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三十一回【上】

作者:晨光熹微
楊晟之獻計平風波

  雙生女遭罰懷禍心

  且說楊崢被攙扶回房,靠在牀頭引枕上連連喘氣,楊晟之早已親自奉了薑湯上前,又命小丫頭子去熱黃酒,將藥丸子研了服侍楊崢服下。片刻之後,楊崢面色方纔好了一些,楊景之見狀,忙上前將飛鳳院有兩位女眷的事情稟了,楊崢又將眉頭皺起來,片刻方道:“讓二兒媳婦去飛鳳院悄悄看一眼,勿要驚動他人。”柯穎鸞領命去了,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回來道:“確是柳家四姑娘妍玉。”

  楊崢不勝煩惱,擺了擺手道:“們都下去吧,容我清淨片刻。”衆人一一退下,楊晟之走在最後,剛要出去又將腳步收回,放下簾子回身走到楊崢身畔,低聲道:“兒子知道父親爲何煩惱,但事已至此,還不如就這般隨它去了。”

  楊崢斜挑起眼睛看着楊晟之道:“什麼隨它去了?”

  楊晟之道:“自然是隨了大哥和柳家妹妹的心願,讓他們兩人成親。”

  楊崢瞪了眼道:“毛頭小子,不知輕重!若真是如此我又何必煩惱?大哥是死了妻子的鰥夫,能娶個小吏之女做填房便已不易,柳家府上乃四品的織造,妍玉又是嫡出,怎甘心把女兒這般嫁過來?再者說,大媳婦屍骨未寒,咱們便與柳家訂親,只怕更得罪了梅家。”

  楊晟之道:“任憑柳家再如何不願,又怎奈何妍玉妹妹願意?如今妍玉和大哥鬧出這樣一出,日後還能嫁到哪個體面人家去,除非妍玉妹妹拿根繩子勒死自己,又或是柳家鐵了心把她逐出去,跟柳家再無瓜葛也就罷了,否則又能怎樣?還不是要忍着把這口氣咽回去。”

  楊崢嘆道:“舅舅最重臉面,就怕他真魚死網破,真跟咱們爭持起來,原先因人還沒找到,柳家光惦心尋人一事,旁的無暇再理會,如今人已回來了,就怕柳家得了信兒把姑娘接走,再對楊家下刀。”

  楊晟之笑道:“父親也知舅舅愛面子,依我之見,倒不如趕緊給大哥捐個官做,就算沒有缺兒,但有了官身便到底不同了,再請個極體面極有名望的長者保媒,風風光光大辦,讓柳家將臉面掙回來便是。舅舅是織造,咱們家又是慣做絲綢生意的,若能親上加親,簡直便如同天作之合了。眼下唯有此法爲上上之策,再無旁的路可選,讓母親到柳家與舅母說上一說,再好生教柳家妹妹一番話,我覺着倒有七八分的把握。”頓了頓又道:“梅家那一頭只怕早已知曉大哥和柳家妹妹這樁事了,父親便親自備了禮物去,陳情一番,梅家亦不好再說什麼,至多要守義滿了再讓大哥成親罷了。”

  楊崢想了一回道:“若是柳家不肯呢?大哥做過天害理的事,若是柳家嫌那孽障品行不端,把女兒往外省一嫁,再與咱們交惡,那該如何是好?”

  楊晟之道:“如今柯氏都死了,只將所有罪過往死人身上推便是,咱們只管一口咬定是柯氏栽贓陷害,哥哥並未有殺妻之舉。那柯氏是個寡婦,品行不端,大哥純粹是被淫*婦勾引壞的。”

  楊崢道:“只怕柳家不信。”

  楊晟之道:“起先怕是不信的,但有道是‘衆口鑠金,積毀銷骨’,就算開始不信,但說得多了,柳家的妹妹再樂意,父親屆時再讓大哥做幾件露臉的事,人人都願將事往好處想,到時候柳家即便不信,也會騙着自己信了。”

  楊崢聽完此話心頭大震,猛一擡頭朝楊晟之看來,卻見他這庶子面色平靜,神態沉凝,心中暗暗驚道:“晟兒何時已有了這番見地和城府了,我竟一概不知。所說所言竟像個見多識廣的老人兒!”過了好一會兒,方纔道:“事已至此,便只好走一步說一步,若能依所言,讓昊兒將柳家姑娘娶進門,自然是皆大歡喜,如若不成,便也只能再作打算了。”父子二人又商量了一回,楊晟之方纔退了出去。

