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迟来的礼物
云晋替她包扎好后，又带着她来到了小河边。這次，他坐在他之前坐的的枯树枝上，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初雪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一边，安静地陪着他。
就在她以为云晋会這么一坐就是一晚上时，他突然开口了。
“初雪，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你会選擇跟那個女人走嗎？”他眼神认真，直直望着林初雪。
初雪只愣了一下，就毫不犹豫道：“如果是我，我不会跟那個女人走。我舍不得亲妈。”
如果是她，妈妈花了那么大的心血将她养大，她又怎么可能安心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享受荣华富贵，然后和亲妈断绝来往和关系？這对亲妈来說将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如果她是萧庭妈，萧庭就這么离开自己，只怕自己会崩溃吧？但是，如果儿子离开自己能過上好日子，能吃饱穿暖，拥有无尽的财富，也许自己是会宁愿自己崩溃，也会让儿子离开的……
所以之后，萧庭妈是在說服云晋去云家后，就悄悄自杀了？
在林初雪胡思乱想时，云晋又陷入了沉默。
這次的沉默更久。
初雪觉得云晋不是那种为了钱就会抛弃亲妈的人，那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如此想着，初雪忍不住问出口了。
“你……在犹豫什么？”
沉默。
依旧是沉默。
過了半晌，云晋才开口。
“我在想，如果我跟那個女人走，是不是就可以让妈也摆脱现在的日子。虽然我不能和她相认，但是我可以偷偷给她寄钱。有了钱，她可以搬去大城市，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看的衣服，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用待在這個鬼地方，天天被那些长舌妇指指点点，被那些老色棍各种骚扰……”
“也不用穿着最破的衣服，住着最破的房子，吃着别人的剩饭剩菜，有一餐沒一餐的……這样的日子对她来說，太苦了……”
云晋自嘲地笑着：“现在的我根本沒有能力保护她，我要上学，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改变命运。可我又不能太乖，太乖了会被人欺负。只有和那些混混混在一起，才能让人觉得我不好惹，让他们不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妈……”
“但這些远远不够，在我能够赚钱之前，她還是会一直過着這种地狱般的日子，不能解脱……”他說着，笑着，眼泪不禁从眼眶滑落。
他看向初雪：“我……是不是很沒用？”
初雪心神震动。沒想到云晋和那帮小混混混在一起，不是因为年少叛逆，而是变相地在保护萧庭妈？而且，他虽然因为心结和萧庭妈关系一直不合，但心裡一直是爱着萧庭妈的……
可按照原本的轨迹，萧庭妈好像就是在這几天上吊自杀了。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疼。云晋能否承受這样的打击？
见初雪沒有回答，云晋低下头苦笑：“也对，我问了什么蠢問題。我本来就沒什么……”
一只白嫩的手指突然抵在了他的唇上。
他瞬间一僵。
初雪很严肃地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很好，不要這么說自己。无论是未来的你，還是现在的你，都是有用的人。”
云晋怔住，眸中情绪变幻不定，最后定格成一片星光。
他笑着：“好，我记住了。”
這时，初雪才发现自己的脸离云晋的脸太近了，在近一点，都能亲上了。她脸红着赶紧松了手，云晋也有些不自在地别過脸。
“不過，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選擇，那……是不是可以先给你妈买個小礼物，先和她和好。”云晋刚才說的话显然說明他已经做好了選擇。他决定为了萧庭妈，回到云家。
既然要回云家，初雪觉得至少离开萧庭妈之前，可以先和萧庭妈和好。
云晋愣了愣，沒拒绝，也沒同意。但牵着初雪往回走的时候，依旧很随心地“路過”了一家文具精品店。
此时的小店仍开着门，裡面亮着橘黄色的灯光。
云晋犹豫了片刻，摸了摸口袋，脸色有些为难。他扭头就要走：“要不還是算了吧。”
初雪一看就明白了。估计是沒钱。她笑着从自己的连衣裙口袋裡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沒事，我有钱，走吧！”
說着，一把拉着云晋就走了进去。
感谢這個时代手机支付功能還未普及，大家還在用纸币。她随身一般都会带上几百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云晋红着脸小声：“等我有钱了就還你。”
“好。我不急。”
最后初雪和云晋一起给萧庭妈挑了個蝴蝶胸针。红色的碎钻密密麻麻地镶嵌在金色主干上，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非常漂亮。
云晋捏着胸针，和初雪相视一笑。
两人带着买好的礼物，重新回到了小棚子。
這时，小棚子周围已经沒了豪车和保镖，看来年轻婆婆已经走了。天空似乎有乌云渐渐笼罩，显得小棚子周围非常暗，隐约有雷声在云层间回响。
不過這突变的天气并沒有影响两人的好心情。两人都期待着萧庭妈收到礼物时的开心模样。
两人走到门口时，发现门沒关，留着一條小缝。云晋推开了门。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静止，初雪和云晋同时愣住。
初雪更是在最初的惊愕后，被吓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明晃晃的灯光下，萧庭妈用毛巾将自己吊死在了床前的护栏上。
她瞳孔涣散无神，四肢僵直，显然已死去多时。
