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新人笑靨,舊人哭 1
掌管紫苑的女官白蘿,一早就站在門前守望,當她看見一輛華麗之極的馬車轉過彎道,向紫苑這邊緩緩駛來的時候,她的微笑就如同春天花開般綻放起來。
馬車走得雖慢,但終是要停的。待水晶幔子一拉開,白蘿就小跑過去,將雲香菱攙扶下車。
這時,白蘿看見石將軍剛下馬,臉色有些倦怠,想是一晚緊着趕路都沒閤眼,心裏竟然升起了一絲不忍。
石拓海來到她們面前,瞧也沒瞧白蘿,兀自恭敬地道:“雲姑娘,請暫時在紫苑歇息。這裏是後宮之所,卑職不宜久留,就此告退。”
“將軍走好。”雲香菱點點頭。
白蘿自心裏暗歎了一聲,“他是將軍,我是奴婢,兩個如此懸殊的人怎麼能在一起?我還是收收心,做好奴婢該做的吧!”想到這裏,白蘿定了定神,才轉向雲香菱,施禮道:“姑娘好,奴婢是打理紫苑的女官,名叫白蘿。按皇上吩咐,這些日子姑娘就住在北面的幻雲閣。白蘿已將屋內一切打點好了,姑娘請。”
“嗯,有勞了。”雲香菱淡淡地應了。
就在她正要隨白蘿進入大門時,忽然有一陣較大的東南風吹來,這風好巧不巧地這時候吹過來,吹來了一股味道,一股能使雲香菱駐足留戀的味道。
“是山茶!”雲香菱的眼眸頓時佈滿驚奇與喜悅。是誰這麼有心,栽培她最愛的山茶?難道是他?
“姑娘真是厲害,紫苑的後門確實有一片茶園,開得真漂亮。”白蘿真心地讚美道。
“你說說,有哪些品種,有多漂亮?”
“這……奴婢就說不上了。奴婢只在幹活的時候,透過窗子看見的,平日裏是沒有機會去茶園的。”白蘿自是一臉遺憾。
“是了,你是女官,一定很忙。”
白蘿卻搖搖頭,道:“不是這樣的,奴婢就算是休息了,也不能進入茶園。”
“花就是讓人觀賞的,都鎖起來了,像什麼話?”
“噓!姑娘可小聲點兒,這樣說話,是要殺頭的。”白蘿緊張地看看四周,幸好沒有人。她將雲香菱拉近身側,悄聲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個決定是皇上下的。而且除了皇上和園林師傅之外,所有人都不得進入茶園,違令者即斬。”
“爲什麼?”雲香菱迷茫地問。
“具體原因,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奴婢覺得,皇上非常、非常緊張這些茶花,過上幾個月就來紫苑小住一陣,更多的時候還見皇上盯着茶花嘆氣,忽喜忽悲的樣子,總覺得藉着茶花在思念什麼人。啊……奴婢也只是猜測,姑娘可別到處說呀!”白蘿暗中掐了自己一把,今天是怎麼了,廢話那麼多。在宮裏,最忌諱的就是將自己的浮想聯翩說得有鼻有眼,這要是傳到哪個主子耳朵裏,可要闖大禍了。
後宮裏的妃嬪天天惦記着,怎樣得蒙聖寵而無所不用其極,若是知道皇上鍾愛茶花是睹物思人,一定要鬧翻天的。就像當年的巴娜公主,不就是捕風捉影的緣故,才傷害到那麼多無辜的人嗎?
“我不會的。”雲香菱含笑拍拍她的肩膀。此刻,雲香菱可以確認她在皇上心目中,一定有很重要的位置。這片茶園足夠說明一切,皇上是愛她的。她先前多麼深的仇怨,都是誤會,是白蓮教的誤導,是常英的計謀,雲香菱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既然皇上還是當年的皇上,那麼她也不該說變就變,還是應該做回當年那個天真無暇的雲香菱。心意已定,雲香菱愉快地說:“走吧!”
白蘿瞧見她的笑容,微微一愣後,才道:“姑娘這邊請!”白蘿這一愣,是因爲雲香菱的笑容實在太美了,使她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好像遠方一臺暖暖的燭光照亮了恆久漆黑的小屋,好像從天而降的白衣天使拯救起正在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
這一笑似乎能融化冰山雪窟,這一笑談不上嫵媚,而是清冽絕美,卻令人回味無窮。好比:充滿迷惑力的女人可以暫時駐留人們的腳步,而充滿自然美的女人卻讓人久久難以忘懷。人們愛的始終是不加粉飾、不造作的女人。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大院,正巧跟剛診完脈的徐聖碰面。
白蘿馬上施禮道:“見過大人!”
徐聖自是一副謙和的樣子,不緊不慢地說:“你去把小娥帶到太醫院來。”
“就是在鳳鸞宮犯錯受罰的那個小娥?”白蘿的頭腦還算靈敏,雖然對小娥的名字不熟悉,但也能猜出一二來。
“對,對,就是她。快些去吧,別耽擱了。麗房小主急着要她呢!”徐聖催促着。
“等奴婢安頓好這位姑娘……”白蘿還未說完,就被雲香菱打斷了。
“北面的幻雲閣嘛,我知道了,自己去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別讓那位小主等急了。”雲香菱道。
白蘿心裏犯嘀咕了,“這徐太醫也太荒謬了,總得讓奴婢做完眼下的活兒呀!他難道看不出來這位雲姑娘來頭不小嗎?”
