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劫后余生 作者:宋御 顾宜芳闻言,皱了皱眉。 别人他不知道,谢玖他太清楚了,国公府长大的姑娘就再沒有這样,說傻她不比任何人傻,很多话很多事一点就透;說聪明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好歹是宫裡最得宠的,别人欺负她了,她也总能圆過去,给人家找一堆的理由。反而对着他,温柔的时候能滴出水似的,稍不如意就甩脸子,一身的臭脾气都用到了他身上。 如果她能有柳妃一半的霸气,他晌午时也不至生那么大的气。 說柳妃推谢玖下水,他信;說谢玖推柳妃,他绝对持怀疑态度。 唯一的可能,是谢玖鬼上身。 不過,柳妃到底是他的妃嫔,顾宜芳心裡再不喜,也要過去看看。谁知他才有抬腿的动作,就觉得谢玖环着他腰身的手臂一紧,意思分明是不想他過去。 “别害怕,有朕呢。”他拍了拍她的后背。 谢玖觉得受惊的戏算是演完了,总要說正事的,便收了眼泪。 因不想旁人听到,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将皇帝拉到沒人的地方,于是谢玖就着投怀送抱的姿态,压低了声音叫了声陛下,简单地将事情经過說了一遍。 高洪书冷眼旁观沒羞沒臊地俩人,抱了半刻钟了,還维持着最初腻腻歪歪的姿势,特么烀上泥巴就是塑像,‘流芳’万年了。 宫女们一辈子老死宫中,难得的有個把立了大功的才特赦放出去,得了個太监对食喜的就跟得了個宝贝疙瘩似的供着,再不然只能拉個和自個儿一般的女人搭伙過日子;太监就更惨了,除了只看不能吃,皇帝临幸宫妃,還得听墙角守夜。碰着個叫声好听的,生生热血沸了個腾,只能涨的满脸通红,自個儿脑子意。如果皇家不追究,估计一车车的小黄书早就面世了。 他们過的就是這般苦哈哈的日子,皇帝也好意思搂着女人就不撒手? 秀恩爱,死的快。皇帝就不怕刺激大发了這般宫人,揭竿而起,切了他的小兄弟,让他们分家单過? 情况突地变了。 皇帝那柔情似水的眸子一眯,像是结了冰碴子,嗖嗖往外冒着凉气,面色阴沉。 高洪书离的远,听不清谢玖窝皇帝怀裡說了什么,也猜得出大抵与柳妃落水有关,心裡便多了几分小心。正這时,春桃嗷的一嗓子,吓的他激灵一下子打了個寒颤,心头突突跳個不停。 “陛下,您救救我家娘娘吧,我家娘娘服侍陛下六七年,忠心耿耿,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谢玖怀疑春桃再說上两句,自己的小腰就要折在顾宜芳的手裡。 但凡皇帝最忌讳的就是不忠,而這柳妃不仅不忠,有毒杀皇嗣的嫌疑,還卯着劲地弑君!春桃做为柳妃的心腹,又在柳妃要杀她的时候,竭力牵制住了花真,說春桃对柳妃的计划毫不知情,恐怕沒有一個人会相信。 如今柳妃落水,生死未卜,春桃就這般积极地往她身上泼脏水,春桃对柳妃的忠心才是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御前毫无仪态大吼大叫,你们是都等着看好戏呢?”顾宜芳拧着眉毛,远远地望向湖边,目光杀意迸发。“把她嘴给朕堵上!送尚方监。” “小的遵命。” 高洪书迈着欢快的步伐過去了,早有两個太监押着春桃的膀子令她动弹不得。她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动,他一手抽出了擤了一天鼻涕的绢帕狠狠塞了进去,又左右拧了两圈。 “還不押去尚方监?!” 高洪书朝着被拖走的春桃狠狠啐了一口,丑人多作怪,一個姑娘家家的声若洪钟就少扯着嗓子嚎,刚才几乎一嗓子就吓尿了他。 待他走回去复命的时候,腻歪的两人终于分开了。 他這时才算看清了瑾芳仪的状况,像個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发丝凌乱,一双美目微微红肿。不由叹了一声,這瑾芳仪永远知道自己怎样是最美的,此情此景狼狈至极,她却生生憋出了一股子我见犹怜的韵味。 皇帝负手而立,周身寒气逼人。 “高洪书,调一队御林军送柳氏回去,日夜守着承欢殿,不许任何人进出。”不等高洪书领命,他继续道:“带着尚方监的人,去给朕搜长秋宫,挖地三尺也要搜出来相思子汁!” 高洪书心头一凛,连忙跪下领命。 皇帝令万钟彻查相思子毒杀皇嗣一案,可每每有了进展,线索就立刻断了,查到哪处,哪处就有人死,次次被凶手抢先。万钟掉头直查兵部尚书,与各国公府相差无多,都有几笔阴私帐,却半点儿与毒杀皇嗣有关的线索都沒有。大张旗鼓的调查,就生生卡在半空不上不下。 皇帝心裡憋着一股气,嘉芳仪這时候撞上来,不管是否真与她有关,只怕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大可能的了。 顾宜芳說完两步上了步辇。 皇帝沒有吩咐,高总管也沒有命令,抬轿的太监眼见皇帝盛怒,不敢擅专抬了皇帝走,站在辇旁的八條腿几乎同一時間同一個节奏在抖动。 “阿玖,坐到朕旁边。”半晌,顾宜芳怒气似乎渐渐平息,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朗。 谢玖貌似犹豫了一下,心裡却早巴不得赶紧坐步辇回宫喝杯烈酒压压惊。跟谁斗心眼,比手段她都不惧,唯独怕這种不要命的疯子,讲道理讲不過,动刀子又不是人家的对手。直到如今死裡逃生,她好像脚下踩着团棉花,還是飘飘忽忽的。 她上了步辇,便紧紧贴到了皇帝身上求温暖。 顾宜芳面不改色,伸长臂将她揽进怀裡,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含章殿。” 得了皇帝的令,几個太监這才长吁口气,稳了稳下盘,抬动步辇,沒几步便见前方集结了几十号御林军,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山呼万岁。四人竖起耳朵也沒听皇帝喊停,连咳嗽一声的暗示都沒有,便硬着头皮雄纠纠气昂昂地穿過了人群。 跪在最前面的男子三十五六岁,圆脸短须,额际一茬一茬地冒冷汗,后背几乎也被冷汗浸了個透。 两個宫妃在御花园打架打到落水,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不出事倒還好,出了事负责皇宫守卫的御林军难辞其咎。 先不說有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阻止,他却是在事发,皇帝到达后才出现。如果說之前他還心存侥幸,因事发突然,御林军措手不及,在眼见着皇帝的步辇连停都沒停,连一個阴森恐怖的眼神都沒给他之后,他半边身子彻底木了,站都站不起来。 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出了大事挨皇帝一顿臭骂,反而沒什么大事,总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這般不声不响,才是要倒大霉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