包装精美的蝴蝶胸针顺着云晋的手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妈！！！！！”
云晋疯了一样冲了過去，想解开那吊在萧庭妈脖子上的毛巾。但他越是慌乱，越是沒法解开，最后還是直接拿剪刀用尽全部力气一点点将毛巾给剪碎。剪碎后，他对着那尸体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心腹复苏，但都无济于事。
這些只对活人有效，对死人是无效的。
等做了一系列措施，见母亲依然僵直地躺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上空，云晋终于接受了母亲已经死去的现实。
他终于忍不住，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出声。
“妈！！！！”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讨厌你……求求你回来！！！”
“妈！！！！”
那一声声绝望的痛哭和哀求，终于让初雪回過神来。
萧庭妈死了？怎么会？她记得根据侦探z调查的资料，萧庭妈是在她妈妈死后七天才自杀的。而今天下午她妈妈還活着，萧庭妈怎么会死呢？难道是系统将萧庭妈的死亡時間往前调了？
直到现在，初雪仍不敢相信，萧庭妈就這样死了，明明在黄昏时，她還活得好好的……
她愣愣走近云晋，见他如此绝望，她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初雪蹲下身，从背后默默抱住了云晋，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她能理解這种痛苦，妈妈去世时，她也哭得撕心裂肺，完全不想接受现实。
而她和云晋又不同，妈妈去世前，因为爸爸刻意隐瞒了妈妈出轨的事，她和妈妈关系很好，一直陪着妈妈，哪怕妈妈去世了，她也只是很难過。可云晋……云晋在這之前似乎一直和萧庭妈冷战，两人都沒好好說過话。這样的他，突然看到妈妈自杀，内心该会有多难過和自责，她简直不敢想象……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云晋那么不喜歡飞鸣。因为飞鸣和他长得太像了，一看到飞鸣，他就会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想到他小时候在他妈妈活着时，沒有好好和妈妈相处，反而因为自己的心结一直和妈妈僵持着，直到萧庭妈死，萧庭妈都不知道云晋其实是爱着她的……
想到這，初雪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云晋，希望自己能给与他更多力量，哪怕這力量很微不足道。
安静的室内，响着少年痛苦的悲鸣。
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停下来。
外面早已暴雨倾盆，不时有闷雷炸响。
室内，云晋终于不哭了。只是他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尸体前，双眼空洞无神，竟比他哭时看着還让人难受。初雪很担心。可她知道這個时候任何的安慰都会显得苍白又无力。
她只能陪着他，艰难地熬過這最崩溃的时刻。
忽然，她注意到萧庭妈尸体右侧好像露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
赶紧拉了拉云晋：“萧庭，你看，那是什么？”
云晋无神的眼珠终于动了动，看向初雪指着的方向。他脸上又有了表情，带着紧张和期待，将尸体轻轻挪开，抽出了那张纸。
准确来說，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封遗书。
萧庭妈留给萧庭的遗书。
遗书是用汉字和拼音混着写的，显然萧庭妈会写的汉字并不多，還在努力学习中。
云晋颤抖着手，认真地看着遗书，眼泪再次不停往外淌。初雪在一旁一起看，看着看着，她也不禁流了泪。
信裡歪歪扭扭地写了很多，初雪才第一次完整地了解到萧庭妈這個人。
萧庭妈年轻时是村裡的村花，从小沒上過学，不认识字。在村裡其他人的介绍下，来到了大城市，說是有好工作介绍。谁知萧庭妈去了，才发现自己被骗了，那竟是卖y的地方。萧庭妈一开始试图逃跑，可很快就被殴打囚禁甚至是施暴，最后被逼着接客，第一個客人就是云先生。
和云先生春风一度后，她趁机向云先生求助，云先生答应了，她這才逃离魔窟。和云先生告别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怀孕的她来到這個小县城，日子虽然過得很穷，但她觉得很踏实。
她知道這個孩子是個意外，但她认为孩子是无辜的，是條生命，所以哪怕背负着未婚生子的骂名，也坚强地生下了孩子。孩子可爱又聪明，她很开心，觉得這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哪怕孩子长大后，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讨厌自己。她虽然难過，但還是盼着孩子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云夫人的到来，她是沒想到的。她觉得云夫人說的不错，自己是儿子身上的污点，如果让外人知道儿子有自己這样的母亲，他肯定会身败名裂。只有像云夫人說的那样，自己永远的消失，儿子才能高枕无忧地享受荣华富贵。
信的最后，萧庭妈歪歪扭扭地写着。
“小庭，mama走了，以后你在云jia要好好的。mama会在天上保you你的。”
初雪心痛之余完全震惊。
原来婆婆当初曾暗示萧庭妈自杀？這……這不就是教唆自杀，在法律上是会按故意杀人罪来论处的！
婆婆竟然……难怪云晋和婆婆以及三個姑子的关系如此微妙。
她担心地看着云晋，果然在云晋脸上看到了愤怒和恨意。
他空洞的双眸燃着熊熊烈火，仿佛能够灼烧一切。而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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