徐聖自然不清楚雲香菱的來歷,白蘿也不清楚,可是女人的直覺一向都很準。想想看啊,雲姑娘無名無份的進宮,竟然有御林軍統領護送,還住進了紫苑。紫苑是什麼地方?是最接近茶園的地方,是皇上嚴禁不許宮人接近的地方。如果不是皇上最信任、最愛惜的女人,怎麼可能有這份殊榮?
“這位姑娘一看就是個明白人啊!”徐聖一邊捋着鬍鬚,一邊向白蘿說道:“既然姑娘也這麼說,就麻煩你走這一趟了。”
“不敢,不敢,奴婢這就去。”白蘿順從地退下了。
徐聖一眨不眨地打量着雲香菱,正待說話,卻聽雲香菱先開了口:“大人該忙什麼就去忙吧,姑娘我舟車勞頓,先告辭了。”
徐聖詫異地看着她的言行舉止,心裏暗道:“這姑娘真個一點兒都不懂宮裏的規矩啊,這麼個粗人怎麼就進宮了?”
雲香菱沒有回幻雲閣,而是去了南面的出雲閣。
一聽說麗房也住在紫苑,她就想去看看她,到底生得是怎樣狐媚,竟然讓皇上如此放心不下?
那一晚,皇上擔憂的神色又出現在雲香菱眼前,他越是擔憂另一個女人,她就越心痛,越想毀滅那些妄想與她爭寵的人。也許是自己已經被常英毀滅過,所以她更想嚐嚐毀滅別人的滋味,那該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
當一個人把別人的毀滅當成一種快樂的時候,這個人生命裏的快樂就早已滅絕了。一個沒有快樂的人,她可以活多久?往往結束她生命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出雲閣。
麗房仍然在昏迷,昏迷中不住地囈語,斗大的汗珠順着面龐緩緩滑下,她的小手不安地在頭頂亂舞。
“她一定是做噩夢了。”雲香菱的腳已來到牀前,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也許麗房的樣貌稱不上絕色,可是總覺得比自己強一些。在雲香菱看來,麗房有一種火辣辣的美,不安寧的美,帶着血腥與挑戰,卻讓人眼前一亮。
由此猜測,麗房該是個頗有野心的女人吧?
“皇上……皇上,快來救我……救我……”麗房依舊沉浸在夢中。
雲香菱一怔,聽見她肆無忌憚地叫喚皇上,心裏的怒火不禁冉冉升起。自然不曉得麗房夢見了什麼,但是她的夢裏一定有劉璟延的身影。
“真想殺了她。房裏再沒有第三個人,興許現在就是個機會。”雲香菱的手悄悄地伸進袖子,早先就在袖子裏藏了一把匕首,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清晨已過,巳時將至。
雲香菱不知宮裏午飯的時間,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拿匕首的手已緩緩擡起,鋒利的寒光印出麗房模糊的臉頰。
也許是第一次殺人的緣故,雲香菱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手是止不住地發抖,大氣兒都不敢出。她不敢想像血噴濺出來的那一刻……
就在雲香菱想下手,又不敢輕舉妄動的時候,房門口突然傳來碗盤摔碎的聲音。她急忙回頭,只見白蘿業已跪倒在地,驚慌失措地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是你!”雲香菱急忙將匕首藏好,走上前將白蘿扶起來,緊盯着她的眼睛道:“你都看到了什麼?”
“沒有,奴婢什麼都沒看到。”白蘿又恢復了鎮定。
“真的?”
“是。奴婢剛纔來給小主送飯,可是到了門口沒看好腳下,被門檻絆了一跤。”
“那你……沒事吧?”雲香菱還是緊緊盯着她。
“奴婢沒有摔傷,可惜小主的午飯泡湯了。”白蘿一臉自責,彷彿事情原本就是這樣子的,她沒有看見那把鋒利的匕首,也沒有看見雲姑娘詭異的舉動。是她自己的錯,犯了每個宮女都會犯的錯。
“我看麗房一時之間還醒不過來,就算午飯端來了,她也喫不成。所以你不要太自責了。好了,我也看夠了,該回房了。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雲香菱故意將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重。
“多謝姑娘。”白蘿自然是見好就收,領了她的情。
“既然我對你好,你也要知恩徒報,今天不管你是真的沒看到,還是假的沒看到,如果他日你泄露半句,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明白嗎?”雲香菱的口氣十分嚴厲。
“奴婢明白。奴婢去做事了。”白蘿小心地退出門去。
出雲閣又剩下了雲香菱和麗房兩個人,這次雲香菱不敢再久留,不久後便匆匆離開了。
“這個皇宮連一名小小的宮女演技都那麼好,更別說其他有身份的人,看來我以後行事需要更加小心了。”雲香菱的內衣已是冷汗一片,她都不敢回想剛纔那一幕,實在太險了。
如果進來的不是白蘿,而是皇上的話,她現在已經……已經被關進宗人府了。
如果皇上並不十分寵愛麗房的話,她此舉豈不是多餘嗎?到時候麗房死了,她被關了,豈不是便宜了那個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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