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多管闲事
“老牛?”我揉揉眼睛,立即认出了這個喊我的人。
前几年,我在河滩到处流浪,跟着跑船打杂,船工裡头有個叫牛富贵的人,三十二三岁了,家裡头穷,老母亲又有病,牛富贵当船工挣的钱都给老娘治病,等到母亲過世,牛富贵一個子儿也沒攒住。后来,他就不做船工了,听人說自己开张做了些小买卖。
這個人是個实在人,当初对我也很好,如今我真沒想到,竟然会在這儿遇见他。
“六斤。”老牛笑呵呵的,過来拍拍我的肩膀:“都路過我家门口了,不去家裡头坐坐,想要直接走?”
“我咋知道你在這個村子住着呢?”我看着老牛满面红光,身上的褂子整齐干净,就觉得他现在日子過的不错。
“走走走,家裡坐坐。”老牛不由分說,拉着我就朝村裡去。我本身不想耽误時間,但架不住老牛這么热情,再加上黄三儿死乞白赖的,我只能跟着老牛进村。
一边走,老牛一边就說了說他自己。当时不做船工之后,老牛的运气似乎就好了,他做生意很实在,虽然老实人会吃亏,不過,上天還是公平的,在這裡吃了亏,在别处就会加倍赚回来。老牛把家裡的老房子翻修了一下,每年裡头有半年在外面做生意,半年在家呆着,還娶了老婆,日子過的很红火。
說着话,老牛把我們带到他家,一进院子,我就瞧见两個约莫有二十三四岁的女人在一块儿绣花闲聊。老牛說,這两個都是他老婆。
“老哥,你是個有福气的人。”黄三儿很会套近乎,走了一段路,跟老牛就变成熟人了。
“她们都是苦命人。”
老牛告诉我,他這两個老婆,是头几個月从北边逃荒過来的,孤苦无依,到了老牛這裡就不肯走了,虽然老牛比她们大了十好几岁,俩女人也不计较,就图老牛人好,一块儿嫁了他。
“大红,小红,家裡来客人了,给咱们张罗几個菜。”
老牛的两個媳妇很勤快,忙不迭的就去收拾饭菜。黄三儿是真粘酒,中午刚喝過,這会儿又跟老牛喝的不亦乐乎。
我們這边吃着饭,猛然就听见村子裡呜呜啦啦的有响器的声音。我是乡下长大的,对這种响器很熟悉,河滩上办红白事,都要請响器班子,只不過红事吹喜乐,白事吹哀乐,我听得出来,此刻的响器,是在做白事。
“怎么好端端的,就做白事了?”黄三儿迷信,觉得遇见白事不吉利。
“這個月第三回了。”老牛伸脖子朝外面看看,他的一個媳妇就端着一盆炭灰,在自家院门口洒了一圈,這是民间的老习俗,门口洒一圈炭灰,晦气什么的就进不来。
“咋?村子裡還老是死人?”
“就這半年裡头,和中邪了似的。”老牛叹了口气:“老有人得病,几天時間下来,就瘦的皮包骨头,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請了好大夫也来不及救,我啊,也不打算在這儿长住了,等過了這個月,就带着媳妇到南边去。”
老牛這人,酒量不怎么好,又喜歡喝,跟黄三儿真是相见恨晚,俩人喝了能有一個多时辰,天刚一黑,老牛就醉的满嘴胡话,回屋歇着去了。
我和黄三儿睡在院子的偏间裡头,這货也喝的不少,进屋倒头就睡,我心裡有事,一会儿想想這些,一会儿想想那些,直到快子时了,才稍稍有点困意,打算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早赶路。
唰!!!
我這边刚想睡,身边的黄三儿突然就醒了,在炕上直着身子朝窗外瞅了瞅。我一看他,這家伙多半又是装醉的,此时此刻脸上清醒无比,一点酒意都沒有。
“我跟你說,你跟這個老牛关系咋样?”
“跟老牛?”我楞了一下,不知道黄三儿干嘛這么问:“挺好啊,過去他很照顾我。”
“那就看你了,你想救他不想,你要是說救他,咱们就费费力气,要是你不想管,咱们就接着睡觉。”
“啥意思?”我一听這個话,就觉得很纳闷。
“吃饭的时候,老牛不是說了嗎,這個村子這半年和中邪了一样,接二连三的死人,告诉你,這整個村子都干干净净的,只有老牛家,最脏。”黄三儿贴着我的耳朵說道:“要是咱们不管闲事,村子還会接着死人,等该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也就轮到老牛了!”
“你可别胡扯啊!”我大吃一惊,忍不住也翻身坐了起来:“老牛家裡怎么不干净了?你别看走眼。”
“就算我能看走眼,這俩個小东西……”黄三儿呲牙咧嘴的一笑,从身上摸出那两只小黄鼠狼:“它们绝不会看走眼。”
两只小黄鼠狼就那么大一点儿,被黄三儿拿出来之后,两條后腿支着身子,也在那裡呲牙咧嘴,那模样,活脱脱和黄三儿一個德行。
“你是說?”我听完黄三儿的话,心裡就起疑了:“你是說老牛那两個媳妇?我瞧着不像啊,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女人。”
“人不可貌相,兄弟,你沒吃過女人的亏,不知道她们的厉害。”黄三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冲我摆摆手:“咱们小心着点儿,每天這個时候,阴气最重,老牛那俩小老婆,多半会在這时候露马脚的。”
“我算是明白了,你为啥這时候突然就醒了。”我埋怨黄三儿,不過心裡对他多少有点佩服,這家伙看着大大咧咧不三不四,但有眼力,也有计谋。行走江湖,不能光靠拳头。
黄三儿轻轻的推开了房门,然后把身子压的很低很低。夜半三更,整個村子都笼罩在黑暗中,我跟着他,大气也不敢出,从房门一露头,我就看见斜对面的伙房還透出一丝光亮。
黄三儿一下就趴到地上,手脚并用的轻轻朝伙房那边爬,我也照他的样子趴下来,不发出一点声音,两個人做贼似的一点点爬到伙房跟前。
爬到伙房旁边,我們俩又悄悄的站起身,扒着伙房的侧窗朝裡面看。
這一眼看過去,我的头皮马上就麻了,只觉得全身上下鸡皮疙瘩乱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