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長辭 作者:未知 32. 距離那日深淵失控,已經過去了一月多。 年輕一代兩個最優秀的弟子在宗門大比齊齊失蹤,傳送門被深淵的魔物侵佔,黃泉草失蹤……零零總總的事情加起來,崑崙最近焦頭爛額。 要不是有崑崙師祖坐陣,崑崙怕是早就被羣情激憤的其他門派活吞了。 但也有不怕崑崙師祖的人。 那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修行到他們這個地步,其實容貌已經是隨心所欲,但他就是喜歡維持着一副垂垂老者的樣子。 他把茶杯放下,嘆了一口氣。 “長辭,”他說,“你再去祕境看看吧,沐沐那孩子是我從小帶大的,於我像是親生女兒一樣。”他抿了口茶,“平時疼得也嬌氣,不能經事,現在和崑崙派的葉小子一起被困在了祕境,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司長辭坐在對面,正在泡着一壺清茶,他安靜地聽完老人的話,微笑着說。 “杜恆,不是我不想幫你,”他笑眯眯地,溫柔地說,“但你的小徒弟是你的心肝肉,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連崑崙派自家的大師兄都不放在眼裏,又怎麼會在乎你的小徒弟?”他笑着說:“不過是個徒弟,沒了就再養一個吧。” 杜恆對司長辭這幅樣子很熟悉,也不打算和他爭論,他說:“林子洛放了話,如果你願意去祕境救人,他會讓出叄成的鋪子給你。” 林子洛。司長辭知道這個人,就連最醉心於修煉的人都不會對林子洛這個名字陌生。他是所有地下市場心照不宣的幕後老闆,在經商上簡直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聽說連人間界赫赫有名的千知教坊,背後也有他的影子。 司長辭想到祕境前擦肩而過的少年,哂笑了一下。 在乎到了那種瘋魔的地步,別說是要叄成,就算是要五成八成,估計也會給的。 但是欺負小孩子,就沒必要了。 他對林子洛的鋪子不感興趣,倒是對祕境裏的那個女孩多了點興趣。他這位老友,天性灑脫,一年到頭都在外遊歷,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掛心一個徒弟,甚至願意爲她求到他這裏來。 他想起在祕境時的驚鴻一瞥,少女驚訝地擡眸看他,身形纖細,眉目柔軟,眼睛像是上好的琥珀。 當時他的目標只是摧毀壞了的傳送陣,於是便沒有在意那兩個弟子,如今回憶起來,能用好凝風的弟子,倒也挺有趣的。 司長辭站起身,拿起旁邊的桃花扇在手心敲了敲,笑着說:“讓林子洛留着他的鋪子吧,我會去祕境看的。杜恆,這次,你欠我個人情。” 玉門山的掌門人杜恆向他拱了拱手,輕聲說:“多謝。” * 叢林祕境很大,哪怕有林子洛提供的線索,司長辭依舊在樹林中找了許久才找到那個峽谷。 那個峽谷被籠罩在一片濃霧之中,那片霧極濃,還隱隱帶着禁制。司長辭伸手碰了碰,感覺到了深淵的氣息。 他徑直御劍下了峽谷,峽谷的底部是一條小溪,兩岸是茂密的叢林,他順着深淵的氣息往前走了兩步,注意到了顏色明顯不一樣的土壤——被魔蛛的血浸得深黑,像是有人在這裏殺滅了無數魔蛛,甚至連屍體都碾成了粉末。司長辭蹲下來,用手指碾了碾泥土,挑起了眉:“深淵的魔物自相殘殺——?” 破風聲驟然響起。 他微微側了側頭,一條黑色的觸手從他的頰邊飛掠而過。 司長辭看向攻擊來的方向。他看到了一個少年,少年穿着一件破舊的襯衫,眉目漂亮到有些凌厲,他站在那裏,面容平靜,身上卻帶着深深的違和感,像一個動起來的玩偶。他眼神沉沉地盯着他,像是野獸一樣的眼神,他腳下的影子膨脹着,警惕地朝着司長辭的方向,是動物本能的直覺。 這是個少年,或者說是一個披着人類皮的魔物,在人皮之下,深淵魔物的本能蠢蠢欲動。 “你是誰?”少年冷聲說。“怎麼會在這裏?” “你是深淵產生的靈智?”司長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他沒再笑了,他收起笑容之後眼神冷得嚇人,目光像是薄薄的碎冰。“靠着吞噬深淵裏的魔物積攢力量嗎?你看起來快成年了。” “你是誰?”隋舟咬着牙,又問了一遍,他的直覺叫囂着快跑,但他死死地盯着司長辭,腳下的影子膨脹着,一步未退。 “我是可以取你命的人。”司長辭平靜地說。 司長辭甚至沒有移動半步,沒人看到劍的軌跡是怎樣的,但當他舉起手握住劍柄的時候,隋舟的軀殼已經被盡數斬破,他大睜着眼睛,傷口處沒有流血,反而溢出了黑色的霧氣。下一秒,他的外殼像是陽光下的雪人一樣飛快地融化,裏面包裹着的不明東西像是霧氣一樣消散了,悄無聲息地融入到了樹影中。 他消失了。 司長辭活了這麼久,也是第一次看到深淵自己有了靈智,選擇人類形態,和深淵中生活的魔物互相吞噬,積攢力量。 他不知道爲什麼深淵最終選擇了人類的軀殼,不過他也並不關心。 司長辭把長劍“無心”放回腰側,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