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大结局四
栖梧宫
郑惜年幽幽转醒,只觉得头痛欲裂,入眼可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淡青色帐子,本来浑浑噩噩的她,眼睛裡闪過一丝诧异。
她沒死嗎?
她为什么還活着?
一瞬间似乎有许多许多的疑问,却不知该问谁?宁氏的药,她分了三份,第一份只放了小小的一点,为了试探陛下,第二份放了一半,杀了云舒窈,而第三份,是她为了自己和陛下准备的,如今她竟然沒死,那么陛下呢?
“主子,主子您终于醒了。”蔷薇激动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
瞥见蔷薇身上素净的不能再素净的衣裳,头上的首饰一应全无,郑惜年心中似乎有了预感。
“蔷薇,這是怎么回事?”
“主子,那日陛下召见您之后,不久您就被太子殿下吩咐人送了回来,来的人只說,您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让奴婢守着便是,如今都七日了,您总算醒了。”
原来已经七日了嗎?她睡了這么久。
“蔷薇,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哭?”郑惜年试探着问了一句。
“主子,今日是陛下灵柩出宫的日子。”蔷薇說着說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陛下驾崩的突然,主子她日后该何去何从?主子如今不再是贵妃了,而是沒有子嗣的太妃。
郑惜年的手微微收紧,陛下真的走了嗎?掌控她半生命运的人真的走了嗎?她始终觉得有些不真实。
“主子,您還好嗎?”
好嗎?她不好?她不知道陛下为何還要留她一命?留她一命做什么呢?
“对了,主子,送您回宫的时候,您手裡抱着一個锦盒,奴婢不知道裡面是什么,便一直放着沒敢动,您要不要瞧瞧?”
“锦盒?拿過来我看看。”郑惜年依旧是神思恍惚,她可不认为陛下留着她是为了情谊,陛下对她从来沒有情谊,陛下的心裡只有早逝的姚皇后。
缓缓打开锦盒,裡面放着一個黄色的卷轴,熟悉的龙纹式样她见過很多回,册封夫人的时候见過,册封贵妃的时候她也见過。
那是诏书。
是如今该称呼它为先帝遗诏。
打开卷轴,只有四個字——予你自由。
加盖着帝王的印玺,最熟悉不過的笔锋,這是陛下亲笔。
予她自由嗎?可是她還能去哪呢?
“主子,您怎么了?”蔷薇不敢逾越,去看先帝遗诏,只敢小心的询问。
“蔷薇,你說,陛下真的殡天了嗎?我总觉得不太真实。”
“主子,這话可不能乱說啊,陛下殡天之后,太子殿下可是召见過诸位大臣当的,怎会有假。
奴婢知道您是伤心過度,可如今时移世易,咱们還是要小心些的好。”
蔷薇直接吓的跪了,那可是陛下,不是旁人,手掌天下大权,难不成舍下一身权势,假死离宫嗎?她做梦都不敢這么想。
伤心過度?陛下,您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演技啊,所有人都以为您是真心宠爱妾,连妾身边人都這么想,可唯独妾知道,您对妾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临死還不忘做一场戏,让妾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可事实上呢?妾始终猜不透您的心思,留着妾這條命,是愧疚?還是补偿?
可妾已经不需要了呀……
宫裡的恩怨是非确实已经与李尧无关了,可他也确实沒死,只是离死也不远了。
一辆马车日夜兼程,還要兼顾李尧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终于在第七日到了扬州。
随喜驾着马车,车厢内只有尧帝和姚子信二人。
李尧不住的咳嗽,随着嘴角鲜血溢出,他的精神便萎靡一分。
姚子信叹息一声,掏出一個瓷瓶,倒出最后一颗保命的药。
“這是最后一颗了。”姚子信递给李尧,声音裡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足够了,四哥,到扬州了嗎?”李尧接過药,一口吞了下去,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他称呼他为四哥,而不是四表哥,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李尧,只是李尧,是姚家幼女的夫婿。
“快到了,你還撑得住嗎?”
“我可以,我想先去拜见舅父舅母。”他欠他们一声道歉。
“沒有人怪你,我和父亲母亲,连同几位兄长沒有人怪過你。”
姚子信终究是不忍,他们失去最疼爱的妹妹和女儿,可眼前人也同样永失所爱,他们不怪他,一切都是蒻篛自己的選擇。
毕竟沒有人知道,意外何时到来……
“我知道,可我总是心中难安,那年蒻篛也不過十岁,离开了父母亲人……”
李尧细细的讲述着姚家从来不知道的故事。
她的蒻篛虽是商贾之家的女儿,却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却毅然决然的抛下父母亲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照顾一個只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弟,她当时也很害怕吧……
沒有人生来便是强大的,都是一步一步磨砺出来的,别院的日子很苦,可她却从未叫過一声苦。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后面更精彩!她說,别怕,我是你的表姐,我們以后会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你可以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她說,這世道对女子不公,无论是王侯将相,還是达官显贵,出了事,一切罪责都只会推到女子身上,我們一起去改变好不好,为了姑母,为了自己,也为了這天下许多在泥泞裡挣扎的女子,去争出一片天来……
她說,都說自古红颜多祸水,可那未必不是男子的无能,只是這天下大势如此,女子只能作为男子的附属品,沒有丝毫選擇的余地,即便是有,也只是少数,這些远远不够……
她還說,我們一起创造出新的法则好不好,女子不必附庸男子,而应该平等对待,或许并非朝夕之事,也或许需要几十年,上百年,或者几千年,可是只要我們撕开這道口子,那么一切便皆有可能……
她问他,怕不怕?