  待楊晟之走出了院子,方纔對着天長長噓一口氣,暗道:“得罪柳家萬沒有好處,不但對楊家,對我日後出仕也極爲不利,否則我才懶得理會大房的那攤子爛賬。大哥雖是個下流種子,但妍玉與鰥夫私相授受,也非什麼品性端正的女孩兒,這二人倒是相配。若是大哥能將妍玉娶進門便罷,否則日後只怕我不能留在金陵做官了。”想到此處,又想到鄭姨娘,暗歎自己這生母也不是讓人省心之輩,只好兜轉到西跨院,對鄭姨娘再慢慢開解一番。

  卻說楊崢在房中想了一回便起身披了件斗篷去了祠堂,細細盤問楊昊之這些天去了何處,做了何事,待問出妍玉已懷了身孕,更是眼前一黑,氣得險些吐血,命楊昊之在祠堂跪了一夜,又把楊晟之喚到跟前商量。

  至次日清晨,楊崢便拿了銀子出來四處打點爲楊昊之捐官。楊府爲金玉富貴之家,自是不在乎銀兩,錢花得如流水一般。因楊家捨得花錢,又託了個極相熟的中間人,到下午便有了消息,爲楊昊之捐了個七品的知縣。

  這廂柳夫人又備了重禮登門去了柳府,孫夫人一聽妍玉已找回來了,立刻命人備車馬親自到楊府來接。待一到楊家,見妍玉比往日看着還豐潤豔麗些,孫夫人心中稍安,但想起愛女作出這等羞人的醜事,不由又氣又恨,伸手就打了兩下,指着罵道:“沒臉的下作東西!跟混帳爺們兒鬧出丟人現眼的髒事兒,看我不撕爛了!”說着便要扯着再打。妍玉當時便哭了起來。

  柳夫人忙上前阻攔,道:“嫂子打她做什麼?妍兒如今肚裏已有我們楊家的骨血了,嫂子若惱,便打我罷!”

  孫夫人只覺腦中“嗡”一聲,將要暈厥過去,瞪了一雙紅眼,指着柳夫人道:“!!……都是生養的下流種子,勾搭正經人家的小姐,壞我女兒名譽,今兒個我便殺了們,然後自己抹脖子,大家死在一處也算乾淨!”說完便去廝打柳夫人。

  衆丫鬟婆子趕緊拉架,孫夫人胸中怒火高熾,甩開胳膊,豁出去幾管指甲,亂抓一氣,又去扯柳夫人的頭髮,死活不肯放手,口中“賤貨”、“忘八”罵個不絕;柳夫人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順着腮滾下來。屋中一時間尖叫連連,物件擺設稀里嘩啦盡數碰倒,桌椅几子撞得七扭八歪,妍玉嚇呆了,只坐在炕上抹着眼淚兒嚎哭。

  兩個粗手大腳的婆子趕上前死攥着孫夫人手腕,孫夫人喫痛,不禁鬆了手,但又不肯饒過,仍上前追打。忽有人在窗外喊了一聲:“了不得了!”言罷楊景之並楊晟之衝了進來,兩人忙擋住孫夫人。孫夫人早便氣昏了頭了,此刻不管不顧,唯願將楊家人都打死方可消心頭惡氣,喊道:“欺負我女兒,今兒個誰都別想好過了!”

  楊景之道:“舅母息怒罷,有事坐下來好商量。”

  孫夫人迎面就啐了一口道:+“什麼東西,上不了高臺盤的小爛秧子,也配和我說話!叫們老子來,今兒個不說出個青紅皁白,休怪我們柳家無情!”

  楊晟之忙道:“丫頭們已經去請我爹了,舅母稍等片刻,喝點熱茶,消一消火氣,舅母只管放心,該是我們楊家承擔的,絕無二話。”又對旁邊的丫鬟們呵斥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上來扶着舅母在椅子上坐了歇着,再打熱水拿熱毛巾來。”

  孫夫人冷笑道:“用不着惺惺作態,難不成又是什麼好人了?”說着左右丫鬟要上來攙,孫夫人掙開,徑直走到一張太師椅上坐了,將鬆開的頭髮綰了上去。

  楊晟之扭頭去看柳夫人,只見她披頭散髮,臉上、手上均有抓痕,形容狼狽,楊景之正攙着,扶柳夫人回房。楊晟之親自給孫夫人奉茶,又命丫鬟將屋子收拾了,過了片刻,待楊崢來了方纔退下,迴轉到柳夫人處探傷。柳夫人臉頰上被抓出了幾道血痕,但幸而傷得不深,春芹早已拿了藥膏抹在傷患之處。只是柳夫人自覺自己從小到大均未落過如此大的臉面,又受了驚嚇,一時之間也落淚不止。

  楊晟之勸慰了幾句,剛欲離開,卻聽宴息裏傳來妍玉的哭喊聲道:“娘,我早已是昊哥兒的人,如今懷了他的骨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母親便成了罷!”又聽孫夫人氣急敗壞道:“沒羞沒臊的小蹄子,旁人對三分好就被哄迷了心竅!不要臉便罷,柳家的臉面也讓丟盡了!今兒跟我回去就把肚裏那塊爛肉打下來,若敢再鬧,打斷的腿!”妍玉又哭道:“若是如此,倒不如此刻就把我逐出家門,爹孃瞧不見我,也落得清淨!”孫夫人氣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個……個……不孝女……”話未說完便傳來妍玉一聲尖叫道:“娘!”緊接着有個丫鬟掀開門簾子道:“舅太太暈過去了!”

