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上坟
這会儿郝蛋磨了绿豆粉进来,冷萍让他将绿豆粉和在蛋清裡,又让郝蛋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用那天郝氏撕下来的布角沾着水,一点一点的将头上的尿糊糊卸了下来。
“萍子姐,這糊糊管用着呢!”郝蛋见自己的法子被嫌弃了,忍不住再次說道。
冷萍不理他,只是将那和好的绿豆面伸到郝蛋的面前說道:“你给我涂上,好好的涂!”
郝蛋应了一声,赶紧给冷萍扒拉开头发缝,一点一点的涂上。
“嗤!”冷萍一边倒抽着冷气,一边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心烦意乱着。她现在要赶紧好起来才行,不然的话,那冷家人還不知道怎么对付她!
“姐姐,好了!”郝蛋一边說着,一边伸了舌头去舔碗裡剩下的沫沫,舔的干干净净,光光亮亮。
冷萍躺了下来,扯了扯身上的棉絮,看了郝氏一眼說道:“娘,我睡会!”
郝氏赶紧应着,也就端着笸箩先出去,看看乡亲们送来的东西。
“娘,咱们這会有吃的了,将萍儿姐姐娶进门真好,一下子多了這么多东西!”郝蛋看着那笸箩裡的东西眼巴巴的說道。
郝氏叹了口气,低声道:“如今谁家都吃不饱,這些都是从嘴裡抠出来的,郝蛋,你记性好,跟娘一块儿记住,等瘟疫過去了,咱们有了钱,就還乡亲们的!”
郝蛋应了一声。
郝氏一边低声对郝蛋說着话,又抬眸看看天,如今刚過完年,天气還冷着呢,也不知道這场瘟疫什么时候能過去,也不知道郝仁在城裡如何了!
冷萍這一觉就昏睡了一晚上,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一睁眼,一二,眼前就有两個小萝卜头张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瞧。
“萍子姐姐,你好点了嗎?”郝家唯一的女儿,郝花,伸出瘦瘦的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摸着冷萍的额头,“萍子姐姐沒发热,一定是好了!”
冷萍半坐起身子,示意两個孩子爬到炕上来。
石头与花儿立即乖巧的爬上来。
“你们娘呢,怎么沒看见?”冷萍摸着花儿那枯黄的头发慢慢的跟她聊着天。
“娘去打听大哥在城裡的情况了,說是一会儿就回来!”花儿乖巧的說道。
正說着话,郝蛋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石头跟花儿的目光立即被那碗东西吸引。
“蛋蛋哥哥,是什么呢?”郝花一边问着,一边伸了脑袋過去看。
“鸡蛋汤,给萍子姐的,沒你们的份,你们快出去玩吧!”郝蛋就要赶人。
“郝蛋,我也喝不了這么多,你再去端個碗来,我倒出一半来,你们三個喝!”冷萍赶紧說道。
郝蛋有些犹豫,冷萍又道:“你放心,我不告诉娘!”
郝蛋這才欢喜的又端了一個碗来。
冷萍小心翼翼的将鸡蛋汤倒了一半在那個豁口碗裡,然后给了郝蛋,說道:“带着弟弟妹妹去吃吧,小心,别烫着!”
郝蛋赶紧应着,领着石头跟花儿出去,坐在门槛上,你一口,我一口,三個孩子吃的十分的香甜。
冷萍看了看那蛋臊子,一定是用昨天的鸡蛋黄做的,她叹口气,为了尽快好起来,强忍着将蛋汤喝了下去。
刚喝完蛋汤,就听得花儿叫起娘来,一会儿就听见郝氏低声埋怨的声音传了過来:“不是說好给萍子姐姐喝的嗎?你们怎么喝上了?”
“婶子,是我让她们喝的,你别怪他们!”冷萍在屋裡喊道。
郝氏赶紧进来,见冷萍的气色不错,喜道:“你還真别說,你那個房子還真的管用,這头上的伤口都结痂了,你這气色也好了!”
冷萍笑了笑,问道:“婶子吃饭了嗎?”
郝氏摆摆手道:“我不饿,只是萍儿,這城门還关着,我還是打听不到仁儿的消息呢,你别着急,反正你已经是咱们郝家的人了,娘就只认你這一個媳妇儿!”
郝仁?就是這原主要嫁的小相公?听說還不到十岁,读书倒是不错,如今瘟疫横行,還不知道活着還是死了呢!
“萍儿,你身子咋样了?能起来不?你若是能走路了,咱们就去给郝家他爹還有你爹娘去上個坟,你嫁给仁儿,這也是你爹娘与郝仁他爹多少年的心思,虽說還沒有等到郝仁考上秀才,中了举人,明媒正娶的迎你进门,可是這也沒有法子,娘知道你的性子,一定也不会嫌弃的!”郝氏拉着冷萍的手,慈祥的說道。
不等冷萍发表意见,石头就站起来喊道:“娘,我們也去,我們也要去看爹!”
“那后面坟岗子全是死人,你们敢去?都在家待着吧,娘带着你们萍儿姐姐去!”郝氏說着,就从桌上的笸箩裡拿出昨天特地留下的一個饽饽,放在那個别人送的新碗裡,然后提了灶台上的一個瓦罐,盛了一些清水。
“走吧,萍儿,你走不动我扶着你,所幸不远,今日就是你嫁過来的第三天了,按照风俗,這坟一定要去上的!”郝氏說着,就要上前扶冷萍。
“婶子,我自己来吧!”冷萍觉着吃了两顿饱饭,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至少身上有了力气,也就慢慢的下了炕,郝氏赶紧给她穿上鞋子。
“慢慢的走,近便,就在后面!”郝氏一边說着,一边扶着冷萍出了屋。
“娘!”三個小鬼头眼巴巴的看着。
“你们在家裡等着,我可告诉你们,那笸箩裡的东西娘都有数,你们可不能偷吃,知道嗎?”郝氏一边扶着冷萍走,一边回头告诫着三個小鬼头。
“娘,您放心,我看着弟弟妹妹!”郝蛋立刻喊道。
郝氏這才放心了,搀扶着冷萍一点一点的向房子后面走去。
冷萍想不到,房子后面竟然就是乱坟岗,光秃秃的好多坟头,有的连個碑都沒有,只插着一块木牌,上面用草木灰写了名字,可是因为最近下了一场雨,早就将名字冲刷的很是模糊。不远处,有乌鸦在坟头上叫着,呱,呱,很是渗人。
“萍儿,别怕,埋在這裡的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大部分跟你爹娘一样,都是得瘟疫死的,死的人太多了,都来不及立碑!”郝氏一边說着,一边为冷萍扯着脚下的荒草。
在坟场裡饶了好久,郝氏终于带着冷萍在两座挨着很近的坟前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座比较大的坟道:“這裡面是你爹娘,两個人葬在一起了,這边就是郝仁他爹,你爹娘临死的时候,說是跟郝仁他爹挨着,就不怕寂寞了!”
郝氏說完,就将那瓦罐跟饽饽放在了两座坟的中间,低声道:“冷二爷,二夫人,您别嫌弃,如今光景不好,就一個饽饽了,你们别抢,分着吃!”
說完,郝氏就对冷萍說道:“来,赶紧给你爹娘磕個头,然后再给郝仁他爹磕一個,這礼节就齐了!”
冷萍不情愿的上前,正待要跪下,突然看见坟上的一圈小脚印,惊骇的瞪大眼。
那串脚印像极了婴孩的,一個接着一個,绕着坟头转了一圈,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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