家所灭,为了不生事,只能改名换姓的来到横滨。现在,還是黑户。”
都有仇家了,改名换姓也是应该的。而且黑户是事实,他想问问有什么办法上户口,又担心有人听到贵族之后,会沿着姓名去查,反而查不出来历,多惹麻烦。
他的谎言看来也不是那么离谱,至少福泽看上去是信了。
福泽沒有寻根究底,既然对方给了理由,他就当是真的,本来就不是相干的人士,即便对羽仁彻有点好感,也不阻碍他不想与他人结交的孤狼的心态。
一個乱步已经是例外。
“上户口的话,让大叔帮你就行了,他在内部有点关系哦。而且现在的规定不严,又是小孩子,找個大人做监护人就能开户。啊,十五岁也可以,调低了,之后应该会调高到成年人吧。你几岁了?”乱步不甘寂寞的說道。
“十岁。”
“哦,比想象中大耶,要好好吃饭不能挑食啊。”
“不挑食。会的。”羽仁彻很有耐心。
福泽就沒那么多耐心了。他不介意帮二人解决户口問題,這不過是件小事,挂靠在福利局就可以,孤儿可以直接送孤儿院。可乱步說的让他当监护人,就沒那么简单了。万一对方的来历见不得人,被人查出来他可是要被牵连的。香满路言情聲明:本站所收录作品收集于互联網,如发现侵犯你权益小說、违背法律的小說,請立即通知我們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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