  屋中又亂作一團,柳夫人忙命人去請大夫,又打發有經驗的老嬤嬤去伺候。楊晟之見鬧得不像樣,便悄悄退了出去,邁步走到門外,只見一個身穿水紅色比甲的丫鬟站在窗前探頭探腦的往裏瞧,見楊晟之出來,忙垂首立在一旁,但又微微擡頭,一雙水杏眼向上挑着朝他看來。楊晟之只覺這丫鬟面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一時之間有些發愣,此時又見那丫鬟竟擡了頭,對他橫了一記媚眼,又用帕子掩着口喫喫笑了起來,軟着嗓子道:“這是三爺罷?道三爺的大安。”

  楊晟之素看不慣女子搔首弄姿,賣弄風情,便微皺了眉要走,那丫鬟忙道:“三爺,我是妍姑娘身邊的紅芍,原先跟三爺見過幾面的,三爺有一回給我們姑娘送了兩碟子糕餅,那碟子還是我還回去的,三爺莫不是忘了罷?”

  楊晟之聽此言頓住腳步,轉過身道:“是妍姑娘身邊的?”

  紅芍心中暗喜,她早知楊家這最不起眼的庶子高中進士,又被皇上欽點爲庶吉士入了翰林院,日後必有一番前程,此番到了楊家便存了心思。今日一見,只覺楊晟之與上次所見判若兩人,身形巍巍,容貌端嚴,雖不及楊昊之風流俊美,卻有一番壓人之勢,春心早蕩了三分,愈發膩着嗓子道:“正是。聽說三爺此番金榜題名,紅芍給您道喜了。”說着盈盈一拜。

  楊晟之擺了擺手道:“且過來,我有話對說。”紅芍更是一喜,只聽楊晟之道:“我告訴這番話,記住了,然後進去跟妍姑娘學一遍罷。”說罷便教了紅芍一番。

  卻說不多時孫夫人醒了過來,待睜開眼立時放聲大哭。妍玉跪在牀前垂淚道:“娘,是女兒不孝。”孫夫人只哭不理。妍玉便坐在牀,按着楊晟之教她那一番話道:“娘,我說一番話,且聽聽有沒有道理......楊家滿堂的富貴,金陵城比楊家還富有的,怕也數不出一兩家來,我若嫁進來,自然得享一生的榮華了,喫穿住用,怕是比咱們家還要體面舒坦。名分上雖委屈了我,只是個填房,但昊哥兒是嫡長子,我便是楊家的長房媳婦,生的兒子便是嫡子,旁人能嚼出什麼不是去?況且,姑姑日後便是我的婆婆,不比旁的人強?聽說姑父已給昊哥兒捐了個知縣,也算是個官身了,也不至於辱沒了咱們家的門第。”

  這一番話,說得孫夫人心中略好過了些,坐起身道:“那楊家老大是個什麼貨色?別的不論,嫁進來只能當填房,一個好端端的官宦嫡出的小姐……楊家老大那品行,我即便死也不能讓嫁到他家來。”說着便要落淚。

  妍玉道:“我如今這般,還能嫁到什麼人家去呢?”說着也掉下淚來,想起楊昊之往日裏對她訴的那些衷腸,便道:“孃親有所不知,昊哥兒是個極好的人兒,待我千依百順,又極懂我的心思。原先姑父逼他娶一房殘妻,那梅氏外做賢良,內爲悍妒,仗着孃家耍起威風,偏柯寡婦又是個品行不端的淫*婦,勾搭昊哥兒,昊哥兒慣是個心軟念舊情的,着了她的道兒,一時之間迷了心竅罷了。梅氏也是柯穎思殺的,與昊哥兒無一絲半點的干係,否則梅家人又豈會善罷甘休呢?”

  孫夫人聽完這一番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妍玉又將頭上手上的釵環取下來,一一告訴孫夫人哪樣是柳夫人送的,哪樣是楊昊之給的,孫夫人見那金銀珠寶件件均是價值不菲,想到妍玉嫁入這等富貴人家,喫穿住用一概受不了委屈,心思又活動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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