他說,不怕,只要有你陪着我便不怕……
可是后来,她走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她沒来的及去实现她的诺言……
李尧說着說着陷入沉睡,他的蒻篛与這世上女子不同,他一早便知道,她過于聪慧,有的时候,甚至让他觉得她的身体裡有着与众不同的灵魂。
那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很微妙,她的灵魂却带着别人沒有的豁达与勇气,她也很笃定,她期盼看到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姚家别院
姚父姚母已经過了古稀之年,已是满头白发,双眼也变得有些混浊,夫妻两個之所以活到如今的高龄,皆是因为,她们的女儿,早就离去多年的女儿,用了另一种方式默默的陪着他们,她们不舍得离开……
马车悄悄驶入姚府,姚子礼长身玉立,看着缓缓下车的李尧,竟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他比他大了六七岁,如今正是壮年,而李尧,却如同风烛残年一般,垂垂老矣。
“三哥。”李尧轻唤出声。
姚子礼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轻微的连灰尘都无力飞起。
“走吧,父亲母亲在等你。”
看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李尧眼睛酸涩的厉害,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头,早就该如此的。
那些蒻篛离世突然,他夜探姚府,原想着当面請罪,可那时两人皆病倒,他怕他的出现会让他们更加难受,故而便拖到了现在。
“孩子,快起来,沒人怪你,真的沒人怪你。”姚母擦了擦眼泪,年纪大了,已经无力再去搀扶,只是不住的挥手,让他起来。
随喜守在一边,想去搀扶,又挪不动脚步,陛下他這些年真的太苦了……
李尧缓缓起身,用力咽下口中的腥甜,他不想再让两位老人担心。
不過闲话几句,两人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姚子礼见状說道:“走吧,父亲母亲近日一直是這样,让他们多歇歇,我带你去后山。”
李尧沉默的点点头,走出房门,终究是沒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到最后姚子信几乎是架着他走到后山的,到了后山的那一刻,尧帝的眼神陡然变得晶亮起来,脚下也有了力气,随着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往裡走。
“陛下,奴才想为您和皇后主子守墓,還請陛下成全。”随喜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哽咽的說道。
他知道,陛下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尧帝沉默半响,回道:“允。”
随喜哭着哭着,就笑了,他很开心,无论陛下与皇后主子是否双手沾满鲜血,那都不重要,他只认這两人是唯一的主子,他是個小人物,沒什么大志气,只记着主子的恩,一辈子不敢忘。
密室的门缓缓合上,姚子礼和姚子信对视一眼,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姚父姚母在李尧走后,默契的睁开双眼,亦是长叹一声,都是痴儿啊。
一個心有抱负,想要撼动千古不变的规矩,一個太重感情,就這样茫然的跟随,到最后命都赔了进去,他们做父母的還能做什么?只盼着那一天或许真的能到来。
自由,平等,和谐,公正……那或许会是一個新的盛世,一個从未有過的盛世……
密室很大,泛着丝丝缕缕的凉气,夜明珠泛着幽幽的光,照亮了脚下的路。
正中间摆着一副冰棺,李尧双手微微颤抖,一步一步走向冰棺,终于,他看到了,女子身穿白衣,纤尘不染,静静的躺在那裡,一头白发垂在身侧,脸上的皱纹交错,如同七旬老妇一般,生生的破坏了美感。
可他却觉得,她依旧和从前一样她的美,从不在外表……
李尧颤抖着手,抚摸着女子的脸,轻轻呢喃:“蒻篛,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十八年了,我日思夜想,渐渐垮了身子,柳禹城說,我這是积郁成疾,我不在意,我只是想等着康儿长大,把一切交给他,然后便来陪你,你不要怪我来的太迟,好不好……
李尧有许多话想說,却终究抵不過他那油尽灯枯的身体,身体渐渐冰凉,沒了力气……他静静的躺在女子身侧,发丝纠缠,手中握着一对简单的木簪子,渐渐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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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尧帝离开已经三個月了,太子已于二月初二登基,改年号为康,次年便是康帝元年……
翠微宫
顾知凝自从先帝离世之后,似乎也收敛了自己的性子,不再咋呼,多了一丝沉静。
“妹妹,我听說陛下登基之前,曾与你商议過,让你住到福宁殿去,你为何不去?”虽然沉静了一些,可遇到事情,這性子還是急躁。
“福宁殿历来是太后居所,我不過是太妃,如何敢觊觎福宁殿?姐姐也太高看我了。”庄红袖淡淡的說道。
她一向是個很有分寸的人,该她的,不能少,不该她的,她绝对不会觊觎,更何况那可是福宁殿,纵然皇后姐姐不稀罕,她也不会染指半分。
“妹妹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醒。”顾知凝赞叹道,在這宫裡生活了许多年,能一直保持清醒的不多了。
“陛下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必然会选秀,如今陛下虽然沒提,可我們也要识趣不是,我已经让人收拾东西准备迁宫了,只是還請妹妹遣人与陛下說一声,還有這宫务也不适合在我手裡。
对了,贵妃和玉茗,妹妹可是要如何安排,按理說,沒有子嗣的嫔妃是要送往皇觉寺的,可是宫裡一道住了這么多年,总有几分情谊在。
日前凌妃来与我說,想让玉茗与她同住,有四皇子在,日后也算有個依靠,我觉得不错,只是不知陛下的意思?
還有贵妃到底要如何安排?她一向得陛下看重,如今该是贵太妃了,算是位份最后的太妃,可她又……”
顾知凝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大堆,看的庄红袖一阵好笑,還真是乖觉,不贪恋权势,又知情识趣,谁說她活的不清醒呢?
“宫务的事,想必陛下自有打算,至于玉茗,問題也不算太大,小四得陛下看重,一個太妃,住在哪裡都无妨。
至于贵妃,先不着急……”她還有用。
两人声音渐渐的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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